在黑暗中亲吻

    听了影山茂夫拒绝话语的菊地绮良有点生气,又有点说不出的本应如此:一个会对小猫温柔的人怎么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呢。

    生气则是缘由他不会和自己告白了。

    菊地绮良用劲拉了拉影山茂夫的衣袖。

    闷头行走的人回头,“嗯?”

    “没什么。”耷拉着眼角眉梢的她却风轻云淡地说。

    等影山茂夫转头继续走路的时候,又向下扯了扯他的袖子。

    “欸?”

    她又说:“没什么。”

    听起来就很有什么啊……影山茂夫不太明白,马路对面骤然亮起的绿灯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便专注地引领奇奇怪怪的女孩经过马路。

    菊地绮良的视线落在被自己揪住的制服布料上,思绪徐徐漫散开来:好想被他告白;想到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伤害,或者就算是被他伤害也无所谓。

    她喜欢的心情就是这样,和理性毫不相关。

    专心致志走路的影山茂夫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懊恼的声音:“我真的是笨蛋。”

    说完,声音主人揪住衣袖一角的手往下慢慢滑落,滑进了他敞开的手心。

    走在斑马线上的两个人安静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穿越马路、踏上对面的街道,影山茂夫才留意起依旧没有露出笑颜的菊地绮良。忽地一阵福至心灵,他停下步伐,紧张地转身问询道:“小良听见了吗?”听见那群人恶意十足的取乐言论。

    同样留在原地的她撅起嘴唇表达不满,语调拉长:“什——么——我不知道阿茂在说什么。”

    下垂的眉眼中一对剔透珠子对准向他,“阿茂很帅气呢。”

    影山茂夫顿感迷惑:“哪里帅气?”

    “善良的行为很帅气。”

    “小良完完全全听到了。”他确信。

    “你烦死啦,都说了没听见……”菊地绮良想要挡住双耳以表决心,可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捂不了两只耳朵。她略微反向思考,伸手去捂影山茂夫的嘴巴。

    此时菊地绮良的心态为:不跟我告白那就闭嘴吧你!

    又在影山茂夫禁言时刻咿咿呀呀地念叨着什么,还柔情似水、百转千回地瞄了他好几眼。

    影山茂夫只隐约听到什么喜欢花之类的词汇。

    手与嘴唇稍有空隙时,他出声:“你喜欢什么花呢?”

    “不准说话,”菊地绮良一边觉得手心满是影山茂夫说话间呼出的水汽,一边忸怩道,“阿茂,小良喜欢好看的花。”

    傍晚的深爪町四丁目中,某所一户建民居内,幻境主人漫不经心地望着期期艾艾似乎想要求什么的金发少女。

    “你要说什么就说。”

    菊地绮良想让妈妈收养那只被取名小白的流浪猫。

    “一只白色的猫,小小的,这么大一点。”她用手势比划着大小。

    无聊地伪装成对方母亲的最上启示冷笑道:“这本来就是被我养的猫。”

    他不仅养了猫灵,还养了最上幻境内成千上万个恶灵。

    菊地绮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你对它不好。”

    最上启示:……

    他虚心向她请教,怎么才算对猫好呢?

    “爱它和对它负责。”

    最上启示发出饶有兴致的语气词:“哦?”

    “是呀,爱和责任缺一不可。”菊地绮良认真地回答。

    他提议:“那绮良把小白捉回来我就爱它和对它负责。”生前被人虐待致死的流浪小猫灵可不太好捕捉。

    菊地绮良立即答应下来。

    “欸?”

    后知后觉的她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妈妈怎么会知道自己给小白猫取的名字?不过小白这个草率的名字……感觉所有人都会给小白猫取名小白,小黑狗取名小黑。

    菊地绮良试探性提问道:“妈妈,如果有只通体黑毛的小狗,你会给它取名什么?”

    “小黑?”

    果然!菊地绮良赞誉般点点头,感叹这取名水平真的是血脉相承的好烂。

    她不再纠结于妈妈的古怪,而是迫不及待来到第二天告诉影山茂夫关于小猫的好消息。

    第二天,菊地绮良还没来得及将好消息告知影山茂夫,班主任就走进嘈杂的教室,朗声令众人肃静。

    班级晨会开始,点到名字的两人起立。

    班主任让被牵连的影山同学坐下,他没有听令反而立刻看向站在教室另一端的菊地绮良。

    她微微偏头朝他做口型:没关系。

    “影山,还站着干什么?”

    待他坐下,班主任转移目光到唯一突兀的人身上。

    “为什么没有歉意,菊地同学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

    内心拥有着勇气的菊地绮良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像一团无畏无惧的火焰。

    面对这种自以为勇敢的刺头,班主任也有办法。

    他先是以温和的叹气声表示对她的遗憾,再是用眼光审视她的身体,最后开口点评她的为人和人生。

    当然,他还是客观、理性、集体的代表:“你呀……菊地同学,不是我想这么说你,是你的行为在大家眼里就是这样。”

    光线不佳的清晨与教室吊顶共同构建起一层发灰的阴影,菊地绮良位于众多注视向她的头颅与天花板的中间,顶部的阴影沉沉向下压去。

    居高临下的他从讲台向她走去,“老师真的很想理解你这种不自爱的女孩……”

    他的手放在了菊地绮良的肩上。

    刹时,菊地绮良感到体内流动的血、循环的空气轰然涌向肩膀与班主任相碰触的地方,如同沾染上附骨之疽。

    她终于低头。

    那团火在沉重地打压下熄灭。

    宽大的手掌按压住菊地绮良的肩,班主任说希望她好好反思。

    “坐下。”

    她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座位上。

    教室另一端的影山茂夫望向菊地绮良,发现她整个人如同封闭在了作为人的躯壳里,没有任何灵魂的情绪流露。

    班主任离开教室前,顺手打开了室内的白炽灯。

    第一节课下,影山茂夫在嘈杂的人声中走到菊地绮良的面前,她仰起头看向他,原本神色惶惶的面孔在见到他的表情一瞬忽地明朗了起来。

    “你在担心我吗?”她笑着问。

    刺眼的光线由上至下投射,稍长刘海半遮半挡的眉骨眼部是一片看不清的昏暗。

    影山茂夫任由外显的情绪让菊地绮良有一丝惊惧感。

    “你笑一笑嘛。”

    “笑不出来。”影山茂夫说。

    对视的双方,一方恬静微笑,另一方却格外严肃。方正空间内截然不同的他们与外界显得格格不入。

    她说:“那我告诉你,不是他说的那样。哎呀,我刚看见你才想明白该怎么反驳。”

    勇气在生活中大多时候都不太有用,面对不对等权力时它就毫无胜算。

    可勇气会让人即使身处在困境,也能保持心灵的纯净。

    菊地绮良开始一条又一条地反驳班主任对她的定义。

    “最后他还说我不自爱,好讨厌哦,我的自我很复杂的,时时刻刻都在变……”她郑重其事地宣布,“不管是哪个自我都拒绝被审判。”

    影山茂夫的神色却越发可怕。

    菊地绮良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主动将交流的话题调换:“更重要的是放学后我们要去捉小猫,我给它找好主人了。”

    可他没有露出她预料中的惊喜表情。

    “阿茂?”

    她为难起来……听见他终于开口。

    “我为你伤心。”

    他深吸鼻腔,喉头抽动,眼泪在黑白分明的瞳仁边界源源冒出,淌成蜿蜒的河流。

    菊地绮良想着其实阿茂哭起来有点可怜可爱。

    随后,她的唇角消失笑容,眼周迅速升温:他竟然在为了我流泪。

    “你哭的话,我也忍不住的。”

    泪水折射中,菊地绮良向前站起,身体径直穿过课桌,她一心靠近影山茂夫。而这一瞬间,他们没有发觉世界正闪出故障的雪花。

    所有被最上启示吞噬的恶灵露出原本的样貌,黑发少年的躯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幻境失去伪装。

    菊地绮良对影山茂夫恳求道:“请你抱抱我,安慰我。”

    一对成年男女的灵魂在扭曲的地狱中紧密相拥,他们深深亲吻。四周,狰狞恐怖模样的鬼魂贪婪地目视着他们,不时吞咽涎液。

    须臾间,管理员修正了世界的漏洞,那些可怖的画面如错觉消逝。

    时间倒转,菊地绮良没有起身,影山茂夫也没有流泪。

    “我怎么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耸耸肩将内心升起的既视感搁置,“待会得去捉小猫,我妈妈会对它好的。”

    影山茂夫点头答应。

    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菊地绮良却说不出原因。

    “你可以抓住小白吗?”

    属性为笨手笨脚的影山茂夫迟疑。

    她一看对方陷入沉默就明白大事不妙,只得鼓励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话音刚落,对视的他们一齐眨眼,各自惊叹着默契,再巧合地同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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