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理解

    雨似乎带走了菊地绮良的梦,梦里的爱人再也没出现过。

    她偶尔会想问问他找到哪个自己了,是不是觉得别的小良更好,所以停在了那个世界。

    菊地绮良联想到这里心里有点生气,狠狠地给影山茂夫记上一笔。

    “完不成的人就留下来加班……”

    会议中的菊地绮良回神时,声音正巧传递到耳畔。

    公司领导下达了新的硬性指标。

    眼前一黑的菊地绮良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每个人的脸色都隐隐发青,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柏木熏表情也很僵硬。

    公司要话务员拨打电话里每天转化六个客户添加为Mobbook好友,没有就留下来加班。

    她很是苦恼:怎会如此,这种公司应该要完蛋了吧;工作做不下去的自己应该会比黑心公司先完蛋。

    好痛苦,做人的尊严因为没钱完全消失了……菊地绮良早知道当时就烤烤小饼干送人了。

    上班很烦,不上班也很烦,人生就没有好的选择可供挑选。

    她叹气。

    时钟跳到了下午,菊地绮良的指标才完成一个。

    这样下去,她再打几百个电话也下不了班。侧身想打听一下同事的进展时,发觉好友柏木熏不在工位。

    柏木又去厕所隔间抽烟了?菊地绮良猜测着。现状苦闷至极的她完全能理解,要不是自己不会抽烟也一定大抽特抽。

    “柏木在吗?”

    她敲了敲隔间门。

    “嗯。”对方闷声道,鼻音极重。

    没有闻到烟味的菊地绮良问:“你在上厕所吗?”

    “那不然呢?”柏木熏反问道。

    菊地绮良尴尬地僵住,气氛变得沉默而诡异。

    “哎,”隔板内的叹息声打破了僵局,“我们吵架了……”

    她抱怨说他没有责任感,发觉事情不好玩了就只想离开。

    “谈恋爱怎么会只有开心好玩的事情啊。”

    清晰的哭腔近在咫尺,菊地绮良发觉:原来柏木是躲在厕所哭。

    好可怜。

    菊地绮良偏着头,散漫地靠在隔间门板旁,有意好笑地提起:“说起来他跑得很快哎,我看见你们一瞬间就不见了。”

    “人家用超能力瞬移能不快么,”柏木熏破涕而笑道,“看来我们不会长久了。”

    “也可能是柏木先提的分手呢。”

    “也是,我要跟他分手,这个混蛋。”她低声回答。

    她们回到工位,开动大脑想方设法使用诡计依旧不幸加班。

    这比杀人还难,没有杀人经验的菊地绮良认定。

    等她终于结束加班走出写字楼,一眼就瞄见要分手的柏木熏和岛崎亮两人腻腻歪歪地搂在一起。

    沉溺爱情里的男女说出的一个字也不能信,深知这点的菊地绮良匆匆路过他们。

    行走的人抬头瞧了瞧天空,雨和云一起消失,空气隐约透露一丝如眩晕般的爽朗。

    一切都令她意识到,明天会是个美妙得不可思议的晴天。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短促地震动几下,她便拎出查看。

    屏幕里跳出短信:师父说明天等小良下班就可以去调查了。

    盯着页面,菊地绮良情不自禁笑起来,至于笑的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看见他的消息会开心。

    一会,她轻敲屏幕回复他:好呀。

    顺带安排了今夜的任务就是苦思冥想明天怎么才能准时下班。

    “没钱找事的委托真是一点也不想做啊。”

    灵幻新隆一边伸懒腰一边对绿色的恶灵发着牢骚。

    小酒窝至今仍对最上启示留有心理阴影,“如果真碰上最上那家伙,会很麻烦。”

    青年状似无可奈何地说:“没办法,不能对委托人的烦恼置之不理。”

    这个回答令小酒窝说不上满意也算不上失望,手指扣着鼻孔,灵体穿透事务所墙面慢慢飘走。恶灵倍感无聊地思索着:从前自己判断师徒俩截然相反,可事实是,表面迥异的师徒俩内在尤为相似,特别是心软这一点。

    ……

    调味市深爪町四丁目,一行人集中于此,并向目标前行。

    “想起来了,去年我和路人在这里找到了人面犬。”灵幻新隆对新加入的人陈述道。

    春日辉光照耀下,他的影子斜斜打在了年轻女人的面孔上。

    菊地绮良向旁边移一小步跨出阴霾,附和说:“人面犬?好厉害。”

    她扎起的金发便进入了阳光中,如被束起的一截灿金绸缎,极柔极顺。

    “其实是一只被小学生恶作剧的秋田犬。”表情天然的影山茂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拆台。

    菊地绮良的注意力便全然集中于他,“真的呀?”

    “真的。”

    “他们好坏哦。”她嘟嘟啷啷地说。

    灵幻新隆怎么觉得自己突然有了种被这两人排挤在外的孤独感。

    “发现人面犬多亏了身为师父我的智慧好吧。”

    畅聊的两人却无暇顾及他。

    “喂,你俩……”

    夸张地惊呼盖过了灵幻新隆表达不满的声音。

    “欸——”菊地绮良的语气助词拖得又长又绵,“你们还见到了拖人女?是那个很恐怖的都市传说吗?”

    骇人都市传说中的存在会根据人的恐惧变化力量,而游离群体外的影山茂夫没有从旁人那听说过类似拖人女、裂口女的传闻。

    它们面对一个没有恐惧感的人时,不具备力量。

    她别别扭扭地说:“你都没跟我说……我其实很喜欢看恐怖电影的。”备注:只看过短视频里15分钟内不含恐怖画面的精讲电影。

    “我已经告诉小良了。”影山茂夫平静地说。他只是自己、现在只有14岁的他,不是菊地绮良以为的人。

    菊地绮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别扭的感受在片刻前已经先行消退。

    “好嘛,我知道啦。”她小碎步靠近少年,态度讨好道。

    有时候菊地绮良会十分微妙地感受到影山茂夫带给人的可怖,在她怀疑时,那阵感受快速退却。

    她不太确定,害怕更像是一阵错觉。

    被忽视的灵幻新隆在想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存在还有此行的目的啊?

    “家门口的表扎变成了松板……”菊地绮良望着从前的住宅微愣,“新的人家维护得很好呢。”

    房门前的小块草坪柔顺且有序,记忆中却只留下了它们芜杂、无序生长的模样。

    尽管她早已明了结果,还是免不得恍惚一阵。

    “我们怎么进去呢?”菊地绮良终于想起了灵幻新隆,回头问道。

    灵幻新隆似乎早有打算,他先是对空气呼喊小酒窝现身飘进屋内察看情况。

    没有任何征兆,火焰状的恶灵忽地于虚空中现身。

    他阴阳怪气地说:“本大爷使用隐身状态就是为了不被你这种家伙随便使唤。”

    “噫!”菊地绮良惊诧一声。这个世界对她展现的惊喜越来越多了,可绿色大鼻涕幽灵还是头一次见。

    恶灵虽不满被驱使,还是按照灵幻新隆的要求以灵体穿透建筑,进入住宅内。

    “那是什么啊?”她的目光落在影山茂夫眼中。

    他看起来很信任那只恶灵。

    “小酒窝,值得信赖的好伙伴……”四目对视,影山茂夫加了一句,“也是很危险的恶灵。”

    “这样啊。”

    略带失落的菊地绮良想抱怨两句,比如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但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她隐约察觉到了少年的不满,却不能理解。

    明明他们就是一个人啊,菊地绮良出神地想。她还想到了,和自己结婚、约定永远的老公也不是什么都没说。他偶尔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话,通通被她当作耳边风,有意忽视掉怪诞之处。

    毕竟,穿越前的影山绮良什么都看不见,对于世界的认知只符合常理;对待普通人的妻子,向往平凡的影山茂夫无法做出指着空气介绍这是自己好朋友的举动。

    住宅旁的三人耐心等待着绿色恶灵的归来。

    远处城市地平线的夕阳渐渐拉长,最后化作一条长线。头顶天空的色彩正由橙红过渡为粉紫,梦幻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难以想象在每个晴天同样发生。

    闲得无聊的菊地绮良突发奇想地询问道:“为什么不前几天就让恶灵来看看呢?人不用过来也可以吧。”

    灵幻新隆注视向她,沉着回答:“不想造成委托人的遗憾。”

    他深知后悔的可怕之处。

    好一会,小酒窝才从住宅二楼打开的窗户中浮出,特意落在了菊地绮良的面前。恶灵的嘴角勾起,笑容透露出几丝不怀好意。

    “屋子里有只疯掉的女性地缚灵,外表变成那样了,好可怕。”他浮夸地表示道,“应该是生吞了一个地缚灵造成的变异。”

    声音疯狂地钻进菊地绮良的耳道内,她侧头晃了晃,企图抛弃掉恶灵话语中带来的不安感,“然后呢?”

    “地缚灵的灵魂内部与你存在过心灵链接。”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反问。

    “它生前是你极亲近的人。”

    迷茫、痛心的情绪在渐渐睁大的眼眶边缘摇摇欲坠,菊地绮良喃喃道:“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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