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镜旭冬不得不这样质疑。
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风之国的安危,要由一个境师来负责的?
如果是由羽华来负责,那么,羽飒的职责,又在哪里?
从这点上来说,羽华失去了危机感,对羽飒来说未尝是个坏消息。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记得昨天早上宫女们还说因为有你的危机感,风宫才同意这次活动,直到下午,羽飒带你去了海界……”
说到这里,他顿时愣住了,末了,才问,“你……也知道明澜王的事了?”
想到前面匆匆跑进来的莫贵霄,镜旭冬这才后知觉的发现,他当时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月林所描述的那般不堪。
而他也已经完全明了眼前的羽华为何会毫无危机意识,但他还是先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羽飒知道吗?”
她摇头,语气复杂,
“我把羽飒派过来的风信打发掉了,他不可能知道。”
“也是,若是他知道,明澜王就不会还这么安然无恙带你回幻界了。”他感慨的叹,语气有些微妙,看着前方斩杀恶灵的莫贵霄,
“但是啊,你们也隐瞒不了多久,若是羽飒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让风之国消失……”他连忙打住,这句话是说得太快了,因为他看到羽华脸上的绝望,以及浮出的眼泪,
“不是暂停?是消失吗?”
这两者的区别可大了。
“抱歉,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因为谁也不知道让一个国家的时间锁住之后,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镜旭冬只得说实话。
“可是霄也说,这只是一个暂停……”她紧紧握住手心,仿佛装着霄说的那一句类似于承诺的话。
“我想,明澜王也只是在宽慰你,他比我更不清楚接下来,坠入平行黑暗的后果,老实话,连五缔也不清楚这种事……”他终于说不下去了,半晌,才喃喃的想着要出声安慰,此刻一如镜旭冬那看起来的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龄,显得青涩,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你……”
“没事,我没事,大概是剑虹的关系,刚刚,恰好反射到我眼睛里了,是薄铸的光,真的……”
“在我面前,就不必再装了吧,我又不是你的莫贵霄,如果你想哭的话,就现在,趁他们两个都不在,快点哭一小会儿吧,我绝对不告密。”
他以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划了一道线,还对她眨了眨眼。
知道他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羽华也很想要配合他勉强的笑一下,但最终,还是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无法强撑的捂住了脸,
“……至少,别让霄知道,他比我更自责,不仅仅是因为明澜王的身份,还因为,还因为……”
那个真正的还因为,终究说不出口,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选择保护明澜王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失去了守护风之国的资格?
在先前,自己竟然没有想过这样重要的事。
可见,在她的心中,莫贵霄要有多重要……
羽华为自己这样的心境,哭泣起来。
镜旭冬体贴的没有追问,只是摇头感叹,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总是这样互相替对方着想,结果总是会引出一堆的错误,该说是星盘上的路线犯冲吗?”
明了他的刻意调侃也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羽华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连忙迎合般的点头,同时抹过眼角的泪花。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转而继续看着半空中那道白色剑虹。
那是一片眼花缭乱中,也很分辨出的白色光轨,阳光下会幻化出珍珠般的光泽。
在前面他曾斩杀过火虐,好不容易现身的火虐,原本会因此一剑致命,没想到因为枫星,它丝毫无伤。
“镜旭冬,无论接下来还有几次转世,我都不会忘记这一年的。”
“话可别说得太满,万一有个什么,你和羽飒都是以新生儿的姿势重回七个世界的,什么记忆都不会有。”他摇头表示不相信,毕竟那种完全不记得一切的转世,他和莫贵霄都亲身见证过了四次。
要说真正不会忘记的,就只有他们这些活成妖物一样的永远王者吧。
还有,
“我现在,倒真希望你们重新来一次转世了。”
“……为什么?”
“这样一来,迦翎王羽飒才会忘记这一日,和失去的风之国,只是那样一来要怎么解释,他的风之国去向,或者干脆从头开始教,说幻界只有二十二个国家……”
镜旭冬陷入了兀自的想像,羽华没有搭话,她抬起视线,看着半空的白色剑轨。
这是0372年,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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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薄铸的剑虹是白色的?”
0238年,
幻界。
风之国,风宫,
彼时,火虐只是一个令人头痛的恶灵,一会儿从追捕名单上撤掉,一会儿又爬上了追捕名单。
就在这个平常的夜晚,
在布满碎珍珠的地面上,细碎的脚步声跟着声音落下,
“啊?”
被问到的男人,声音一顿,却仍是沉静的低磁音。
如果不是习惯了,很容易让人光顾着听而忘了做别的反应。
难怪,自古美色就是一大诱惑,虽然对这个男人而言,美色已经完全达标甚至爆表,但他却显然是不需要用这招的,没办法,好看的外表对于他而言,只是赏心悦目的外挂罢了,而外挂中的实力,才是他最在乎的。
“剑虹,就是你每次挥剑的时候,速度快的时候,剑的周围会泛出白色光晕哎,羽飒跟我说过,只有时法很厉害的王者,用剑时才会有那种效果,他说楚修王的那把薄锻,每次在进入战场的时候,就会有青色的闪电……”
“我的剑是薄铸,不是薄锻。”
“我知道,明澜王的剑是薄铸,楚修王的剑是薄锻,这两把剑都是缔者了悟在大江工作室创造出的宝物。不过,既然是同一处诞生的,为何你的剑虹是白色?楚修王的剑虹是像雷电一样的青色啊。”
“这……”
“是因为每个王者自带的属性不一样吗?我看过羽飒用剑,那剑虹是彩色的哦,真的很漂亮,咦,你还没说,为什么你的剑虹是白色的?”她又笑了起来。
莫贵霄似乎对这样轻松的话题很不擅长,但还是努力的认真解释,
“我是第一代的明澜王,是所有王者中诞生时间最长的,白色代表着最初,所以弥影在创造的时候,先行挑了白色给我,式神会跟随主人的属性挥发,所以,我的剑虹也就成了白色。”
“还真的认真解释啊……”
“?你不是想听吗?”
“不,是看你累了,羽飒说你们在梦之国驱赶入侵者,在他休息的空档,全部都是你顶着,那相当于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吧。”
“迦翎王的战斗力太弱了。”
“所以了,我现在只是想带着说一会儿闲话,随便什么,其实都没关系的。”自己回话的声音,有些无奈,更加有些好笑。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顿时显露出困惑,
“闲话?”
“第一代的明澜王,你这个人,其实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吧?”
“你在质疑我身为王者的社交能力?”
“不,我只是觉得,大部分人其实不会相信,你在我面前时的模样。”
“什么模样?”
羽华想了一想,回道,
“用羽飒的话说,就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
“你以为我对谁都这样直?”
这话让她一愣,近而反问,
“那,对羽飒也没用吗?”
“你长着脑袋,只是为了好看吗?”莫贵霄显然对这句话反问有些小火,于是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当然不是啊,是为了工作。”
对于这个认真的回答,对方显然也认真的有些生气,
“幻界有很多境师,你不工作也没关系,若老是因公出差,后面还要跑着一大堆的保镖,简直就是在浪费风宫里的工作人员……”
“我可以当作这是在对我的担心吗?”
“我是让你不要再工作了!”
“不行,连迦翎王都没有资格叫我停止工作。”
“那明澜王总有这个资格了吧?”
“你这个人原来还会端身份压人啊。”
“只会针对你这样做。”
“我该感觉荣幸……”
只顾着回话,忘了脚下要时时看着走路,一直不习惯这条碎石路面的她,眼看着要往前跌去了。
“哎……”
声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及时拉过的手已经伸出来,没有让她落在地上。
“我以前就想说了,为什么通往登基大殿的路上,必须得用这种光溜溜的材料铺路?”
布满了碎石卵和灰岩珍珠的地面上,稍微有光线进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地面上隐隐的珠光色彩。
但若是夜晚,如果没有明亮的月色,那就是一条白惨至无光的道路了,羽飒曾嫌弃这个看起来过于素白的颜色,但是,在羽华夸赞过几次之后,他反而没有再说了。
“不好吗?这些可是岩珍珠啊,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材料了,多漂亮呀。”
他终于了解一般的叹,
“迦翎王就是因为你这样说,才没有重新改造吧?”
“怎么会?他不是因为也喜欢这个路面才没有改造的?”
“你也知道这个路面要改造啊?”
“我也只不过差点滑倒而已……”
“是仅仅这一次的差点滑倒吗?”
叹息加重。
“可是,我还挺喜欢这条路的,所以才以为羽飒也会喜欢……”
“是谁一天到晚说,孪生子的喜好不可能也是一样的?现在怎么又说这种生分的话了?”
“原来你还记得啊,真是一个小气的王者。”
“多谢。”
“我不是在夸你啊。”
“我可以当作你是在夸我。”
“小气加厚脸皮哎。”
“不错。”
“……你是因为当了明澜王才这样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吗?”
“我从诞生起就是明澜王,所以,这个经验应该是天生就有的。”
“不知道那些和你打交道的永远王者,是不是也是这个小气和厚脸皮的评价。”
“除了你,他们可不会有这样说。”
“是不敢说吗?”
“是根本就没有。”
低沉好听的声音,此刻是无奈的叹服。
羽华抿嘴而笑,同时偷眼睨过一眼。
看起来,没有先前那种因为连夜奔赴战场后的疲惫感了,也算达到这一番扯东拉西的目地了。
“偷眼看我做什么,要看,就正面看。”
说着,他轻扳过她,没想到,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东西,
“你脸红了,羽华。”
“任谁被这样帅的男人盯着看,都会不好意思吧?”她轻啐,只换来他搂着不放,
“那要是被这样帅的男人亲一下,又会怎么样?”
“别闹了,霄。”
这种类似于撒娇一样的抗拒,只会得来更近一步的亲密。
月光下的岩珍珠闪着细细的光泽,羽华依偎在莫贵霄的怀里,似乎又听到了风之精灵揶揄般的轻笑。
她能感觉到耳尖都发烫了。
视线像是着急的转移注意力,于是再度瞥向他腰间的薄铸,想到白天看到时的剑虹,忍不住手指点了上去。
剑鞘上有细细精密的浮雕,像海水的纹路,代表着是从大江工作室出来的意思?还是因为明澜王和海界有牵连的关系?仰或者,两个可能性都有?
不过,真的很好看……
“在偷看什么?”
“没有,只是在想像那个剑虹的颜色。”
“白色的剑虹有那么奇怪吗?”
“不是奇怪,是真的很强壮很美丽,所以让人印象深刻……”
“这种话,要对我本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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