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还不晒人，孙丽娘坐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翘着脚嗑瓜子。
篱笆外几个女人成群结队往自家方向走，她们看到丽娘，自觉拉开篱笆外的小门。
珍娘率先问：“丽娘，阿秀在家吗？”
丽娘漫不经心，指指苏绣的房门。
“行，我们找她说会儿话。”
丽娘磕瓜子的手停住，犹豫了下，跟在几个女人身后走。
“阿秀。”女人们挤进房间，一进门就看到苏绣挽着袖子，两只手在木盆里搓泥，
“你这是做什么？”
苏绣闻言抬起头：“我在做澡豆呢。”
澡豆大家都知道，不管是洗澡、洗衣、甚至是洁面都得用它。
“你会做这个？”女人问。毕竟这些往常都是在货郎那儿买的。
“会啊。一会儿还可以送你们一些，拿回去用用。”
“真的？”见她这么大方，女人们都很高兴。
“嗯。”澡豆做法简单，主要原料就是大豆，苏绣也比较舍得。
“你们等我一会，我先去洗个手。”她招呼了一句，往外走去。
趁她洗手的空隙，女人们开始悄悄打量房间，小屋里陈设很普通，靠窗的柜子上摆着碾槽，还有几个木质盒子。
一位年轻妇人忍不住好奇，正探手准备摸时，苏绣进来了，她又讪讪收回去。
“各位姐姐，你们来我这儿有事？”苏绣开门见山。
珍娘凑近：“阿秀，我都听说了，你做了一款玉面桃花粉，就是陶香抹在脸上的那个，还有没有多的，我们也想见见。”
苏绣笑了下，指指那几个木盒子，说道：“说的是这个吧。”
她拿起一盒，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众人盯着里面淡粉色的妆粉，眼睛都亮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
苏绣看着他们的神色，说道：“这是我前几日做的，送了一盒给陶香，你们要不要试试？”
“要，我先试。”珍娘说。
苏绣拿出一枚刚做好的澡豆递出：“好，你先用它洗把脸，更好上妆。”
等女人洗好，苏绣先给她涂面脂膏霜，然后拿起粉扑蘸了一点脂粉。这粉扑也是自己做的，用丝绒和棉布缠成团，再绑一根红头绳就做好了。
苏绣一边涂一边解释：“涂粉是通过轻轻按压的方式，这样容易均匀。”
几个女人都盯着她的手法看，眼见着珍娘的皮肤比刚刚白皙透亮许多，都忍不住上手摸：“这桃花粉真是不错，皮肤都细腻起来了。”
苏绣补充道：“要是久用还有调养肌肤的效果呢。”
大家被她说得心动，毕竟谁不想自己更美些。
珍娘看向苏绣，声音放柔：“好阿秀，这个玉面桃花粉这么好用，我看你还有几盒，能不能好心送一盒给我？”
苏绣笑了下，轻轻地将刚刚的妆粉盒子盖上，放回原处。
“各位姐姐，对不住了，玉面桃花粉是我花了好些心思做出来的，不免费送人。”
一听不是免费，几个女人眼神暗淡下来。
珍娘忍不住道：“你不是也白送给陶香一盒，我们就不成了？”
苏绣心说，陶香可是代言人，当然跟你们不同。
“阿香前几日订婚，我跟她交好自然要送她一份。”
珍娘无奈，可这桃花粉她是真的想要：“你说吧，要多少钱才能拿一盒。”
苏绣比了个数字：“一百文。”
昨儿陶香告诉她，货郎那儿一盒做工最粗糙的妆粉都喊价三十文，她这个价格虽然贵，可质量是实打实的。
“这......”苏绣一盒的价格能在别处买两盒了，女人有点犹豫。
苏绣看出她的纠结，只道：“阿珍姐，这款桃花粉刚刚你用了，你说实话感觉如何？”
“好用。”
往常在货郎买的妆粉，粉质粗粝不说，也不上妆，多涂几层脸上又只剩煞白一片。
“这款玉面桃花粉价格虽然贵了些，但我敢保证，用的时间绝对比平常买的要久。”见珍娘脸上有松动，苏绣继续加把劲，“而且，我还给你送澡豆，搭配着用，越用越美。”
珍娘心动，终于松口：“好吧，我买了。”
苏绣当即把一盒妆粉递出，展颜一笑：“阿珍姐收好。”
在场的女人见珍娘买了，也经不住诱惑，掏钱买东西。苏绣心里狂喜，这可是她到古代后的第一桶金。
买完东西又寒暄几句才离开，苏绣起身送她们到院外，朗声道：“姐姐们，后续我还会做几款胭脂，到时候有需要，也可以来看看。”
“好说好说。”几个女人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
孙丽娘等她们走后，这才发问：“你这是要在家里开铺子做买卖？”
苏绣：“我和婆婆都要生活，自然要多赚银钱。”
孙丽娘像听了什么笑话：“就你卖那两盒什么粉？”
“这你管不着。”苏绣指指院子里最小的一间杂物间，“对了，我要把这里改成胭脂制作坊，里面要是有你的东西赶紧收拾搬走，不然我叫人扔外面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孙氏阴沉着一张脸，片刻又眉头舒展开来，她且要看这阿秀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苏绣没多留意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她之前听陶香娘说，距徐家村几公里外的后山上，山地延绵数十里。上面树木茂密，不止有药材，还有很多鲜花，要是她做胭脂，想必需得着。
她背着背篓沿着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穿过一片密林，便看到平坝上满山遍地的野花。正是春季，各色花朵盛开，好不怡人。
苏绣穿行花丛之间，闻着淡淡花香，心情跟着愉悦起来。她仔细瞧了一下，这片野坡地，没什么人打理，花开得很艳。有碧桃、海棠、二月兰、紫草花，种类繁多，很多都是极好的胭脂原料。
苏绣拿出提前备好的几块干净棉布，开始摘花。她摘的都是花尖上开得最艳的一朵，摘完一带便用麻线缠好，放进篓里，一个时辰下来已是满满一背篼。
天色渐晚，也不敢逗留太久，趁着还有日头赶紧下山。回到家中，又去处理花瓣。
晚间，一盏油灯下，苏绣还在桌前研磨花草。王氏坐在床榻上，听到儿媳还在忙碌，问道：“阿秀，这几日你在捣鼓什么？”
苏绣停下动作，转头道：“娘，吵到你了？”
“没有。”王氏否认，“我听丽娘说你在做胭脂水粉？”
“嗯。”苏绣走到王氏坐下，将一盒研磨好的花粉放到她鼻下，“你闻闻？”
王氏闻了一下：“好香。”
“这是碧桃花粉，用它做的胭脂，涂在脸上皮肤立刻就能粉嫩起来，到时候肯定受姑娘喜欢。”
“你从哪学的这些？”王氏想起之前给儿子找媳妇的时候，媒人说阿秀漂亮勤快，但从没提过会做胭脂。
“我前段时间烧了三日，迷迷糊糊间梦见死去的亲娘，是她托梦告诉我的，我一醒来就会做这些了。”苏绣把早就想好的理由搬出来，毕竟村里人都信鬼神一说。
王氏被这个理由说动了，想着她亲娘定是在地府看女儿受苦，这才给了她做脂粉的方子。
不止这些，就连性子都和以前不同了。阿秀以前胆小，自从自己眼瞎后，婆媳两越来越惧怕徐寿夫妇。可现在媳妇硬气起来，她觉得自己也有依靠了。
王氏问：“这样一盒能卖多少钱？”
“暂时定两百文。”其实苏绣对于定价也太清楚，只能估量着来。
“比货郎卖得要贵，能卖得出去吗？”
“娘放心，只要有人用过一次我做的胭脂，一定会再次购买的。”
王氏看儿媳自信满满的语气，心理也有底气了，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苏绣握住她的手：“娘，等以后赚了钱，我们就搬到县城去住，那儿条件好。”
王氏听得心理一暖，不禁更加惋惜儿子，泪眼婆娑地点头：“好好，听你的。”
时间渐晚，油灯毕竟费眼，苏绣收拾好东西上床睡觉。
第二天，她着手整理杂物间。做胭脂的工艺比较讲究，毕竟是往脸上抹的，不说绝对无菌，至少要保证干燥清洁。
王氏手巧，编织了一些簸箕，苏绣则缝制过滤用的纱布，一番操作下来，胭脂制作坊初具雏形。
吃过晌午，苏绣净手后开始忙碌。
屋外传来拨浪鼓发出的咚咚声，紧接着便是卖货郎的叫喊声：“针头线脑、茶碗杯盘、珠串簪子、香粉绣帕，应有尽有，瞧一瞧看一看喽。”
苏绣放下手中东西探身出去，便看见一个年轻汉子挑着担子往这边过路。
还没等她开口，孙氏已经抢先一步拦住他：“卖货郎，有红胭脂吗？我要最好的。”
货郎笑着说：“当然有。”
孙氏把篱笆栏打开，货郎进来，卸下身上的担子。他从货箱第一层的格子里拿出一个瓷质胭脂盒，递到孙丽娘手中。
“夫人，你看看，这是县城最新的红胭脂。”
苏绣在旁边说：“也请给我一盒瞧瞧。”
货郎当即拿出一盒递给她。苏绣看着手里的瓷器小圆盒，做工倒是不错，至少感官上比她的木质盒子看着好看。可里面嘛。她打开盖子，里面是膏状的红色胭脂。
“我能用一下吗？”
“可以。”
苏绣用指腹蘸了少许，然后涂在手背上。颜色倒是正红色，只这手感却是黏腻发油，用久了皮肤就会觉得闷。
“多少钱一盒？”苏绣问。
“一百五十文，夫人要么？”
苏绣摇摇头，把东西还回去。
孙丽娘见状哼了一声：“嘁。”
买不起还要来问价，她鄙夷地看向苏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