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知安无奈笑笑，坐在座位上继续写没写完的题目。原本演算的步骤跟被临时中断的思绪一样被草草断尾，但也不后悔，尤其想起刚才和风扇风一起刮过来的松木味道的洗衣液清香。褚知安只觉登时“云想衣裳花想容”，清风就像思念断了尾，留了少许意味就失去痕迹。
想终止前一刻的思绪就得做新的事情，遂把草稿纸翻到新的一页，拿起时却发现压在本子下的新纸条，牛皮纸在纯白色衬托下显得悠长又故事感，满满登登的过程褚知安开始细看，能和她的题目对上。逐字逐句地看起，思绪却又像断了尾的草稿回到刚刚终止的部分。
这字真好看啊，褚知安又是阵阵感慨。像是正楷，又多了几分潦草，但确实看得出认真，就像那个人一样。规矩又狂觑，于是褚知安又开始想卫酩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倩怡说他是带刺的玫瑰，褚知安觉得对。就像雨夜里的玫瑰，鲜红的暴露在雨丝之下，红艳艳划破空气里弥漫的孤高和悠远，只剩鲜艳，只是显得像是血泪染红的刺眼。
可总觉哪里带着诡谲似的不般配，玫瑰确实与他相配，但说不出哪里不对。
“卫酩写的过程啊？”李倩怡到底还是不肯专心致志，就像李朔在小卖部和卫酩说的那样，鬼精灵，要是心思全都用来对付一个人，哪怕是无葬身之地都是减轻罪行的评判。
“那你还招惹她。”卫酩低垂着头，手指在鲜奶保鲜冷柜里的售价标签上游走，仔仔细细地经过每一条。专注的目光像是鉴赏如何的珍品，有些人居然真的有看什么贵什么的能力，就像金手指。就像褚知安见到他第一面心里有所感叹的一样，他像是融进19世纪俄罗斯风景画家伊万希什金画作里也不违和的鲜活又沉寂，美的惊心动魄，不怪李倩怡觉得他像是艳艳的玫瑰，但他着实没那么艳丽就是了，只是融合进任何油画都不显奇异罢。
“多有意思，哥在智力这块，还没输给谁过，真是好笑了。”李朔眼里全都是不服气。
“你知道，其实很多恋情都是从天赋相吸引开始的。”卫酩并不觉得这是竞争，如果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这样的战争，那世界大概会永远和平，倒不如说适合他们俩的纷争是联姻。但卫酩没讲出来，李朔怎么会不明白自己什么心理，只是好胜心蒙蔽双眼，此时说破不亚于看戏人把戏子剧情点破。又是赘余，又显得惹人厌弃。
“嘁。”就像卫酩想的，李朔没多反驳，是与不是，他心里自有定夺，何必多说出来反而显得无趣又犟。
李朔看着卫酩把手伸向柜子上某个牌子剩下的最后一瓶牛奶，然后突然横叉一道的手从不知道哪里伸出。
“诶，卫酩？你也喜欢这个牌子啊？”一个披散头发的少女突然从不知道哪个地方跳出，古灵精怪，李朔觉得恍惚，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开发了被动技能，刚谈到李倩怡就出现了本尊，只是晃神时候突然发觉不对劲，竟然是个不相识的女生。
“你好。”卫酩淡淡笑，依旧伸手拿了最后一瓶。李朔还以为他会笑笑把最后一瓶让出去。
“呀，只剩最后一瓶了啊？”
“是的。”
少女看上去遗憾极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那样看着卫酩。李朔看着面前人只觉得诡谲。就仿佛是李倩怡在卫酩眼前撒娇似的，实在奇怪：“美女，你看这冷柜满满当当的，想喝牛奶咱另外那拿一瓶也行哈。”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震惊是震惊，但立场李朔还是分明，按照先来后到也是卫酩伸出的手。少女再鬼灵精也不行。
“真的不能让给我吗？”李朔从她眼里看见了很显眼的挑逗，他意识到少女的目标不是牛奶。
“诶诶诶，姑娘，牛奶呢肯定是不能让给你了，但是他可以把他的好兄弟让给你呀！你看，咱们这么有缘，不如交个朋友？”李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卫酩面前。
伸手不打笑脸人，少女倩倩笑着心不在焉的四两拨千斤：“可不是，你兄弟都这么说了，咱俩也交个朋友呗卫酩。你好，我叫林溪巧。”
看着朝自己伸出的手，李朔在心里暗叫不好，这姑娘倒是个有道行的。
“抱歉，要上课了。”卫酩没有接招，也没有给台阶。
“高三一班卫酩，对吧！你一直都是一班。”姑娘笑着，眼睛都眯了起来，高高的丸子头，圆圆的脑袋，有几丝碎发在白昼光里悠扬。就好像能永远这样自娱自乐的说下去，不用卫酩回应似的，自顾自的。
李朔有那么一瞬觉得被晃了眼，但不是悸动，是感慨。有时候人不得不承认，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亮光。可能像太阳一样滚烫，也可能像路灯一样漂亮。
“你不心动啊？”李朔的目光在一步三回头的姑娘身上停留几秒，还是忍不住感慨世界的盛大辉煌，什么样的金碧耀眼的人都有可能出现。
“你不心动？”卫酩只把问题返抛。
有时候代入也都能明白，少女的好是跨越山海的好，但总有人喜欢围在海边，感慨山海可平，世界太平。不是好与不好，也不是对与不对，只是我看海的同时，你已翱翔飞旋。只是可惜而已。
“我还挺好奇，这姑娘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你去研究研究。”
“跟变态似的。”
“我还以为你不觉得。”
“我哪有那么没脸没皮。”
“......”
“怎么不说话？”
“万事不如金，沉默是金。”
“李朔是不是把卫酩丢进坑里了啊！还有两分钟上课，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李倩怡想看卫酩给褚知安讲题目，心都痒痒的了。
“你着急啊？”褚知安最后还是没跟着纸条走，看着那一排排字迹只觉得浮躁。
“哎哟......”李倩怡被猛地敲了一下脑壳，回头看去正好是前一秒嘴里叫着的人。忍不住大喊有病，随后获得了白眼。李倩怡已经不知道在心里骂这个二流子多少下了。
“我说你真的。”李倩怡在心里叫骂着，最后也就吐出这么一句。褚知安这时候最能共情为什么李倩怡爱看她和卫酩，她看着李倩怡和李朔觉得特有意思，像是两只雏鸟叽叽喳喳，愣头你啄我我啄你，但如果以后有什么展翅高飞的日子呢？褚知安觉得他们谁也放不下。
“我写的还清楚吗？”卫酩坐下来时嘴角带着点笑，他也觉得李朔和李倩怡的样式有趣。
褚知安愣神片刻：“挺清楚的。”
“怎么还是空白的？”卫酩一坐下就看见了她空白着的题目。
“我……想看看有没有新的解法。”褚知安耳根带着垂垂的红色。
“我写的不够好算吗？”卫酩似是认真又好像不太在意，把头探到褚知安卷前片刻小坐斟酌。
“没有，主要是我数学这块特弱，差点意思的东西不能总靠别人帮着，还是得自己加油。”褚知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心底里那块小花敛了又敛，说的话半真半假。
卫酩晃了晃头，轻轻点了点。褚知安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多了一瓶牛奶。居然是“明鹤”。
“你买的？”褚知安不太敢信，震惊的眼睛里都带了恍惚。
“嗯，还有最后一瓶，刚好看见就买了。”
“给我了？”褚知安不知道怎么笑才好，最后勾起很牵强的弧度，眼底甚至带了扭曲和崎岖的凝滞。她觉得神奇的像是新梦和旧梦混在一起铺开一整个崭新的水粉画，新世界与旧大陆猎奇似的拼在一起的新地图。
卫酩被看得不自在，但他内敛些，只是堪堪挪开目光就戛然而止了整场扭曲：“没过期。”
褚知安轻笑了声，带着淡淡的愉和甜甜的喜：“谢谢你。”
“常温的。”
李倩怡竖着耳朵听了全程，带着难压制的笑，抬头却正巧和张志若对视，后者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沉，李倩怡看得分明，那是同情。
她在心里暗自说了些无奈的感叹，果然，自己可怜人的形象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肺里面了，她只能祈求如果真的要恋爱，卫酩和褚知安能选张志若不在的时候。她实在有些无力招架张志若少年心气满怀的同情。
没办法，年轻时候的感情都浓烈一些，同情欢喜讨厌种种不避讳人。青涩时的情绪多冲击，荡天浩起遮云翳，稚拙朴新带纯净，只是其中爱情最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