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谢清徽与王神懿又说了最近留守府的一些事务,王神懿也感叹这个侄女婿实在是有心,对侄女也好,当年的阴差阳错倒是促成了一段良缘。

    正说着,郭夫人身边的婢女派人来请她们一同去前厅用午膳。

    桌上倒也其乐融融,尤其是那位王二老爷已经开始同李靖安推杯换盏了。

    本打算用过膳后就回府,只是王神懿着实舍不得谢清徽,多日未见总有说不完的话,谢清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太夫人和郭夫人:“晚辈和二郎实在是叨扰了。”

    太夫人巴不得谢清徽再留一会,只希望女儿能把荣安的婚事解决了,郭夫人心知肚明,顺势也说:“不妨事,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叨扰的。”

    谢清徽同王神懿回了梅馨院,王太夫人坐在室内同郭夫人念叨:“也不知道成不成,如今京中适龄的人家不是没有,只是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我瞅着安国公府的三郎正合适。”

    郭夫人自然知道婆母的打算,也跟着附和:“阿娘虑的极是,荣安没有兄弟,高嫁怕受欺负,低嫁咱们也不甘心。

    如今安国公府和咱们倒是相配,况且三郎是嫡幼子,出身好但又不用掌管那么大的家业,上面还有哥嫂扶持,他亲姐姐又是兰陵郡公夫人,再没有更般配的了。”

    王太夫人也点头:“你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啊,罢了,终究还是要看缘分的,若是有缘,早晚都能走到一起。”

    “婆母说的极是。”

    ……

    这边谢清徽同王神懿去了梅馨院,说起府中忧愁之事。

    李靖安不想打扰她们叙话,便由下人领着在府中参观。

    不知不觉中,李靖安走到了梅馨院后面的校场。

    谢宁正在此处练武,一杆普通的红缨枪却耍出了横扫千军的气势。

    李靖安一时间有些恍惚,年少的时候,谢宁是京中所有小郎君们心中的英雄,也是他们向往的大将军。

    未及而立,谢宁便与兄长一同挑起了谢氏的担子,谢凌在朝中如日之天,谢宁随着先帝南征北战。

    破陈国,灭南诏,打通西域小国,当时的谢宁可谓是少年英武,战无不胜,谢氏一族也随之到达了顶峰。

    可是好景不长,朝中四子夺嫡,肃睿皇后崩逝,先帝疑心深重,谢宁也只能逐渐淡化自己的存在。

    妻子的流产固然刺激到了谢宁,但还不足以让他辞官归乡,真正让他放下一切的是谢氏的生死存亡。

    八年了,如今谢宁也才四十二岁,一个武将最好的年华却以这样的方式逐渐流逝,他本该是战场上的英雄,却再没有机会领兵打仗。

    如今朝中皆是耶律氏一般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而真正有本事的将领却因皇帝忌惮无奈隐退,何其讽刺。

    李靖安的目光黯淡,看向谢宁的眼神复杂而悲悯。

    谢宁此刻也停了手,擦了擦汗笑道:“二郎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不如与我过两招?”

    李靖安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谦虚:“我本事不足,自然希望二叔能够多多指点。”

    谢宁笑了一下,扔了一把红缨枪给他:“来吧。”

    面对当年心中的英雄,李靖安不敢有丝毫怠慢,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谢宁的招式,四十多招之后,李靖安落败。

    谢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确实是不错,有你祖父当年的英武,比你父亲和大哥可是强多了。”

    李靖安愣了一下,他自知自己的武学在京中青年郎君里算得上佼佼者,可即便如此,阿耶也从未觉得自己胜过大哥。

    放下手里的枪,李靖安有些惆怅:“小的时候,京中郎君们都把二叔视为榜样,尤其是习武的郎君们,都希望长大之后能如同二叔一般英武,我也不例外。

    直到今日和二叔交手我才知道,我的功夫还差的很,还需多加练习。”

    听到李靖安提起过往,谢宁有些失神,那些过往早已被自己埋在心底,如今的他不再是谢氏的二郎君,不再是那个肆意飞扬的少年将军,仅仅只是谢氏的二老爷罢了。

    二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还是李靖安打破僵局:“二叔甘心吗?”

    擦拭着枪杆的谢宁顿了一下:“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君王心意,深不可测,我只知道谢氏传承百年,绝不能因一人而全族尽灭。”

    李靖安看着他良久:“当年二叔与先帝南下攻打陈国,灭亡南诏,如今江南叛乱,南诏死灰复燃,我们都知道南地的局势乱成了什么样子。

    这是当年先帝与二叔一起打下的江山,如今江南却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二叔当真心无所感吗?”

    谢宁看向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由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打量与审视:“你想说什么?”

    ……

    这边的谢清徽并不知道二叔与李靖安的谈话,想着过一段时间要举办一场宴会,谢清徽便想在叔母这里取取经。

    王神懿正和侄女说着如今太原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婢女前来通报:“大娘子,元夫人来了。”

    “元夫人?”王神懿一时有些纳闷,自己这个二嫂平日里从不出门,虽然她们姑嫂关系还不错,只是也并无太多的往来,怎么今日反倒是过来了。

    一时也顾不得别的,王神懿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又整理了一下衣裙道:“快去请二嫂进来。”

    元夫人着装素雅,一身绢色衣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珍珠簪,温柔而清丽面庞尤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风采。

    元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我贸然前来,恐怕打扰了妹妹和县主叙话。”

    王神懿笑说:“哪有,二嫂平日里从不出门,如今能过这边来转转,我心里也高兴。”

    元夫人抿了一下嘴角看向谢清徽:“明月寄来的书信我已经看了,我知道县主和明月关系要好,所以也想问问县主这几个孩子的近况。”

    说到这里,元夫人的脸上有些怅然:“阿耶和阿娘都不在了,大哥与我也不甚亲近,如今又调去了巴州。

    当年宫中选妃,阿耶便送我去了京城大伯父家,我与堂姐一同长大,后来姐姐入宫成了太子妃,我也嫁来了王氏。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这么多年,我再未回过京中一次。”元夫人目光黯淡。

    “明月在书信里说,元盛哥哥快要不行了,很想见我最后一面,我……”

    谢清徽看着元夫人,元明月的模样其实是有些像这个姑姑的,只是她的命运要比元夫人好太多了。

    王神懿出声安慰:“二嫂若是想回京中探亲,阿娘必定会允准的,况且如今元家主牵挂你这个妹妹,二嫂合该走一趟。”

    说完有些咬牙切齿:“二嫂也别顾及二哥,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元夫人摇头:“不是你二哥的缘故。”说完似乎有难言之隐的看向谢清徽:“如今恪儿和明月可还好?”

    想到这兄妹二人,谢清徽笑道:“他们很好,如今元家主不太理事,元家都是元恪郎君在打理,元郎君是个有才华的,在今年的科举中还中了榜眼,这可是极为光彩的事情。

    后来蒙受陛下圣恩,元郎君在户部任职,至于明月她就更好了,明月的那双巧手您也是知道的,皇后殿下又爱重她,她在京里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铺子,每日充实的不得了。”

    元夫人听着侄女的风风火火,眼含羡慕:“听明月说县主和她一起开了一个女子学堂?”

    谢清徽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刚刚开办,学生们也不多,而我又来了太原,也只能让明月多劳累了。”

    王神懿赞叹:“这元娘子啊确实是有本事,当年二嫂和先太子妃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诗书冠绝长安,想来是侄女随姑姑。”

    元夫人咽下了心中的苦涩,是啊,如果自己和姐姐能够再勇敢一点,会不会境遇就不像如今一般?

    想到元明月信中的提议,又想到侄儿信中所言的打算,元夫人有些心动,只是这样大的事情,她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三人坐了一会,元夫人便起身告辞。

    看着元夫人的背影,王神懿忍不住叹气:“真不知道元氏是受了什么诅咒,上一辈,元氏主支就两个娘子,先太子妃不得宠,被一个妾室压在头上作威作福,最后抑郁而终。

    二嫂为人宽厚,德行出众,二哥却宠妾灭妻,心里只有那个下贱的张氏,我就不明白了,元氏的娘子哪里就不好了?”

    谢清徽想到早逝的婆母,不由得低落:“不是她们不好,是她们遇到的郎君不够好。

    有的时候,郎君们真的是很奇怪,比他们强的娘子,他们嫌太有本事,降伏不住;

    比他们弱的娘子,他们又嫌索然无味;

    端庄持重他们嫌没有风情;风流多情的他们嫌下贱不堪。

    说到底,自己没有爱人之心,不肯承认自己的好色风流,薄情寡义。

    夫妻也好,夫妾也好,对于娘子他们都没有什么真心,后院中的女子在他们心中也不过是摆设和玩物罢了。”

    王神懿一时无言,可是这样不堪的郎君却是世间常态,所以不知道多少次的午夜梦回,她看到自己身边沉睡的谢宁只觉得庆幸而又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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