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调令下达之后,安国公带着儿子儿媳昼夜不停的赶往太原上任。
三个月听起来很是充裕,但是交接公务就得很长一段时间,更别说还要弹压旧人,扶持新人,稳定局面,他们父子想要在太原立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今天气寒凉,再加上昼夜不停的赶路,刚到了留守府不过一日,谢清徽身上就有些不舒服,强打着精神安排搬家,直到夜里李靖安回来才发现不对劲。
他忙把谢清徽抱在榻上,换了舒服的寝衣,此刻的谢清徽烧的都有些迷糊了:“是二哥回来了吗?”
“是,是我,任府医马上就来了,乖,先喝点水。”李靖安有些焦急的给谢清徽喂了一盏温水。
也许是太过难受,喝了水之后,谢清徽就睡着了,恰好此时府医也到了。
幸亏谢清徽提前从安国公府安排了三个府医,否则如今夜深,去哪里找医术高明的郎中呢。
任府医给谢清徽号了脉道:“夫人这几日劳累太过,内火旺盛,又兼吹了凉风这才一并发作了出来,郎君安心,并无大碍。
夫人如今有些发热,等我配了药来给夫人服下,夜间再让人不断给夫人额头上放冷巾子,避免高热。
或者用烈酒,让人拿巾子沾了烈酒给夫人擦身,也可降温。郎君切记,这几日勿让夫人劳动忧心才是,饮食也要清淡。”
李靖安稍稍安心:“多谢先生。”
明镜与任府医下去为谢清徽煎药去了,明心捧着放了冰的脸盆,开始给谢清徽的额头上放巾子。
来回几次之后,李靖安道:“我来吧,你去前头找些烈酒来。”
也许是冰冰凉凉的巾子让人感到舒服,谢清徽紧缩的眉头逐渐舒展,脸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红了。
明心片刻不敢耽搁,忙端了一盆的烈酒进来,李靖安正准备解谢清徽衣带的时候才愣了一下,如今他们还没圆房……
便是明心也很快反应过来:“郎君,要不还是奴婢给夫人擦吧。”
李靖安准备起身,却又坐下咳了一声:“不必,还是我来吧。”
谢清徽是自己的娘子,照顾她的事情,他不愿意假手于人,更何况之前南巡受伤,也是谢清徽守在自己的身边,给自己换药擦身。
于是李靖安把脸盆端在榻边,放下帘子,拿着巾子一点点为谢清徽擦拭。
许是皮肤接触到了冰凉的烈酒,谢清徽忍不住打了个颤,李靖安边擦边小声安抚:“长寿女,你要快快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过了一会,明镜把汤药端了过来,李靖安吩咐明心:“把夫人扶起来,我给夫人喂药。”
谢清徽虽然处于昏睡的状态,但是起热让她的体内缺失水分,她下意识的会吞咽水或者汤药。
就这样一点点的吹凉再喂,一碗药足足喂了一刻钟才喝完。
一整个晚上,李靖安都没有离开榻前半步,生怕她夜里又起了高热,冰水和烈酒也在不停的换。
直到天朦朦亮的时候,谢清徽才彻底退烧,李靖安也松了一口气。
明镜劝李靖安先去休息,这里还有她们来照顾夫人,只是李靖安不肯离开。
他吩咐李四前去和安国公告假,只说他来安排府内的事情,过会儿再去阿耶那边。
毕竟一晚上都没有睡,李靖安的眼圈微微泛红,只是看到还在榻上的谢清徽,他打起精神处理府中的内务。
“咱们昨天到了以后,你可有将咱们带来的人和府中原有的人的名册整理好?”李靖安这话问的是明镜。
和清徽成亲一年多,他也算是了解这两个丫头,明镜心细谨慎,一直是她来协助清徽处理内务,明心则相对单纯一点,更多时候是服侍在她身边。
“启禀郎君,此次来太原,国公爷身边带了咱们府里六个丫鬟,四个小厮,这些人是王夫人安排的,何娘子那边带了两个贴身丫鬟。
世子那边是世子夫人安排的,是四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咱们这头也是四个丫鬟和两个小厮,丫鬟都是夫人从谢氏带来的,小厮是李四选的,还有三个主院里各带了一位府医。”
李靖安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府中原有奴仆共五十人,二十五个丫鬟,十个针织浆洗的婆子,十个小厮,还有两个厨子,以及三个配菜学徒。”
沉吟片刻,李靖安道:“咱们带来的人,还是在跟前服侍,府中的人你再做一个单子给李四,让他查查来路,结果没出来之前,让她们先等候分配。
至于那十个浆洗的婆子可以先拨给国公爷那边四个,世子和咱们这边各两个,剩下的放在客院那边。”
明镜应下后问:“昨儿也就罢了,可是今天总得用午膳,如今厨子倒是有两个,只是一来这厨子不知来路,二来恐味道不合主子们的胃口。
原先府中有六个厨子,只是那四个是上一任的留守大人自己私宅里的,如今自然也随着一起走了。”
李靖安接过明镜手里的册子,看了那两人的基本信息,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凡事还是小心为上:“那两个厨子暂且还是先不用了,这边也有安国公府的别院,你让李四去别院调两个信得过的厨子先用着,等过几日再找人来顶替。”
“是,郎君。”
“还有如今夫人病着,府里有什么事情都别劳动她,让李四给我传话,等夫人好了再说。”
明心和明镜是谢氏的人,自然是一片忠心,听到李靖安如此吩咐,哪里会不依,甚至感激郎君对夫人的体贴。
“明心……”
听到谢清徽有些沙哑的声音,李靖安忙不迭的跑到榻边:“清徽,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清徽有些迷糊,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忙问:“二哥你怎么在这?你今日不是要和公爹安排前头的事吗?”
明心插嘴道:“夫人昨晚高热,郎君守了一晚上,早晨就让李四去国公爷那里告假了。”
李靖安示意她们俩先下去整些吃的,而谢清徽看到李靖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有些心疼:“你怎么也不去眠一眠,否则我好了,你又累倒了可如何是好。”
李靖安摸了摸她的额头故作凶样:“我好歹是个郎君,怎么会轻易累倒,倒是你,这几日要好好休息,不准你再管府里的事情。”
谢清徽没忍住笑了,可是继而又有些担忧:“如今你和公爹世子在前头忙着,府里的事情也得赶快安排好,我哪里忍心你来帮我,还要两头兼顾,况且府里的事情本就是我该做的。”
李靖安摇头:“哪里有什么该不该,我们是夫妻,从来只有一同分担,为什么要用帮这个字,难道我就不住这府里了吗?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共同的事情,你病了,就让我来安排好不好,不要担心,也不许胡思乱想。”
谢清徽心中安慰,但是想到安国公又有些不安:“可是公爹那边会不会有不满。”
“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的。”
因着如今府中乱糟糟的,明心和明镜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想到如今谢清徽还很虚弱,明镜便做了自己拿手的鸡茸粥和鸡蛋羹。
明镜厨艺极好,只是身为谢氏的一等女使,她甚少有下厨的机会。
李靖安看着谢清徽用膳吃药,等到她睡着之后才去了安国公的正院。
此时李靖廷正在与安国公商讨压制眼线的对策,李靖安推门走了进来。
想到儿媳妇生病,安国公关心了一句:“清徽如今如何了?”
“阿耶放心,已经退烧了,就是身子还有些虚。”
安国公皱了皱眉头:“罢了,既然如此就让她好好休养吧。”
说完这话,安国公似乎想到了什么,要不是尹氏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成婚以后竟然还没有圆房。
刚开始他怀疑儿子不喜欢谢氏女,可是看两人相处又不像,然后他忍不住怀疑儿子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私下探查了府医,府医也说一切正常,安国公是真的纳闷。
于是他试探着说:“你也不小了,等一切安定下来,这三年里,你们也能给我生个孙子了。”
李靖安有些不悦,但想到阿耶也是担心,便回答:“清徽还小,我不想她这么早就做母亲,况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先安定下来再说。”
安国公这下确定了儿子没问题便安心了:“我也不是催你,只是你媳妇看起来身子有些弱,现在开始喝药调理也来得及,别和你大嫂似的……”
说到这里,安国公就有些不满,嫡长子在自己眼里是最优秀的,偏偏娶了个不能生养的媳妇,虽说嫡子庶子都一样,可是谁不知道嫡子尊贵,将来也有母家扶持,可是庶子就不一样了……
李靖廷虽有心反驳,但到底不敢和自己父亲对着干。
李靖安则是不管不顾:“阿耶这话就太过了,清徽身体没有问题,更何况是药三分毒。
再者大嫂这些年来为府里付出了多少,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您怎么能这样说她。”
安国公听到儿子反驳,有些吹胡子瞪眼:“谁家媳妇不是这样过的,掌家理事也是你大嫂应该做的,难道就因为她付出良多,就能抹去不能生养的罪过吗?
还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明着说你大嫂,实则护着你媳妇,反正我不管,她要是生不出来,你就让别人生。”
李靖安都快被气笑了:“别人?什么人?像尹氏那种插手嫡子房中事的贱妇吗?”
“放肆!”安国公怒吼道:“那是你的庶母,是你的长辈。”
李靖安不甘示弱:“什么庶母,什么长辈,她不过是一个行宫里爬出来的离间父子亲情的奴婢,便是王夫人多年来都不曾过问嫡子事,她有什么资格。”
听到李靖安戳穿了尹氏的来历和行径,安国公和李靖廷都有些底虚,气势陡然落了下风。
安国公只得故作镇定:“是我和尹氏提起子嗣不丰之事,她也是顺势关心你们小辈罢了,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李靖安可不领这份情:“管好她自己的手就行了,否则儿子也不知道,阿耶下一个有孕的妾室会不会如同耶律夫人一般幸运。”
说罢也不管安国公和李靖廷的脸色,李靖安拂袖而去。
看着旁边未曾言语的长子,安国公一时有些心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儿子说的话他何曾不知,他知道尹氏的手多半不干净,所以后来耶律熙发难,他只当作不知道,只是尹氏实在是太像了……
太像自己记忆中的陵阳,可是陵阳已经不在了,他只希望尹氏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