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牌

    晚上的家宴,崔丹音筹办的有声有色,安国公更是对自己这个忽略已久的儿子关爱有加,好在李靖安也没有牛脾气上来顶撞安国公,谢清徽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大嫂忙里忙外的身影,谢清徽有些过意不去的站起来陪她一同操持。

    崔丹音反倒是安慰她道:“不必担心我,等以后弟妹和二弟分府之后且有的忙呢,趁现在年龄小,还有大嫂我,多看看,多学学就是了,不必跟我一起忙碌。”

    崔丹音给了谢清徽一个安慰的笑容,让她继续坐着就是了。

    谢清徽只得坐下继续陪府中众人说话,耶律夫人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孕了,即使安国公准许了她在后院休息,可她依旧是来了,谢清徽递了一个感谢的眼神给她,至于尹氏,如今怀胎还未满三月,说是怕胎气不稳,所以就没来。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可是只见乌云压顶,却不见下雨,谢清徽本打算再去一趟元娘子那里,可是想到这才回来第一日,贸然出府倒是让公爹不悦,不如明天回娘家的时候顺便去一趟便是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两个人都累了,今日便早早熄了灯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清徽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生,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夜半有些口渴,谢清徽挣扎着下了榻却发现李靖安不在,她的心中很是疑惑,大晚上的人去了哪里呢?谢清徽不放心,喝了一口水后,就拿起烛台想去寻他,摸了摸榻边,已经有些发凉了,估计他已经出去一会了。

    谢清徽拿着烛台走进了院子,看到不远处书房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向书房走去,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李四的声音。

    “主子,这次行动,我们损失了两名死士,按理来说,死士都没有家人,也不需要给予抚恤。只是,那两位尚有血亲存世,只不过他们的家人并不知道他们还在世上,我们要不要……”

    李靖安似乎是在翻阅册子,他淡淡道:“既如此,想个法子给他们的家人送些补贴吧,让活着的亲人生活的好一点,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谢清徽惊恐捂嘴,两名死士,听说扬州刺杀案中,正好有两名死士被俘,但是服毒自尽,难道是……

    谢清徽靠近门边,想继续听一听的时候,李四出声:“谁——”

    还未等谢清徽逃离,门已打开,李四的剑架在了谢清徽的脖子上。

    “夫人?”李四有些惊讶,但还是缓缓收起了剑,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谢清徽后又对着李靖安行礼道:“小人告退。”

    李靖安似乎并不意外谢清徽的到来,他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案前静静等待她的质问。

    谢清徽走进书房,缓缓合上了门,夫妻二人对视良久,终究是谢清徽按捺不住发问:“扬州刺杀陛下的人是你派去的,根本不是扬州刺史对吗?”

    虽然是疑问,可是谢清徽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李靖安也没有掩饰,只是点头说:“对,是我派去的。”

    对上李靖安坦然而又毫不避讳的眼神,谢清徽忽然反应过来:“今天你和李四的对话,你也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对吗?”

    “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派人去刺杀陛下?你可知道一旦被查出来,这是诛九族的罪名啊。”

    李靖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她面前:“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吗?许多人喜欢花草树木,不过意在托物言志。”

    谢清徽有些疑惑他为何要提起这些。

    “新婚之夜,你站在耶律夫人的角度言说她的苦闷与仇恨,清徽,你真的只是在说她吗?”

    谢清徽内心震动,她猛然抬眸与李靖安对视。

    李靖安边将烛台拿到书案上放下边说:“其实你从一开始也不愿意嫁给我,嫁入安国公府,只是这是岳父在陛下面前能为你挣到的一个最好的选择罢了,你心疼抚养你长大的谢氏,就只能把一腔的怒火发泄在陛下身上,你怨恨摆布你命运的那双手,怨恨那个人对吗?”

    李靖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谢清徽,谢清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你发现安国公府在军中积威甚重,与各大世家都有联姻,而且与陛下名为亲戚,实则互相防备,你没有办法独自改变这一切,只能希望借助联姻的方式,使安国公府变成一把刺向陛下的利刃不是吗?可是清徽,最后你放弃了,那我能猜测一下,你是为什么放弃,是因为我吗?”

    李靖安的声音似有蛊惑的意味,他说出了谢清徽内心真实的想法,让她无从辩驳,可是谢清徽不甘心,她努力用极冷的语气问道:“那这些日子里,你是怎么看待我的?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我在这里做些被你收入眼底的无用功吗?纵然我有欺瞒你的地方,难道你就没有吗?”

    李靖安笑了:“清徽,今日我就是想和你说清楚的,你和我是结发夫妻,不管从前有什么,可我希望今日过后,你我再无互相欺瞒之事。”

    谢清徽似乎想在他的眼里找到撒谎的意味,可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好,你告诉我,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究竟想要什么?”

    “清徽,我想要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此刻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谢清徽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欲望,那是对权力的野望,也是对巅峰之处的无尽向往。

    谢清徽有些脱力的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道:“阿姐知不知道?”

    李靖安摇头:“只有你,你是唯一一个。”

    “所以刺杀君上,你是真的想让他死吗?”

    “不是,想让他死太容易了,紧接着皇太孙即位,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成章,想要获得权力,只能起兵造反,那后世史书记载,李家就只能是乱臣贼子。”

    谢清徽讽刺道:“难不成你还想清清白白的像朵纯洁的小白花一样获得一切吗?”

    李靖安对于此刻浑身炸毛的谢清徽并不介意,继续道:“可若是君主无道,奸臣当权,清君侧便是师出有名。他本身就是一个内心极度多疑的人,此次刺杀过后,他的心中就此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不管是为皇太孙铺路也好,还是自己的私心也罢,朝中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谢清徽有些震惊:“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随即苦笑道:“软刀子割肉,确实是更致命一点。”

    “可是你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背叛你吗?”谢清徽步步紧逼。

    “你不会的,清徽,你知道你爱我。”

    是啊,即使谢清徽再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李靖安的感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从最开始单纯的联姻同盟,变成了此刻略带朦胧的爱意。

    她不知道是何时发生了改变,她只知道,她此刻的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为同盟的欺瞒,更因为他是自己的夫郎,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明白自己的枕边人。

    在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感之时,就已经被对方所捕获,谢清徽站起身与他对视:“那你呢?你真的爱我吗?”

    李靖安抬起手为她整理额间的碎发:“清徽,如果不爱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必要与你摊开一切来讲,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此刻想做什么,做一对相敬如宾而又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世家正常的情况不是吗?可是我爱你,我想和你分享我的一切秘密。”

    谢清徽弗开他的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好,我今天晚上睡书房,清徽,我给你冷静的机会,可是我希望你记得,我始终爱你。”

    谢清徽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快要熄灭的烛台回了正院,李靖安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握紧的拳头也逐渐松开,已经是一手心的汗。

    李四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自己主子略微失神的眼神道:“主子,如果夫人她想离开呢?”

    “不会的,她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放她走,这一辈子,我们都是结发同心的夫妻。”

    李四明白自家主子,看着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云淡风轻样,实则内里格外偏执,如果夫人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主子,选择要离开的话,他不知道主子还会做出什么偏执的事情。

    正院。

    明镜与明心发觉两位主子都不在的时候有点慌,正准备出来寻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娘子似游魂一般走了进来,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害怕道:“娘子,您这是去哪里了?郎君呢?”

    谢清徽勉强笑了一下:“他在书房,不用管他,我要去睡了,你们也回去吧。”

    二人还是不放心,连忙进去服侍谢清徽躺下才略有惊疑的离开,她们怀疑娘子与郎君闹了矛盾,只是主子的事情,她们也不敢过问,只能等明日白天,看到娘子心情好的时候再劝两句。

    谢清徽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让她害怕的从来不是李靖安足以诛九族的愿望,而是他这个人。

    若是有这样的同盟,她怕是高兴坏了,可他是自己的夫郎,是自己爱的人,是她下定决心要过一辈子的人,他对自己了如指掌,甚至轻易看破她的内心,而自己对却他一无所知,这样不对等的掌控,让她感到害怕与恐惧。

    因为他爱自己,所以愿意分享一切,可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了呢?这样心思深沉的郎君又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或许短暂的逃避可以让自己更加清醒,谢清徽蒙上被子选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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