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陆清绾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很遗憾，我不知。”

    苏北城没再说什么，仍旧放任陆清绾揪着他的衣袖，安静的等待她平缓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清绾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无措，取而代之的是坚韧，她放开了手，低声道了句歉，眼眶仍然通红，尽管已经努力了，语气却还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怎么做，才能，揪出这个人？”

    苏北城忽然觉得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她还不到十六岁。

    沉吟片刻，苏北城道：

    “有人掐算好了宋然的死亡时间，并把消息分散给了所有对医谷虎视眈眈的势力，暗月堂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那一批。”

    “……就因为一本根本不存在的医书吗？”

    “你问具体是谁，我说不知，是因为数不清，想让他消失的人太多了，因为他，很多本该死的人还活着。”苏北城冷冷地笑了，说了下去，“整个江湖都可以是凶手。”

    陆清绾呆了呆，其实她知道，宋然救过的很多人并非是清白的，这当中有穷凶极恶的杀手头子，也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有无恶不作的强盗，以及江湖中的各色人士，凡是来找他治病的，他皆来者不拒。

    为什么？

    是他是非不分吗？

    不，只因为他是医者。宋然收她做关门弟子的时候，曾经和她说过一句话：无论来求医的人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在他眼中都只是病人，仅此而已。

    他又有什么错？要非死不可？

    他只是，履行了一个医者的责任罢了。

    为什么容不下他？

    陆清绾想不通，可又隐隐约约想得通，直直的目光像是要把地板盯出一个洞来，苏北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半晌，随着微风轻拂衣摆，不知怎么他突然问道：

    “你恨吗？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江湖，恨这个世道吗？”

    恨吗？

    陆清绾缓缓地摇了摇头，是不恨的吧，那是师父自己的选择，或许在他踏上这条路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就像她曾经毫不犹豫的救了擅闯她家的顾辞一样，但也许是有点恨的吧，她没有家了啊，她做不到师父那样的大义。

    身姿单薄的少女看着窗边的苏北城，那人逆着光，一半站在阴影中，背影莫名的有一种孤僻，苏北城没打算等陆清绾的回答，伸出手挡住了折射进来的阳光，自顾自的道：

    “我恨。我恨这世间，恨这世间看不到的肮脏。”

    苏北城深吸了一口气，收了外露的情绪，转身看她：

    “抱歉，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你刚刚问我恨吗，也许吧，但我仍会遵循师父的教诲，尽我所能，治病救人。”陆清绾很认真的望进他的眼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苏北城从陆清绾清澈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缓慢的捡回了无形的面具，说：

    “如果不介意，在这住几日吧，这间房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来，也算是为了你，和你师兄的安全。”

    陆清绾抿了抿唇，疑惑的说：

    “这间……那你呢？”

    “我不住这儿，稍后会有人把你们的行李送来，如果不想过他人之手，也可以自己去取，我的人会在暗中保护你，不用担心。”

    苏北城说着，拉开了房门，忽然想起什么，走出去的脚步一顿，回头冲她笑了一下：

    “早点休息，夜里风大，记得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