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夜三更，他过来竟是为了给她说一件好事？还是以沐少棠暗卫的身份？
秦疏不免有些生疑。
她还记得那夜他奉沐少棠之命过来警告自己，让自己莫要在沐老太太面前胡乱说话，他既是追随沐少棠，必然是要为他考虑，可如今她和沐少棠势同水火，又能有什么好事可言？
秦疏心中这般想，面上却没显失落，只疑惑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看来三少奶奶对此并不感兴趣。”关墨岩无奈笑笑，“若在下说……此事事关你与三少爷和离呢？”
秦疏神色一顿，便连手指也因为惊诧而有些颤抖。
她抬头看向那人，一时不解其意。
这一丝一毫的反应没曾逃得过关墨岩的眼睛，那面具底下的一双墨眸暗沉几分，忽而笑道：“看来，三少奶奶当真是从未想过此事。”
秦疏收回心神，道：“你……你莫要胡说，我与夫君才成亲，怎么就……”
怎么就说要和离呢？
因着激动，她语气也有些不稳，虽然极力去掩饰，却还是被关墨岩听了个正着。
他对上秦疏的视线，缓缓道：“三少奶奶不是已经知晓了原因么？如若不然，那日回门时，你又为何那般闷闷不乐？”
见秦疏猛地看过来，他也只是轻笑了一声，“这本就是一桩荒唐婚事，即便是有这种想法又有何妨？”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个认识才不过几日的男人，今夜贸然到访，说了这么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是为何？
“在下想说的是……在东陵向来便有新婚夫妻成婚三月没有夫妻之实便可和离的规定，三少奶奶若实在不喜欢这深墙高院，兴许可以一试。
和离么？
秦疏终是对他这番话有了动容。
她心头微颤，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隔着已经熟悉的青面獠牙鬼魅面具，望进他略显幽深的眼底。
她这才发现，好像自己自打进了沐府开始，便已经习惯去揣度他人的用意。
好似此刻，她便在琢磨这人的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试探。
“你为何突然要与我说这些？”半晌，秦疏收回了目光，状似无意地问。
话音才落，室内便骤然安静下来，唯有微风透着窗子钻入屋内，骚动烛台上跳跃的火光。
颤动的视线里，她终于听到那人开了口，可他未曾回答，却是反问道：“三少奶奶觉得，生活在这深墙高院里，能有一日快乐么？”
他像是陷入一段漫长回忆，沉默良久，又无奈道：“勾心斗角，争谋夺利，便是一句最简单的问候，兴许都暗藏着你不知道的利益之争。兴许，我已从那深墙高院跳了出来，便不想你也被它锁着吧……”
关墨岩是何时走的，秦疏已经无暇顾及。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窗边，望着外面凉沉月色，脑中还想着他方才那番话。
这沐府……当真如他说的那般可怕么？
虽是这般问自己，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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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既白，院里已经开始有打扫院子的声音。
前几日正是新婚，沐老太太说要留住东院的喜气，便也没让人过来打理，只由迎春和迎香每日里简单收拾一番，如今过了新婚三日，便也一切照常起来。
秦疏才坐起身，还未下榻，便听院子里传进来一声低语，混着修剪枝叶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了进来——
“听说昨夜三少爷又没回来？”
“嘘，你小点声，要是让三少奶奶听到了可不好。”
“这还早呢，三少奶奶想是还未起身。要我说，三少奶奶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嫁过来，这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被老太太听到，可有你好受的！”
又是几声压得极低的声音，随后，外头的低语声才逐渐平息下来。
其实她们的声音很轻，只是秦疏心里装着事睡不好，耳力又素来不错，因故才正好将那些话都听了来。
她不由自嘲一笑。
心道沐少棠几日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却是连沐府的下人都为她鸣不平……
她与沐少棠，不过都是被这桩婚事所捆绑，她对沐少棠心有所惧，沐少棠同样对她懒于搭理，与其每日里这般形同陌路，倒不如索性和离。
可这事毕竟只是昨夜关墨岩一面之词，她是否能信？
秦疏幽幽一声长叹，内心依然有些许纠结。
她坐在床头，苦笑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竟想了一件看起来如何都办不了的事。
沐家这般注重名声，便算是沐老太太那般不喜欢赵姨娘，都能容她留在沐府，甚至还弄了个偏院将人锁起来，她若想跟沐少棠和离，他们又如何肯同意？
除非……这事是沐少棠亲自提出。
他那人脾性古怪，府里人人都要忌惮几分，若是他容不下她，在王夫人和沐老太太面前闹一场，这个家，她想是也待不下去的。
可若是真到了那般境地，她回到家中想是要被人说些闲话，那时她又该去哪？
似是一瞬间，她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回家时母亲的话——
“愈儿他，他的书信其实早就寄回来了，可你父亲一直瞒着，他如今就在东陵城的东陵书院当教书先生，小疏，你若真有难处，便想办法去见他一面吧……”
兄长……
秦疏一时恍惚，记忆里那个俊秀的少年模样仿佛瞬间清晰了起来。
定然，定然是要去见他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