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出城的路上,秦疏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头看。

    沐少棠说安排了人在城外等,她还有些担心。

    毕竟早上沐少棠和王夫人说话时显然对成亲之事不满,他说会安排人送自己回去,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随便找的幌子。

    其实,便算是她今日一人回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这样,怕是在沐少棠眼中,她又添了一重麻烦,日后在沐府的日子……

    秦疏暗自叹了口气,正打算再看看外边情况,马车忽然一顿,她还没往外头看,便听外头传来说话声:“你便是少爷安排过来的人?”

    秦疏一怔,还没来得及去细听,便听外头人道:“三少奶奶,老奴就送到这了,三少奶奶路上当心。”

    赶车过来的是沐府的马夫福全,因着沐少棠说安排了人,王夫人便没让人跟着,只让他送自己出城与人会合便折返。

    秦疏知道定是沐少棠安排的人到了,忙应道:“多谢福叔。”

    “嘿,三少奶奶客气,老奴……”

    福全念着出来时王夫人的刻意交代,只想着多与秦疏客套几句,只是话才说了一半,一旁的马儿忽然抬起前蹄嘶鸣,他吓得连连往一旁去退,想说的话被这突然的惊慌吓得尽数吞入腹中,待回神之时,那原本还停在一旁的马车却早已驶出城关。

    一阵颠簸晃荡后,马车终于平缓下来。

    秦疏方才来不及去看外边发生了何事,此刻才有些不放心地靠近车门,一手悄悄掀起帘子一角,透过缝隙去偷偷打量外头驾马车的人。

    若是方才没听错,这人应当是沐少棠早晨说过来接应她的人。

    此刻这人正拽着缰绳背对她坐着,一身紧束黑衣将他背脊衬得宽厚挺直,也是怪了,此刻虽看不见他样貌,可这人周身气息凝重,竟莫名让秦疏觉着有几分熟悉。

    正愣神间,面前那人猛地转过头来,她还来不及避闪,便对上那藏在青面獠牙鬼魅面具底下的一双眼。

    是他!

    秦疏一怔,刚想悄无声息将帘子放下,一柄黑青剑鞘率先将她面前的帘子挑开,随后,她便听见那人问她:“里面闷?”

    他话里依旧带着些寒意,秦疏来不及多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有些不自在道:“我……透透气。”

    男人闻言,长剑一转,将帘子勾在车壁上,顿时,秦疏的面前便又明亮了许多。

    只是,方才有帘子隔着还好,如今这般静坐,他的眼神还时不时看过来,秦疏倒是觉得尴尬了许多。

    半晌,她终于借机在他身侧看了一眼,低低问:“夫君只让你一人过来么?”

    沐少棠的脾性,她自是不懂的,可他这般让个年轻男子单独护送她回门,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定然是要说闲话的。

    “三少奶奶放心,属下跟在三少爷身边多年,做事深得三少爷信任,定然会安全将三少奶奶送回去。”

    秦疏听他这般说,只觉心里的那些顾虑难以开口,怕他误会,忙又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

    可解释了一半,又觉自己这话有些多余。

    她和这人本身就不相熟,这般一解释,倒像是他们认识了许久似的。

    于是,她收回想说出口的话,正将身子往里稍稍挪了些,却听男人开口问她:“三少奶奶不问三少爷今日做什么去了?”

    秦疏一怔,低头沉思片刻,摇头说:“夫君既说今日有正事,那便是有正事。”

    她低头乖顺得模样让男人怔了怔,随后,他从一旁拿了个油纸包递进去:“路途还长,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城外的路不太平坦,以往秦疏出远门都是徒步回去,这头一回坐马车,有些受不了颠簸,才行了一个时辰,便被肚中翻涌的感觉折腾得再也难以闭目养神。

    忍了好半日,实在是忍不住那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感觉,忙轻扣车壁,让外边人停车。

    只是,这路上虽然安静,可马车在路上碾过的声音终是盖住了那几声轻扣,马车继续前行,并未有停下之意。

    秦疏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挪动身子靠近车门,轻轻将帘子挑开。

    外边的人这才终于觉察到她的动作,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她面色泛白,忙沉声问:“怎么了?”

    秦疏想开口,可肚中实在难受,捂着嘴摇头,作势要下马车。

    男人吓了一跳,一手横在车壁上将她挡住,“此处不便停车,三少奶奶等我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沉重的呕吐声想起,男人只觉胳膊处一阵热意,低头一看,自己那黑色的衣袖上已然多了一滩污秽之物。

    ……

    仿若呼吸凝滞。

    虽隔着面具,可秦疏能感觉到,他此刻比变天时的乌云还要阴沉的脸色。

    “抱……抱歉……”来不及去管才稍稍缓和下来的感觉,秦疏无力地与人道歉。

    今日劳烦他送自己回去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如今又将人衣裳弄脏,她很是羞愧。

    本欲再说几句抱歉的话,哪知方才那般安静看着她的男人猛地回转头,竟是默不作声地驾着马车往一旁的平地上去。

    他……应当是生气了吧?

    不知为何,秦疏脑中竟想到昨日沐少棠因为脏了衣裳将迎春给打了一顿的场景,顿时心头一阵瑟缩,不敢再多言语。

    不出片刻,她只觉缓行的马车一顿,细看之下才知竟是在一块平坦的草地里停了下来。

    刚放下帘子,外面那人却轻扣了几声车壁,隔着帘子说道:“三少奶奶先在此休息片刻。”

    秦疏轻轻应了一句,想着方才不小心吐在他身上的东西,撩开帘子想将人唤住,可那人跑得实在太快,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得没了踪影。

    方才……

    秦疏有些懊恼。

    为何方才自己没多忍一会儿呢?

    看那人走得那般急,方才的声音又那般冷,该不会……他要将自己一人撇在这地方吧?

    想到今晨沐少棠因为回门一事当着众人的面给王夫人难堪,她更是有些放不下心。

    既是沐少棠身边的人,定然是早已受过他吩咐的,若是沐少棠因为今晨一事要为难她,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没与那些贵公子打过交道,况且沐少棠与那些贵公子不同,他性情古怪,连王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是她?

    秦疏犹犹豫豫地下了马车。

    她坐在一旁草地上等了片刻,盯着正在低头吃草的马儿看了半晌,才迟疑地走近它,伸手在它背上摸了摸,将它背上的缰绳放在面前看了许久。

    若是她没记错,方才那男人便是拿着这缰绳御马的。

    只是这东西看着虽不复杂,要如何才能叫马儿听话?

    秦疏眉头微蹙,冥思苦想。

    许是太过投入,她未曾听到身后脚步声,待那一声“在做什么”突然从背后传来时,她吓了一跳,忙将缰绳随手一扔,红着脸钻进了马车里。

    正想将帘子放下,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早已先她一步将车帘抓住,随后,男人塞了个水袋给她,道:“暖暖肚子。”

    秦疏仓惶接过,低声道谢。

    她抱着水袋,一转头便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有些窘迫,“方才弄脏了你的衣裳,抱歉。”

    话刚说完,她才意识到男人方才那一遭离开,竟也换了身衣物,不是那漆黑暗沉的装扮,是一身月白长袍,看上去有些陈旧,衣袖上甚至还有一块磨损的痕迹。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了她半晌,才从鼻间发出一丝低沉且压抑的低笑:“三少奶奶方才是……想独自离开?”

    “不……不是……”

    被当众戳穿的秦疏慌忙摆手,可一时又无法解释清楚自己方才的行径,只好作罢一般地别开了头。

    毕竟方才,她确实是在研究那缰绳,琢磨着一会儿这人若是真将她独自扔这,自己该如何驾着马车离开……

    正有些窘迫,那人却又突然正色道:“那件衣裳是三少爷的赏赐之物,不好轻易弄丢,因故方才换衣裳时耽搁了片刻。”

    秦疏点头,颇有些歉意道:“抱歉,我方才……”

    想到那不小心吐在他身上的东西,秦疏道:“我没坐过马车,方才晃得有些难受,这才没控制住。”

    “第一次坐马车?”男人很快就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他语气略有些惊讶,“第一次进城?”

    秦疏抬头看了他一眼。

    许是此刻不是身在沐府,又或许是因为方才吐了他一身的愧疚,她心里的那些防备竟突然松懈下来。

    她摇摇头,道:“不是,以前也进过城,可大多都是徒步。从城里到家中也不是没有马车,只是……”

    只是太贵了,所以那些钱,她都会省下来。

    男人没说话,就那般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猛地转过头去,几乎是一瞬间,秦疏觉得身下的马车又缓缓行动起来。

    她伸手够了够帘子,正想隔开两人之间那到无形的障碍,忽然听外头传来一句:“接下来的路,我尽量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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