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

    事情其实发生的很快,几乎是寒伊前脚刚把通讯挂断,一条空间隧道就迅速在飞行器前展开,飞行器根本来不及减速就一头撞了进去。

    飞行器进去后,隧道门就关上了,后面是不断朝飞行器涌来的空间系浮生,只要被它们追上,飞行器就会跌入不知名的空间缝隙里成为太空垃圾。

    阳煜将飞行器调到了最高的速度往前行驶,那个网状的球体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兴奋的气息,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甚至想往飞行器玻璃上撞去。

    寒伊手臂一展就把它拉了回来,像是在训诫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一下它:“别闹,安静。”球体不再转动,安静的停留在寒伊掌心中。

    阳煜的目光不由被它吸引,眼中有些疑惑跟好奇,上次在木屋里,仿真阳光中压缩的元素大多都是通过它进入的寒伊体内,而他的元素也能经由这个金属过度顺利地进入寒伊体内不被她的元素排斥。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个红色的玉石只是一种可变形的火系金属,但现在看来,它似乎是有生命的。

    阳煜的眼睛很好看,不仅仅是表象意义的好看,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神,干净透彻像是清澈蔚蓝的天空,又如四月春风里流连于树梢的一抹暖阳。每每他望向你时,仿佛这世间的困扰都与你无关,只能看到他眼中浮动的星光。

    阳煜自小就因家庭原因小小年纪故作老成,明明顶着一张奶娃娃的脸,非得装成小大人。又因寄人篱下的原因,很多时候都会言不由衷委屈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但因为是别人给的就说不出口拒绝,想要的却因为怕麻烦别人说不喜欢,不想要。

    寒伊用了很多年耗费无数心血才让他的眼中有了真实的情绪浮动,三年前,她骤然接到阳煜的表白,那时面对少年炙热又真诚的眼眸,她不知如何处理,委婉拒绝后几乎算的上是狼狈地逃离现场,近三年没再跟阳煜见过面。

    这三年,她一直在外奔忙,偶尔闲暇时放空大脑,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深蓝夜幕下阳煜望向她时眼中含着的水光,仿若星光从天空中坠落,落进了他眼里。

    那天隔着车窗看到阳煜时,她其实并不怎么开心,雪松头上盖着层层白雪,她看不到阳煜掩在雪层下所有的情绪。她养了十几年才教会他可以真实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但三年前那一转身就把她好不容易打开的那条缝彻底关死了。

    可雪松在看到她时,为她低下了头,白雪簌簌落下,他抬起头望向她时眼中仍旧带着她曾遗憾三年的星光。

    寒伊看着阳煜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好奇与疑惑,突然觉得很庆幸,毕竟她这辈子就对两个人这么上过心,一个已长眠在无尽的太空中,凝结着她过往十几年心血的人就只剩了阳煜一个。这个,总不能再抛下她一人离去了。

    她轻轻转了转手心的玉石,球体自动分离,变为两个手环落在她手里,网状的手环自动扣在她右手上,隧道尽头就在眼前。

    在满目银光中,寒伊探身拉过阳煜的左手,将实心手环扣在他手上,手也没松,顺势往下与他十指紧扣,抬头迎上阳煜那明显不解的目光,嘴角一勾,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了阳煜的名字:“阳煜,牵紧了。”

    阳煜没有说话,但手上却加重了力道紧紧握住寒伊的手,两个手环撞在一起,清冽的玉石相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寒伊右手扬起,眼前的出口突然合上,所有的空间系浮生将飞行器围起裹挟着往未知的地方冲去。

    强行改变空间隧道的结果就是阳煜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机器里,整个人向不同方向拉扯,如果有灵魂存在的话,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早已出窍,身体的掌控权早已不属于自己。几乎是隧道消失的那一刻,他就因这巨大的冲击陷入了昏迷,但握着寒伊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

    寒伊比阳煜多撑了几秒,赶在昏迷的前一刻,松开座椅上的安全带扑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相拥的那一刻,一层柔和的红光从他们相握的手上传开逐渐包裹他们全身,处在红光保护中的二人面色逐渐和缓,像只是陷入了一场春日暖阳的梦里。

    阳煜最先恢复的是听觉,眼睛尚未睁开就听到了耳边清脆的鸟鸣声,他似乎是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拂过他的鼻端。意识随即苏醒,他猛地睁开眼想坐起身寻找寒伊的身影。

    起到一半才发现寒伊就趴在自己胸口处,她头上的帽子早不知掉在哪里,乌黑柔润的卷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侧脸,因他起身的动作,寒伊正软软地往下滑,他忙伸手去揽将人抱了满怀。

    不同于之前几次意外的拥抱,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几乎严丝合缝的拥抱,寒伊的头就倚在他的肩上,呼吸时带来的微小气流吹过时,吹的他耳朵痒痒的。

    怀里的人太过柔软,阳煜一时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思绪偏离两秒正准备察看寒伊有没有受伤,耳边气流蓦然加大,温热的气息扑在了他脖颈间。

    网友们撒泼打滚叫姐姐都没能听到的声线,就这样在阳煜耳边响起,寒伊略带慵懒的清哑声音在几乎是贴着他左耳说出:“小洋芋,你耳朵又红了。”

    阳煜本只有耳根发红,寒伊这话一出,他半个脖子都没能幸免,白里透红的肤色在阳光下更像是上好的白瓷染上了鲜红的花汁。

    寒伊刚刚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力临时操控浮生进行空间逆转,最后还用那剩下的一点精神力搞了一个保护盾出来护住阳煜,此时头疼的厉害。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力气,逗完阳煜后实在不想动弹,就这样趴在他身上闭目养神。

    寒伊不说话,阳煜也没应声,耳边的红晕逐渐褪去,两人就这样相拥而坐,四周是大块的花田草坪,不知名的树上掉落片片花瓣,粉白的花瓣落在寒伊发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边,时光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你们在谈恋爱吗?我娘亲说谈恋爱不好,谈恋爱会被吃人的怪物抓走的。”一个稚嫩的童声从树上传来。

    阳煜迅速将寒伊往身后拉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看向声音来处,这才发现身侧的花树上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古地球封建时代的长袖衫,衣着干净,头上还用青布巾扎了个小丸子头,脖子上用绳子挂着两颗硬币大小的珠子,一颗银白色,一颗偏透明。两颗珠子相撞时发出宛若铃铛般的清脆声响。

    男孩坐在树枝上也不老实,不停地晃着两个小短腿,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他坐的太高,枝杈又太细,显然他在上面待的时间很长了,枝杈已有了开裂的风险。他这一晃,咔嚓一声,树枝断裂,小男孩急速掉落。

    阳煜下意识地抬手要凝结元素绳去救他,手还未抬起就被寒伊按住,尚来不及疑惑,他就看到一群泛着水绿光的木系浮生从树叶中冒出来,汇聚成一个柔软的垫子将他接住,稳稳地放在地面上。

    小男孩从垫子上爬下来,好奇地溜到他们面前,黑白分明的双眼滴溜溜地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看。

    寒伊目光落在他胸前轻晃的小球上,突然松开阳煜的手,摊开掌心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问:“你也想牵吗?”

    小男孩如临大敌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疯狂摆手:“不行,不行,娘亲说了,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牵手,会被吃人的怪物抓走的。”

    寒伊还想从小孩口中问点消息,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唤:“望儿,你在哪呢?跟娘亲回家吃饭了?”

    面前的小孩跳着招手,兴奋地喊了一句:“娘亲,我在这呢!”

    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熟知的人与物,小孩还好,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他口中所叫的娘亲,让阳煜本能地想带寒伊避开这个应该成年的大人。

    但寒伊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顺手拍了一下面前小孩的头:“你叫望儿?听着像个小狗的名字。”

    邓望小嘴一撇,眼红红的就要哭,眼泪还没落下,一阵清风吹过,一个穿着古地球封建时代衣衫的女人乘风而来,青色罗裙在空中荡出完美的弧度,长及腰间的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木簪束起。

    她刚落地就看到自家儿子嘟起的嘴跟眼中的泪,还有他身旁这两个与他们明显不处于一个时代的陌生人。但她好似没有一点意外,弯腰抱起儿子轻拍他的背安抚,随即冲他们微微屈膝一礼:“恭候贵客多时了。”

    寒伊早在她落地前就借着阳煜的力站起身,见状微微俯身回礼后问:“敢问尊驾如此大费周章将我们带来是为何事?”

    女人没有回应,而是衣袖一展道:“贵客见谅,详情无法在此细说,为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需两位换身衣衫。”

    阳煜跟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浮在半空中,被风裹挟着一转,身上就换了一身衣衫。

    寒伊再睁眼时,面前就多了一扇水系浮生组成的水镜,她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办到的,一阵风过她不仅换了一身红色罗裙,就连跟伊橙一起烫的卷发都恢复成原本的柔润顺滑,头发半披在身后,头上还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根红玉簪子。

    而面前的阳煜一头短发变长,用玉冠束在发顶,一身白色锦衣长身玉立站在那。他手上再多一把折扇就能去演最近联盟盛行的古装电视剧。

    阳煜换了身着装一脸不自在,寒伊倒是看的开心,笑着说:“你这张脸不出道可惜了,你要是出道了,哪轮的到我称霸联盟娱乐圈?”

    阳煜看着寒伊不说话,贺秋灵善解人意地问:“贵客不满意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套衣服可以挑选。”

    寒伊忙摆手:“不用了,正事要紧。”

    贺秋灵想到那无处不在的监视,也知道轻重,把儿子抱好,抬手一挥,又是一阵清风袭来,寒伊跟阳煜被风带着往前冲,花田跟草坪迅速被抛在身后。眨眼间,两人便落在了一方小庭院里,院子不大,青砖黑瓦,静谧无声。

    院子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下放着一套石桌石椅,桌上的青瓷杯里袅袅水汽正缓缓散开,桌边坐着一个身着古华夏时期明代服饰的老太太。

    她一身庄重典雅的藏青色礼服端坐桌边,满头银丝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自带光芒,察觉到院中来人后道:“陋室薄茶,条件有限,还请贵客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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