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唐非橘不信,缓缓眨着眼睛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一个在后期会大开杀戒几乎屠了一个城的反派怎么会现在死了,这不合常理。

    这系统莫不是在诓自己。

    系统并没有为她解答,如一个老式机械一样,除了发布任务会冒个头以外,其余时间无论她再怎么敲打也叫不出来。

    她从头上卸了几支簪子,感到发间重量轻了才停下,掌心躺着三四支发簪,各式各样样式漂亮,重量也不轻。

    随意找了棵树,唐非橘提着裙子席地而坐,价值不菲的发簪被她随意扔去,丢在草地不知什么地方。

    一手托腮,袖子滑落下去,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伤口。

    今晚夜色甚美,她愉悦地想。

    翌日。

    一夜无风,晨间空气冷湿,草尖露水凝结,顺着纹路滴落进土壤。

    唐非橘眨巴几下酸痛的眼睛,眼底浮着淡青,昨夜一夜无眠醒着到现在,精神都恍惚不少。

    “真是闹心…”

    她揉着眉心,下意识抬眼向路行止看过去。

    少年歪着头沉睡,手中抱剑,长卷的睫毛轻颤,他消瘦的下颔紧紧绷着,血淌的衣裳上都是,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天边露出鱼肚白,日光渐渐升起,照亮陆地的阴霾。

    她起身,腿麻了不少,手指被冻得冷僵,唐非橘呼出一口冷气,正欲过去看看路行止是不是真的死了,手提着裙摆,缓步前行着。

    路行止忽的惊醒,清亮的瞳孔中带着些许惊惧,手指死死摁着剑鞘,指尖用力到发白,他咬着牙好一阵才镇静下来。

    唐非橘看过去,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眼中带着趣味的探究。

    反派也会做噩梦么,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梦啊,是被杀死之人临终前的哭喊,还是旁人对他的怒骂。

    “路公子伤口如何?昨夜可还好?”唐非橘蹲下身去,看着他不舒服的防备姿态,要去抽他怀中的灵剑。

    少年神色一厉,抬手将剑鞘从她手中抽出,力道之大带着面前人撞了过来,温热的脸颊碰到了他冰凉的衣裳,他却无任何防备。

    女孩身上混杂着血腥与香甜,还有微弱的草木清香在身上,说不上好闻,萦绕在他鼻尖,占据他的鼻腔。

    胸口上的伤被撞了一下,撕裂更大,路行止忍着巨疼没有再咳出血来,黑眸阴狠可怖。

    “托姑娘的福,这伤恐怕好不了了。”

    昨日的句式再次出现,唐非橘明显感受到他话中的暗讽。

    唐非橘小心起身,看着他脸色苍白尴尬挠了挠头,深感抱歉说:“公子还是别托我的福了,再托恐怕明日命都没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是真心实意。

    “罢了。”

    她听到路行止忽然这么道,目光还没转走,又听到他莫名其妙开口自言自语:“……慢了也太多了。”

    “?”唐非橘眯起眼睛,直觉不是什么好讯号。

    话音刚落,此地再次卷起狂风,林间竹叶刷刷在空中飞舞,竹林沙沙作响,被风肆意摇曳拽离,冷冽寒风刮在脸上生疼,逼的人紧紧后退。

    唐非橘拽着衣裳单手扶树干,鬓发在风中乱飞,有几缕飞在脸上,恰巧遮住视线。

    她抬手把发丝拨开,看向起风之地,心中冒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出口的话语被风卷散,不知有没有人听到。

    路行止起身,从身上掏了个瓷瓶,捻起两颗药丸往嘴里塞,飘逸的银衣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柔和精致的脸如谪仙降世,圣洁无暇。

    他狭长的眼眸半瞌半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提着剑直面狂风。

    唐非橘心一跳,黑心莲准备做好人了?这种不可能的事真的会出现。

    路行止忽然转头,黑沉的眼睛沉静无波,眼角在她目光中恍惚弯了弯,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温顺的模样极具欺骗性,像只温良的绵羊。

    他温声问:“可否请姑娘帮我一个忙?”

    唐非橘霎时间陷入这双含笑的眼睛中,脑中没了任何想法,如一株飘浮无目的地的蒲公英,在空中飘来飘去,找不到落点。

    她心觉不对,忍不住沉沦下去。

    这感觉是……什么?

    唐非橘脑中挣扎,身体动弹不了一点,只能看着原本温顺的少年立即变了神色,转为鄙夷。

    只听他轻嗤:“果然一如既往的恶心。”

    想要攥紧拳头给他一拳,却没有任何力气,她心里不爽极了。

    只是还没到她挣扎着破除法术的时候我,就见路行止绕到她身后,一只手攀上朱红色衣袍,衬得他骨节愈发苍白。

    肩膀被轻轻一推,她跌跌撞撞冲进了狂风中心。

    “宿主在做什么?!不能这么对女三!违反任务了!您要做个好人的!!”

    一瞬间法术解除,身体终于能动弹的唐非橘惊讶回头看,只看到他已经变成担忧的脸。

    还有那句和表情完全不符,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

    “唐姑娘帮我,喂饱这个妖怪——”

    “然后就去死吧。”

    少女跌入飓风之中,脸上表情少有地变成惊慌失措,朱红色衣袍翻飞飘扬,在风中绽开出漂亮的景象,很快消失不见。

    路行止捂着伤口,眼睛稍稍一抬,入眼的那些公子小姐还未曾醒来,也不枉他昨夜废了一番功夫给他们都下了咒,今日才能如此顺利。

    抬脚踏进消失的风,那是唐非橘进去后不见的地方,他不自觉压下唇角,眸中出现从未有过的兴奋。

    “不知这次唐姑娘能否活着呢。”

    *

    很痛,这是唐非橘的第一感受。

    路行止胸口上的伤没好,她手臂上那么长一道口子也没好,现在正撕裂着她外翻的嫩肉,既疼又痒。

    唐非橘堪堪站稳,用力在身上撕了一条不料,单手包裹伤口,用牙齿拽着布料一点打了个死结。

    她心中好笑,她猜的居然不错,一个反派被系统要挟要装作好人行善,真是好玩。

    不自觉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最终眉眼都透着喜悦,夹杂着怜悯,遮掩不住。

    反派装好人,系统发布的新型洗白方法么?

    山间流淌着溪水,水流叮当响起来,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身后嘎吱一声格外清脆,传进耳中与铃声混在一起。

    唐非橘回头,揉着眼睛看向声源处,声音稀稀碎碎不断传来,磨着耳朵难受的很,像是有黏腻的东西堵住耳朵,噗嗤噗嗤响着。

    一个相貌妖艳漂亮的女人拿着烟斗站在她身后,呼出一口气烟雾缭绕,遮掩住她的神情。

    唐非橘子不动,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身姿婀娜。

    这山中会有寻常女子?

    她在心中否定,就算有也做不到刮起那阵狂风。

    女人神色不明,抽着烟斗人才有了些精神,眯着眼睛打量她几眼,施施然道:“你是哪家的姑娘,这才几时就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唐非橘还在想着路行止,专注模样不像是听到女人的声音。

    女人见她置之不理,等待几分没了耐心,抖着烟斗不耐烦问:“哪家的姑娘这般没礼貌,这眼神真让人不爽。”

    话落,身形一闪到了唐非橘面前,一手捏着烟斗悠闲自得,一只手袭向她脖颈,看着纤长瘦弱的一只手力大无比,捏着脖子逐渐收紧。

    唐非橘被她打断思绪,还未回答脖颈处就被掐住,渐渐收紧的手指几乎要断了她的呼吸。

    “你……”

    只出口一个字,就说不出话来。

    女人并不想听她多余的话,收着力悠哉悠哉吸了一口烟,吐出的云雾呛人难忍,喷洒在唐非橘脸上。

    她餍足说:“你就是唐家那个姑娘?长的还行。”

    唐非橘得了空隙,贪婪呼吸着空气,艰难问出所思所想:”你找唐家那位小姐作甚,总不会是要和她坐下聊天吧。”

    “烦人的虫子。”女人满脸烦躁,收紧了力道。

    “前几日,那个长的还不错的白衣剑修说这两日会有个姓唐的姑娘来这儿,不知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她凑上前去观察着唐非橘的样貌,目光在眼睛与唇间流连,许久才移开目光。

    “不像……”女人这么说。

    唐非橘掰着她的手指,闻言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白衣剑修,长的好看,难不成是黑心莲?

    所以他前几日就算好了,让原身“意外”死在这。

    不合时宜的,她脑中蹦出这一段的原著的信息,清晰印在脑海中。

    这女人……摸不是无面妖?

    路行止此次要除去的妖怪,她曾是唐太傅在外的情妇,被太傅夫人发现下令乱棍打死,丢在这山间,后来被另一只无面妖剥了脸皮,死后怨念堆积最终成妖。

    唐太傅……可不就是原身的父亲!

    唐非橘瞪大眼睛,这可不就是仇家寻上门!不杀都不行!

    挣扎着,无面妖眼睛缓缓移动,僵硬如傀儡,完全不似正常人,她诡异地笑了起来:“不太像,但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我记得,这双眼睛我如何都不会忘记!”

    手中的烟斗坠落在地,无面妖锋利的指甲出现在她眼中,朝着眼珠而来,细细的刺痛在脑子里密密麻麻,惊惧的情绪浮现在瞳孔中。

    指甲即将触碰到眼睛,唐非橘狠下心闭眼,心中把路行止这个黑心莲千刀万剐,以解心中愤恨。

    剑光一闪,无面妖手腕被整节削下,滚落进草丛。

    背着光的银衣少年目含阴郁,墨色的冷眸远远看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戾气。

    瞳眸漆黑如夜,映不出一点光亮,他嗓音暗哑,对无面妖冷声道: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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