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顾一歧答应陈留葴帮他带话给丰芜，故这日一早便等在查案司，想约孟厌一起去人间走一趟。

    孟厌冷着脸来领任务，后面跟着更冷的温僖。

    分派任务的判官看了眼任务单，昨日并无自杀者，又瞧孟厌眼下乌青，劝她身体要紧。

    “工作，是干不完的”判官深有体会。

    顾一歧见状，趁机上前邀约，孟厌本不想跑这一趟，昨夜她和温僖吵到半夜，现下看什么都像床，想上去躺躺。

    转念一想，回去还要面对温僖，不可避免又要吵，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正要走，温僖也跟着走。

    “你干嘛？”孟厌回头质问。

    “跟着你！”温僖咬牙切齿。

    一言不合，两人当场在查案司吵了起来，她说他既然不想遇见她，如今跟着她做什么，他说她斤斤计较，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抛弃他。

    顾一歧站在两人中间，劝谁都要被说一句关你什么事，索性坐在一边，拿出纸笔记下大妖每次出现时的疑点。

    “查案司乃地府重要办公场地，岂是你们二人吵闹的地方，都给我扣十分”月浮玉一来就瞧见那俩大妖嫌疑人吵的不可开交，手起笔落，一人十分。

    上司到场，孟厌和温僖闭嘴了。

    “吵完了？那走吧”顾一歧收起纸笔，让他们俩跟上。

    快到地府门口时，前面站着崔子玉，一回头，月浮玉正跟在他们后面。

    “你也要去人间？”孟厌和温僖同时发问，只不过一个问的是崔子玉，一个问的是月浮玉。

    “哈哈，一起去啊”崔子玉向孟厌招手。

    昨日她跑出去后，在路上遇到月浮玉，以那本收缴的春宫画册为要挟，让他陪她一起试试孟厌。

    怎么个试法？他没说，她不敢多问，只交代她随时跟着孟厌。

    “怎么？我不能去人间？”月浮玉大步走过温僖身边。

    两个儿子相继死去，皇上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太子妃丰芜腹中的胎儿身上，日夜期盼她诞下皇孙，为防有人暗害，直接派了禁卫军守在太子府。

    他们走到时，禁卫军首领一一盘问，还是太子府的妾室路过门口，看见是他们，忙招呼着进来说，禁卫才勉强放行。

    顾一歧假借陈留葴托梦，将他的原话告知给丰芜。

    “他怎么不托梦给我啊...”丰芜笑得凄凉，她的爷爷害了陈留葴一辈子，她近日午夜梦回，梦里都是这么多年她对陈留葴说的那些重话。

    她想道歉，可他一次都没入梦。

    “他要是怪你，也不会托梦给我们了”孟厌最见不得别人哭，赶忙上前安慰。

    即使知道了真相，陈留葴也从未怪过丰芜，从他放弃太子之位开始，他所图全是她余生能活得安稳又开心。

    丰芜平复心境后，说自己现下胎象不稳出不了府，所以拜托他们一件事，帮她去留郡找一个人，那人和陈留葴是忘年交，可是这次陈留葴去世，这人一直没来拜祭。

    “他叫瞿句余，正道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我知道他，二十年前雍阳守城战的主将”

    提到雍阳守城战，房中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温僖与月浮玉，一个来地府三年，一个来地府半年，关键两人生前都不是陈留人，出府后，温僖轻声问孟厌，雍阳守城战怎么了？

    “死了好多人啊，那一年奈何桥上挤满了游魂，我熬了好久好久的孟婆汤才送走他们”孟厌低低一叹。

    那时候她刚入地府十年，每日的工作屈指可数，大战从春天开始到冬天结束，地府来了十五万的游魂，轮回司不眠不休熬了整整三个月的孟婆汤才勉强把这些游魂送入轮回。

    他们有的是被饿死的，有的是被冻死的，还有的是被刀所伤，救治不及时而死。

    “瞿句余瞿将军带着十四万大军，在粮草断绝的境遇下守了半年，苦撑到援军与粮草到来，又率兵击退敌军，将敌军守将斩于马下...”顾一歧十岁时，十万敌军犯境，正值壮年的天子想以此战一扬陈留王朝的威名，派了十五万大军还击。

    刚开始时，大军乘势追击，形势一片大好，可是从那年五月开始，飞蝗遍野，食稼殆尽，饿殍载道，天子没了办法，只好下旨先救灾，让大军暂时退到雍阳城。

    这一退，就退了半年多。

    城中粮草从八月起断绝，十四万大军守到十一月，无人知那三个月雍阳城发生了何事，只知援军到时，城门再开，城中只剩不到八万人。

    “据说瞿将军的夫人也死在雍阳城”顾一歧继续补充。

    一将功成万骨枯，无数人留在了二十年前的雍阳城。

    去留郡的路上，孟厌与温僖和好，原因是孟厌过桥时，被争吵中的月浮玉与崔子玉推倒，差点掉进河里，幸好温僖拉住她的手，才免得她成了落水鸡。

    “你们俩吵架，推我做什么？”孟厌心魂未定，誓要揪出是谁推的她，被月浮玉批评她一点小事锱铢必较。

    “我们俩是无意的，再说你又没掉进河里”月浮玉发话。

    上司说什么都是对的，孟厌决定忍字当头，转头与温僖抱怨，说定是月浮玉推的，还猜他故意推她，是因为她最近成了地府红人，酆都大帝都夸她聪明来着。

    “完了，他肯定是嫉妒我得了酆都大帝的赏识，觉得我会抢他秘书的工作”孟厌针对月浮玉种种反常行为，总结后得出结论。

    “应该不会吧...”温僖左瞧右瞧，还是觉得以孟厌的工作能力想替代月浮玉应该是痴人说梦。

    两人走在前面讨论，三人在后面立在原地密谋。

    “怎么样？”月浮玉问顾一歧，他好不容易想到一招试探孟厌，赌她深陷险境时，会不会运用妖法。

    “没有问题”顾一歧摇摇头，他刚才仔细观察孟厌的反应，和平时无异：“还有，你们能不能装的像一点，连我都看出来你们俩是故意推她的。”

    顾一歧无奈叹气，这俩人突然开始吵架，等吵到孟厌身边时，又动起手来，也就孟厌心大，还以为两人真是因吵架无意推她的。

    只是，温僖的反应也太快了？

    他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已经拉住了孟厌。

    “你们不走吗？”前面的两人回头问。

    “我们这就来”崔子玉笑着回他们。

    孟厌看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心想完了，月浮玉不会联合另外两个孤立她，搞职场霸凌那套吧？思来想去，她决心先下手为强，回地府就去拉拢崔子玉。

    五人到了留郡，一路去瞿府的路上，竟遇到了三家办丧事的人家。

    瞿府在留郡的正北方向，孤零零的一个大宅子竖在那里，他们敲门打听，府中的管家说瞿句余已经失踪十日了。

    “有一日早间，老爷说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就再也没回来了”除了这个，管家回忆当日瞿句余出门前，曾说自己对不起一个人，苟活多年该还债了。

    至于是何人，管家也不太清楚，他十年前才到瞿府当管事，瞿句余素来沉默寡言，对家事绝口不提。

    “他在留郡还有其他好友吗？”孟厌问他。

    “有四人经常来，不过其中有三人前几日被人杀了”管家回道。

    三人？

    难道他们来的路上遇到三家办丧事的人家，就是死的这三人？

    孟厌细问了瞿句余的四位好友，管家回是卢其、钱来、刘乐次、付禺。

    “留郡五将，也是当年雍阳城之战的主力”顾一歧听到这四人姓名后，想起自己生前入朝为官，一日在四库中翻查资料时，看到过雍阳城之战的经过。

    其中就提到这五位异姓将领，自小一起长大，二十岁时一起参军，雍阳城之战后，皇上有感他们五人兄弟情深，亲封五人为留郡五将。

    瞿句余为正三品中将，其余四人分别为正四品的东南西北四将。

    因其中三人都死了五日，孟厌算了算日子，大约已经入了轮回，拘游魂来问是不行了，于是决定去问目前还活着的东将卢其。

    卢府离瞿府有点远，他们走到时，刚好在门口遇见一个五十上下、身材魁梧的武将，顾一歧在旁边悄悄说，他就是卢其。

    “卢将军！”孟厌喊住他。

    那人回头，厉声问他们叫他做什么？顾一歧上前行礼，说他们受太子妃所托，来留郡找瞿句余瞿将军。

    听到他们是太子妃的人，卢其换了脸色，满脸堆笑请他们进府细说。

    “瞿大哥，我也许久没见过了，我还奇怪三个弟弟都被人害了，他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一直没出现”卢其坐在厅中，细细回想最后见瞿句余的时间，已是半月前，他们四人当时相约去瞿府喝酒，而瞿句余并无异常。

    七日前，另外三人相继惨死在家中，卢其忙着追查凶手，操办葬礼，一时之间也忘了瞿句余好久未出现了，今日他们若没来找他，他准备明日一早就去瞿府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在卢其处问不到消息，他们道谢后便走了。

    “瞿句余不会也死了吧？”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消失不见，孟厌怀疑这人没准也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