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久别重逢·跟两位王爷抢嫂子？
帷幕徐徐拉开，八名身着紧身米白色纱裙的舞姬鱼贯而出。舞姬身姿窈窕柔软，丝竹乐曲悠扬清越。观众纷纷翘首以盼。
按照惯例，前戏要酝酿一会，主角才会登场。
半顷，水粉色花瓣如满天飞雪飘散而来，伴随着琵琶声，一个红色身影从天而降，裙摆猎猎。纤指翻飞，琴声错落，女子戴着金色面具，舞姿时而娇柔婉转如柳枝招展，时而强劲利落如火山迸发。其细腰不堪盈盈一握。在众舞姬的簇拥下，这抹红更像是从雪白花瓣中吐露而出的妖冶花蕾。
观众们无不看得目不转睛。
忽然，女子微一侧身，摘下了面具，挥手往观众席一掷，同时已微不可查地把琵琶交给了身旁的舞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纵身一跃，已有一柄雪亮长剑执于其手，流光转动更衬得一双素手白如凝玉。
其他八位舞姬此刻正匐于地面，身体一旋，衣衫便化作一片乌黑。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地抛出黑色水袖，一把又一把长剑夺袖而出。演出画面，也从天女散花变成独战群魔。
精彩，是够精彩。诡异，也是真够诡异。
“重口味。”南宫诺想扶额，虽说平日里刀刀见血的打杀场面见得也不少，眼前刀光剑影的一幕幕，依然让她到不适。
令她感到不适的还有刚落入她手中的东西。
方才，她轻而易举地接到了那位“妙人儿”抛下台的面具，就好像是对方故意送到她手上一般。“见鬼！”这两个字在南宫诺心中循环回响着，要不是听到了来自身后众人的起哄和议论声，她恐怕已按捺不住站起来了。
帷幕流转，下一个节目正要开场，身边的侍女俯下身小声道：“龙儿姑娘想邀公子在后院雅间一聚。”
南宫诺故作轻松地离开座位，但穿过回廊时还是踉跄了几步。她拿着面具的手从刚才起就已微微颤抖。
“龙儿姑娘还是第一次给观众掷道具呢！那位燕公子每日都送花过来，每场演出也都来捧场，却从未有这般待遇。”侍女含笑，把南宫带到雅间门口，欠了个身快步离去。
南宫诺伸手推开门，只见那红衣女子坐于桌边，笑眼盈盈地抬起手：“公子请坐。”
“……”
刚才还头脑发胀铁了心想问个清楚，南宫诺此刻却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该怎么开口才能给自己留个台阶下？
万一认错人了呢？
“公子很像小女子的一位故人。”红衣女子柔声说，她目光玩味，似乎在等南宫诺开口。
“你是……林小蓓？”南宫诺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速战速决。
“罗千千？！”
“我去！”
“我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脱口而出的那一刹，两人都好像松了口气，三步做两步朝彼此迎了过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确认过眼神，前世就是林小蓓的龙儿一巴掌打在了南宫诺背上。
“罗千千，真的是你！”
“痛痛痛……能不能轻点……穿到这里都经历了什么，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说来话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说。”龙儿拉着南宫诺的手坐到桌边，顿了顿，“刚穿过来时，我们俩都变成了小乞丐。你昏迷了，腿还断了，我去找大夫，走着走着便迷路了……然后，我就被人带到了山上。”
“所以你被人贩子拐走了？”原来是一起穿过来的，怪不得龙儿见到自己时，并不像自己那般惊讶。
“不是人贩子，是恩师。我在山上这几年一直在习武，跳舞只是下山后的副业而已……不说我了，你这身装扮看起来还真是‘公子世无双’。”龙儿莞尔。
罗千千从来都是嫌麻烦的人，前世自小就留着寸头，像男孩子那般长大，上了大学后才一点点把头发留长。这也给了她这一世女扮男装的底气。罗千千和异卵双胞胎哥哥长得并不像，林小蓓曾评价：“若说罗万万是帅，罗千千就是俏。”
“我被好心人收养了，然后一直在打工、干活，就跟前世一样……”许是闺蜜俩太久没见，虽都不知从何说起，却很有默契地互相留了余地。
南宫诺还想起了另一个人：“罗万万呢？”
龙儿摇摇头：“我也刚想问你。”
谈及此处，二人竟不约而同地有些伤感起来。
“小蓓……哦，不，龙儿姑娘，请严肃回答，另一个雅座上的男子，是不是你的追求者？其他观众是不是他找来的托？”南宫诺想起还有这个严肃的问题要问。
龙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浮夸。”
“你不会移情别恋的吧……”南宫诺幽怨道。
“想什么呢？！”龙儿伸出一指戳了戳南宫诺的额头。
“姑娘，别整天动手动脚行不行？我没习过武，是废柴体质，很脆弱的！”南宫诺抱怨着，只听见门被人狠狠踹开。
两个尖嘴猴腮的侍卫浮夸地在前面开路，刚刚二人提到的那位燕公子阔步迈了进来，此时南宫和龙儿两人还正四手相握着。
“龙儿姑娘是否赏脸一起喝杯茶？”燕公子嘴角带着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龙儿姑娘现在有约。”南宫诺风轻云淡开口道，心里却警铃大作起来：“罗万万啊你死哪去了！”
“你什么人敢在这说话，我们公子没在问你！”一侍卫怒斥。
“哎呀呀，哎呀呀，多大点事？！燕公子若明儿过来，仙乐坊给您备上好茶！”门外的胖脸掌柜从门口挤了进来，连连赔笑。
处于旋涡中心的女主角此时是一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龙儿跟没事人那般看着眼前的剑拔弩张。林小蓓自小便生得明丽动人，喜欢她的男生可以排成长队，为了帮助亲哥成功追到梦中情人，罗千千即便近水楼台，也花了不少力气击退那些狂蜂浪蝶。
龙儿面对争风吃醋经验丰富，泰然处之，但南宫诺却与那位燕公子结下了梁子，最后不欢而散。
南宫诺回去找人稍一打听，便知那燕公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他可是燕国的二皇子燕玉景。
二皇子的势力在商界颇有一席之地。他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户在京城经营着丝绸、茶叶和饭馆等产业，打法霸道，不讲武德。不少商贾为了避免跟二皇子一派竞争，纷纷转行。
金书翰跟二皇子此前倒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二皇子一派目前在商界的最大竞争对手是叶氏商行，由老顾国公家族把持。而老顾国公又是那独臂将军、凌王顾汐知的外祖父。顾汐知的父亲姓叶，出身卑微、擅长经商，与顾汐知母亲成亲后入赘顾家。顾汐知幼年父母双亡，由老顾国公和皇后抚养，直到十二岁他代替燕国皇子为质前往昭国。
老顾国公三年前过世，离世前立遗嘱把旗下产业悉数交给了顾汐知，但后者常年在外征战，顾氏家族无人擅长经商，这几年家族产业已经颓得一塌糊涂。凌王此次回京后，便开始招兵买马招揽经营人才。
怪不得凌王新开的这家歌舞坊开业势头好是好，但南宫诺只去过一次便推算出，即便房产为自有资产、无需支付房租开支，按十日一场的演出排期推算，每月若空闲二十余日确实不做其他业务，迟早亏得渣都不剩。也不知是怎么定的经营策略？不过，如果跳舞只是龙儿的副业，预计也不会在那久留吧！
巧了，在这京城里，南宫诺最常光顾的两家店——叶氏布行和醉仙楼，都是以前老顾国公、现在凌王旗下的产业。
当年南宫诺从鹤延堂拿回第一笔薪俸后，赵大娘便在叶氏布行买了布，给一家三口做了新衣。添置新衣服在穷人家是件极有仪式感的事，赵大娘精挑细选后认为叶氏布庄的货最合心意。往后，他们家的成衣和布料便全在叶氏布行买了。
醉仙楼则是京城老牌高档酒楼，装潢富丽，菜品精贵，独酿名酒“醉酒仙”更是举国闻名。一瓶醉酒仙，能解许多愁。
遇到龙儿的次日一早，南宫诺告了假，直奔仙乐坊。她约了龙儿一起逛京城，赶在那位约龙儿想喝茶的二皇子前面。
龙儿在仙乐坊的地位想必举足轻重，戴了个面纱就跟南宫诺出了门，胖脸掌柜大气都没出一声。
“买。”
“买。”
“买。”
“……”
“全都买？”换上第十套黄色纱裙的龙儿极为诧异，但脸上神情却是掩不住的开心。
“好看，都买了吧。”南宫诺支起一手托着下巴，歪歪斜斜地倚在身侧小案上。她心里嘀咕着：“罗万万啊罗万万，为了稳住你媳妇，你看你欠了我多少吧！”
“你是怎么从乞丐变成阔少的？”龙儿很好奇。
“在鹤延堂打工，没日没夜地干，运气比较好，得到赏识，慢慢地有了一点积蓄。我阿娘也不喜欢花钱，我就又买了店铺，做了点小生意，然后又继续买地买店铺……但你也可以理解为，我现在也还是个高级打工仔。”
在一旁伺候的店丫头是个新来的，初见二人便觉气度不凡，尤其是南宫诺出手阔绰、风流倜傥，口中的词儿听着新鲜，便忍俊不禁。“这位公子对姑娘真好呢！”
“南宫公子，多谢了！”大买特买后，龙儿心花怒放。
“这些账日后都会记在我哥头上。”
“哈哈哈哈。”
南宫订了一辆马车，大包小包装得满满当当，二人行往醉仙楼，看了一路京城风光。
“龙儿，这几年你在山上过得如何，打算在仙乐坊待到几时？”南宫诺看着龙儿姣好的容颜，若有所思，忍不住问。
“数年以来，勤学苦练。我的武功可是很厉害的，普通武者还真伤不了我。”龙儿竟顾左右而言他。
好在马车停下了，空气中的尴尬仅持续了几秒。
“南宫公子，包厢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店小二看到熟客南宫进门，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络绎不绝奉上的菜肴点心摆了整整一桌，龙儿捧着自己的脸乐滋滋道：“南宫公子又带龙儿见世面了。过去这几年我只是在山上采野菜、打山鸡、捕野鱼，有啥吃啥，哪见过这般花花世界？”
“闲鱼野鹤、游山历水，这是多少人心中的理想人生啊！”南宫诺跟龙儿干了一杯。
两个人酒量都不小，你一杯我一盏，直到喝了第十瓶醉酒仙，两人都有些微醺了。
突然，一个踹门声传来，又是上回那两个尖嘴猴腮的侍卫左右开道。
一袭墨绿华服的二皇子大步跨了进来，这次他的脸上毫无笑意，乌云密布。
“龙儿姑娘，昨天约好的茶，是在这醉仙楼喝吗？”燕玉景不悦地问。
南宫刚要开口迎击，龙儿却拉拉她的袖子阻止了她。龙儿柔声道：“正如燕公子所见，龙儿现在有约。若燕公子愿意等，午时之后请您在仙乐坊喝茶可好？”
“你们仙乐坊就是这样戏弄我家公子的？”一个侍卫怒目。
“龙儿姑娘既是仙乐坊的人，那就是凌王的人。你说凌王戏弄你家公子，这样说好像不对吧？”看到龙儿的态度，南宫诺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哪里来的贱民在这撒野!”两名侍卫看到二皇子的眼神后，意欲扑身过来。
南宫刚想推翻饭桌挡一把，却见龙儿从袖中挥出一根银鞭，那两个侍卫被震得后退。“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需要我请凌王来吗？”
从小就被奉作天之骄子的二皇子哪受过这般忤逆，眼中红血丝蔓延：“有趣至极。本王会怕顾汐知？”
那两个侍卫见状，立刻拔剑出鞘，冲了过来。
哐！
巨大的兵器相交声震得南宫诺眉间一抽。
“龙儿退下！”一位脸色和唇色都极苍白的玄衣男子大喝，他抢在龙儿面前出剑，逼退了近在咫尺的攻击。
“谨言大人！”龙儿微愕，贴身护卫谨言出现在这里，那凌王岂不是……
“二皇子殿下和这位，南宫公子，要打何不出去打？”一个干净清朗又不怒自威的男声从门外传了过来，带着无法违抗的威严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迎面而来的人足下生风，白衣胜雪，目测身高八尺有余，一头披肩乌发衬得肤色极白。他眉眼秀雅却没有女气，剑眉如漆，眸目深邃又带着不羁，鼻梁和下颌线都无暇得不似凡人，让人不能逼视。
他淡淡扫视屋内众人一眼，开口道：“醉仙楼还要做生意。”
阅览过众多古风小说，南宫诺曾脑补过诸多古风男神出场的经典场景，而眼前这位男子的颜值实在过于惊人，即便在如此乏善可陈的环境下，其登场画面较她以前的想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最后那句“还要做生意”，却让南宫憋笑憋得有点痛苦。这位全民英雄是跑错片场了吧？
“见过王爷。”龙儿反应迅速，深深地欠了个身。
“还不走？”南宫诺大声说罢，便夺门而出，一口气冲出了醉仙楼。她对醉仙楼附近的地形极为熟悉，毕竟在这一带几乎每个角落都喝吐过，很快驾轻就熟地拐进了旁边收纳后厨垃圾的暗巷里。
“妈的！那臭小子跑了！”二皇子侍卫道。
“废物。那小子是谁，给我查。”二皇子狠狠地吐出几个字。
二皇子登上马车离去，龙儿却没有从醉仙楼出来。南宫诺想起，方才凌王直接称呼她为“南宫公子”，可见此人情报之灵通、心机之深沉！
感觉不妙，咬咬牙，她决定从后厨通道返回探探情况。
小费打点一圈，自然是畅通无阻。
摸到包间门口，透过窗户纸她看到了三人的剪影，一人端坐，两人站立。那位被龙儿尊称为“谨言大人”的男子面向微微颔首的龙儿，大声训斥着：“胆子真大，刚下山就敢跟男人出来厮混。”
南宫皱了皱眉，玄衣男子名叫“谨言”，寓意不正是“谨言慎行”吗？说话竟如此粗俗，这反差还真有戏剧性。
“龙儿遇到旧相识，忘了分寸，请王爷责罚。”南宫诺不曾记得林小?如此谨小慎微地说过话。
“你可还是处子之身？”谨言又问。
“不曾越矩。”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南宫顿觉头皮发麻。
“记住你的身份。”那位凌王语气倒是颇为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务必与二皇子保持距离。”那位谨言的语气依旧不善。
南宫诺听着，感觉是家主在训家仆，但那家仆的地位也不一般。忆起这两日龙儿对其过往遮遮掩掩的态度，与那凌王似乎颇有渊源，不好的预感浮现在罗千心头：龙儿莫非是那顾汐知未过门的“小妾”？？？
“谁在那？”一股气流从里至外撞开房门，房门重重拍到了南宫额头上。她躲闪不及，“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发现房内三人正直视着她。
“还有胆子回来？”掀开房门的正是谨言。
“请问，能给龙儿赎身吗？”在这种情形下，也只好装疯卖傻、半真半假地先行试探，南宫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投向了顾汐知。
只一眼，她就连忙挪开了视线，不禁心中祈祷，以后能离这个人有多远就多远！那双眼睛不邪魅不张扬，清冷至极，似弥漫大雾的冰冷寒池，严寒之气席卷天地。杀人于无形。
龙儿想过来，却被谨言挡住了去路。
“从本王这拿东西的人，通常都活不过一天。”顾汐知眼底一片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