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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媚骨铮铮

    第二日一大早,宋时桉听说安归夷身体不好,立刻去了她宫里。

    安归夷身体不好但是性子很活泼,她时常看着别人投壶射箭,永远灿烂热烈,在阴沉沉的南国皇宫和充满恶意的北地,她是唯一的一抹丽色。

    “君上,”安归夷一身素衣,不施脂粉,“妾是无根之人,父母俱亡,又哪来的脸面独享富贵,我只是害怕君上寂寞,君上刚来我朝的时候,夜里睡觉总是点着一盏灯,又不和别人说,现在既然君上身边已经有人陪伴,妾只愿青灯古佛,以求神佛保佑君上妻贤子孝,妾便无憾了。”

    宋时桉哪里见过安归夷这个样子,但还是冷冷的说道,“随你怎么想,但你一天是雍和的太后,你就得一天在这里。”

    喝了这几天的血,安归夷好了很多,肤色如玉,细腻温柔,如此楚楚可怜的望着宋时桉,只觉得令人生怜。

    宋时桉不肯低头,只守着礼仪问安,又把宁安宫的人都换了一批,安归夷哭累便睡下了。

    绿衣服侍安归夷歇下,见君上一人站在殿外,悄无声息的上前,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上去。

    “奴这些日子里总见娘娘对着此物垂泪。”

    绿衣明白君上的心意,因此总是含糊的叫一声娘娘,辰光殿的娘娘是为了掩人耳目,君上也懒得让礼部想封号,而里面的娘娘是为了让君上开心,而且,这恐怕就是唯一的娘娘了,封号也就无所谓了。

    那荷包针脚粗糙,还起了毛边,但是一看就是被人细心珍藏,还多次拿出来把玩的。

    这荷包是宋时桉离开南朝那日他的生母送他的。

    他寡言少语,被欺负时从不求饶,一日,那几个人突然抢了他的荷包,他疯了一样上去打他们,想抢回来,可还是被后来赶来的侍卫拉开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打倒在地上。

    而欺负他的人里面就有安归夷的哥哥。

    夜里他起了高烧,朦胧之间只觉得有人照顾他,醒后,他在床边发现了三公主的耳坠,而他,自然认为那夜的人就是三公主。

    后来才发现那是一场误会,照顾他的人是安归夷,不是她的姐姐。

    但是他已经做了太多错事,如果归夷知道一定会离开他,所以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用强硬的手段留下她,宠爱她人,每日只给她一碗药。

    宋时桉摩挲着荷包,又回到了孤立无援的少年时候,那时候他身边只有安归夷一个人,勇往无前的热烈的爱着他。

    他昨夜的怒气忽然就消失了,她心里有恨就让她恨吧,就算她恨自己也舍不得对自己做什么,只能折磨下人取乐,如果她能开心一点,就随她这么做吧。

    “娘娘昨夜睡得怎么样,今日可用了早膳?”

    绿衣一五一十的答了,这两个主子都倔强,明明心里有对方都不肯名言,绿衣悄悄看见君上望着娘娘,也见多了娘娘望着辰光殿的方向垂泪。

    若二人能说开,该是多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虽是琐碎小事,但是宋时桉听得很开心,他这几日为前朝之事烦心,下朝了还要担心小公主,昨夜听她难受,自己恨不得飞到她身边,但是又要哄着崔眉。

    快了,再等等,归夷,孤定会带你一起打猎,带你走遍治下的每一个角落,孤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崔眉双腿无力,若无旁人搀扶,怕是连下地走路也很难做到,但是宋时桉对她说过就爱她这副柔若无骨的模样,崔眉听了整日躺在榻上,若真要行走,便让宫女背着她。

    沈太医到时,一个侍女刚刚把她放回榻上。

    像是个人偶一样。

    她的衣物都是上好的丝绸制成的,她的食物也是太医院精心调配的,吃饭的时辰数量都要经过严格的控制。

    她身上的丝绸冰冰凉凉的,而且以为柔软,侍女把帕子放到她的手腕上,沈太医开始诊脉。

    崔眉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今日君上又去看母后了,我也想去看看母后,但是君上说我吹不得风,要等天气暖和了在带我去,沈太医,母后的病很严重么?”

    沈太医诊完脉,又在食谱上加了几样清淡小菜,当做没听见崔眉的话一样。

    “大胆,你们竟敢不听我的话,我要告诉君上,让他把你们统统杀了。”

    “娘娘,娘娘勿怪,实在是君上不让您知道,怕您伤心。”

    “怎么回事,好姐姐,快告诉我,告诉我了,这镯子就是你的了。”说着,就要撸下来手上的镯子。

    那侍女喜笑颜开的收尽怀里。

    “先帝在时,本与太后结发夫妻恩爱有加,但是一日先帝外出打猎,带回来一个美人,那美人生的和娘娘一样好看,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先帝把发妻幼子都抛到了脑后。”

    “封那美人为妃,给她建造新的宫殿,君上在她手下受了多少磋磨,就连入他朝为质,也是那妖妃撺掇的,在寒冬腊月,太后就是因为顶撞了先帝两句,就被妖妃罚跪,太后的病根就是这时候落下的。”

    “那妖妃就是媚骨一族的人,太后在媚骨手下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君上却又喜欢上了媚骨,太后她怎么能开心呢?”

    “不瞒娘娘,老臣前几日为太后诊脉,身体劳损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病啊。”

    崔眉的眼泪像珍珠似的落下来,粉面微融,“原来君上为了我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么?”

    “娘娘莫哭,只要娘娘懂得君上的心就好,娘娘心地善良,和那妖妃不一样,娘娘日日一碗血的孝敬太后,太后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知道的,前几日还问奴娘娘身体如何,可受得住?”

    “我如何受不住,本是我族人做的孽,母后也是无妄之灾,君上如此对我,我恨不能以身相待,你和母后说我无事的,沈太医,你快来取我的血,一碗不够就三碗。”

    那侍女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怜惜变成了轻蔑,当看到那鲜红色的液体,嗅到空气中的清香时,轻蔑又成了贪婪。

    “沈太医,我们媚骨的血可是能起死回生的,你快送去给母后,让母后不必顾惜我,我还年轻,身子受得住,只要母后好了,便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心了。”

    “娘娘如此孝顺,君上知道了也一定很开心。”

    “我在山林长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只要君上开心,哪怕剜了我的心我也是开心的。”

    崔眉身边的都是宋时桉的人,自然听到了这番话。

    爱意如此浓厚,时间快到了。

    崔眉的血没有多少了,接下来就是割肉,只是不知道,在割肉之时,崔眉还能不能满怀着一腔爱意。

    原著里,哪怕到了最后,崔眉都深陷爱意无法自拔,她的爱意,她的血肉,都只是成全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情谊。

    宋时桉从来没有爱过她。

    有人满脸纠结,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和不舍,挣扎半天,终于迈出了左脚,却在下一秒被人打晕,然后悄无声息的带出去。

    而这一切,崔眉都没有发现。

    有侍女说着俏皮话哄她开心,她就大笑起来,几乎要倒在侍女怀里,太后喜静,而且她重规矩,在宁安宫里,是没有人敢这样大声说笑的。

    侍女抱着崔眉,带她到窗户边看院里的花卉,看天边的飞鸟,她双目弯起,乖乖的靠在侍女怀里。

    这时候她会在想什么,想她无拘无束的山林生活么?

    那时候她虽然没有这样精致的衣服,美味的食物,但是她不必放血,她也不用日日躺着,需要依靠别人才能移动。

    崔眉回想起侍女发热的手掌,她们把药膏涂在自己的腿上,于是她的双腿一日日柔软,她本来也没有想要逃跑的想法。

    这里离太后所在的宁安宫最远,是不想让自己见到这位传言中的太后么?不管是谁,提起太后总要说她坎坷凄惨的经历,不惜一切的帮助丈夫,除了最开始的伉俪情深,几乎都是丈夫偏爱妾室,连带着儿子也不受宠。

    一次两次,竟然连放出谣言的人也信了。

    好像太后讨厌媚骨是因为她丈夫的宠妾就是媚骨,而她不愿意见崔眉也是因为崔眉的身份。

    最近几日,崔眉入眠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还有血液,如果沈湛再多放几碗血,就会发现最后从她血管里流出来的是透明的液体,她的血液也快要流尽了。

    “我第一次见君上的时候我在被几个坏人欺负,君上他从天而降,从那些人手里救出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了他。”

    崔眉一遍一遍重复,几乎是洗脑一样,逼着自己不停的回想起那一天。

    媚骨大多绝色妖娆,又有一副玩物似的身体,而且时间所剩的媚骨越来越少,人们开始夸大媚骨的功效,大街小巷盛传她们的美貌和药效。

    而且,只有最纯粹的媚骨才会有用。

    那天,她蒙了面纱下山买药,但还是被认出来了,那些人一路尾随她回到山林,想把她卖了,媚骨柔若无骨,娇弱无力,她根本反抗不了。

    这时候,宋时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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