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阁的时候，其他的新娘，都是被夫君用系了大红花的红绸引着出去，今天比苏凝安早一点出阁的苏嫣然也是如此。
不过到了苏凝安这里，一切似乎有些不同。
头上盖的是半透明的红色盖头，这种轻纱，是波斯进贡的，非常难得。
虽然顶着朦胧的视线，但她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自然也能看到向她走来的楚怀瑾。
他一身金丝绣龙的喜袍，头上是双龙蓝珠冠，把他衬托的更是器宇轩昂，清风朗月，丝毫没了往日那纨绔的模样。
但他竟然没有挂上新郎必备装饰的红绸花，手里也没有拿着引路的红绸，就那么步履款款地走到她身侧。
就在苏凝安诧异之时，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起。
脑袋上的头冠很重，苏凝安有种脑袋都要被它带下去的错觉，下意识就搂住了楚怀瑾的脖子，把沉重的脑袋搁在了他的肩头。
等她回过神来，楚怀瑾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前院。
“快放我下来……”
这样的亲密，苏凝安总觉得不好意思。
可楚怀瑾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抱着她径直走出大门，在众多人的围观之下，走向了那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
车的前方套着八匹白马，分成两排，整齐地站着，每一匹白马的脑袋上都顶着一个大大的红绸花。
车子是四面敞开的，撑起车顶的四根柱子上，都绑着红色的波斯纱，纱的边缘镶嵌着五彩斑斓的花边。
车架的围栏下方全摆着艳丽的鲜花，是不同颜色的红，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柱子顶着的是圆形穹顶，穹顶的中心立着金色的云国丹鸟，周围这是寓意百年好合，万事如意的金色图腾。
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真可用富贵逼人眼来形容。
楚怀瑾抱着苏凝安来到车前，将她扶上去。
说实话，苏凝安看到这阵仗还是有些吃惊的，怎么说她也是看过皇子娶亲的，没有一个是这样的啊。
当她以为楚怀瑾吩咐完时亦要去前面时，他却转身跨上了车，走进车里，挨着她身边坐下了。
对上苏凝安那红纱盖头下不解地眼神，楚怀瑾给了她一个灿烂地笑容。
“本王向来都是不走寻常路的，成亲亦是。”
“……”
苏凝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正如他所说，他干的事，不是一般皇子做得出来的。
好吧，这样也不错。
只是，马车行了一阵，她发现迎亲地队伍，离王府越来越远了，不由得回头去看。
不看还没发现什么，这一看，才发觉后面的队伍看不到尽头似的，红红的一长串，他们就好像是游走在京城的红色长龙。
“是不是很气派？”
耳畔响起楚怀瑾得意的浑厚嗓音。
她诧异地转过头，看到他明朗的笑，微微一怔。
而后，她还是问出了徘徊在心底的疑问：“这是要去哪儿？”
“本王拖了这么多年才娶正妃，自然是要全京城都知道的。”
言下之意，就是绕着整个京城街头走上一圈。
只是为了炫耀？
苏凝安有点咋舌，不过他高兴，她自然是愿意配合的。
一路上，苏凝安收获了太多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当然也有不少人替她惋惜，不过她并不在意。
眼看着前方出现的，缀满了红绸的宅邸，苏凝安的眼神里划过不易察觉的仇恨。
她以为楚怀瑾会看也不看地过去，没想到，马车就那么停在了宁远侯府的大门口。
“去，把你家侯爷请出来，本王要亲自好好地恭喜一下他！”
侯府门口的守卫皆是一怔，而后才派了人去传话。
这会儿，陆离刚拜完堂，已经送新娘进了洞房，在喜娘的提醒下，拿起秤杆去挑新娘的喜帕。
当喜帕挑起，大家看到的是新娘子花了的妆容，还有红肿的双眼。
这下，原本就强颜欢笑的气氛，瞬间宕到了谷底，整个新房安静到可怕，唯有苏嫣然忍不住地抽泣声，分外清晰。
她怎么会不伤心呢，聘礼收的是苏凝安不要的，嫁衣穿的是苏凝安脱下来，就连盖头都是临时补的。
上花轿的时候，还不小心摔碎了手里抱着的玉如意。
可她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情况，连忙别过脸想，默默地去抹眼泪。
喜娘是个活络的，赶紧把交杯酒捧了过来，笑呵呵地看着陆离和苏嫣然。
流程要接着往下走的时候，传话的小厮到了洞房外，见这么多人都围着，也没多想，便提高了声音汇报：
“侯爷，桓王殿下来了，在门口等着您呢！”
这一声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众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纷纷找着让他们小夫妻独处的借口，涌出门去。
只是片刻，洞房就变得空空荡荡，喜娘也没见过这个场面，端着银盘的手在不住地颤抖，那灿烂的笑容都僵住了，只觉腮帮子酸疼。
陆离的面色更是黑成了碳，回头狠狠瞪了苏嫣然一眼，拂袖而去。
房门关上的那刻，苏嫣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最终演变成嚎啕大哭。
可洞房外面的人似乎全走了，被红绸点缀的院子，空空荡荡，在这大白日里，哭声回响，透出几分瘆人的寒意。
侯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参加侯府婚宴的大多是朝中官员，这会儿都笑呵呵地和楚怀瑾打招呼。
当然，他们聚在这里不走自然是为了看戏，桓王抢了宁远侯的亲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多会儿，陆离挂着笑意出来，站在了楚怀瑾的马车边，拱手行礼。
“臣参见王爷，王妃！”
“免了，本王再次停留，一来呢是恭喜宁远侯你大喜，二来是向你致歉，本王今日也成亲，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楚怀瑾对着他摆了摆手，话中满是傲慢。
苏凝安本来还在人群中找人，楚怀瑾都在这儿了，陆离的妹妹陆玥怎么不在。
可听得楚怀瑾这话，她不由的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那搂着她腰间的手，正顺着她的手臂往上。
最后那手停在她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动作幅度却不小。
每一下都落在陆离的眼底，胸腔的怒意不断往脑门上窜，但他还是强挂着笑颜。
“王爷能在大婚之日还记得路过侯府道一声谢，下官感激不尽，下官恭喜王爷娶得美娇娘。”
陆离的声音仍旧平稳如此，不禁令苏凝安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忍下这份屈辱，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这般忍气吞声的人。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苏凝安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哈哈哈……的确值得恭喜，这可还得多谢你宁远侯了！”
楚怀瑾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冲驾车的宫人扬了扬手，马车这才又徐徐往前行进。
陆离站在那里，双手保全作揖。
“恭送王爷！”
所有的一切，他都掩饰的极好，包括目送楚怀瑾离开的眼神。
只是在喜袍宽大的袖子下，他的拳头在发抖，骨节透出无比的苍白。
“王爷，方才你为何这般挑衅宁远侯？”
马车走远了，苏凝安才从楚怀瑾的臂弯里挣脱出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臂弯忽然空荡荡的，楚怀瑾很是不快，宽大手掌又把质疑他的女人揽住，幽深的眸子直看着她。
哪怕是隔了红色的纱，那眼底透出的璀璨光芒，丝毫未减。
“你舍不得了？”
忽然，他凑近苏凝安，鼻子都快贴上她的了，才似笑非笑地问。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觉得，没必要在侯府门前做这些事。”
苏凝安说得是实话，左右他们和陆离的梁子是不可能解开的，在他面前显摆，反倒折价。
楚怀瑾盯了她的脸好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没有舍不得才露出了明媚的笑。
“本王当然知道，可多气他一下又何妨，反正他对我们的报复也不会手软。”
额……
这话好有道理，苏凝安竟然完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再说了，在他们眼里，本王就是这么不着调，要是不去炫耀一下，怎么对得起观众。”
差点忘了，在众人眼里，他可是纨绔至极的，况且朝堂上他与陆离本就不对付，这种时候不去耀武扬威一下，的确不是那个楚怀瑾了。
苏凝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靠在了楚怀瑾的肩膀上。
“王爷，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尽管楚怀瑾这么说，但她知道，他那么做也是在替她出去气。
突然的温柔把楚怀瑾给整不会了，揽着苏凝安的手就那么僵住，看她的脸也下意识地扭到另一边，去看沿途的房屋和百姓。
好半晌，楚怀瑾才吐出一句：“谢，得拿出点诚意。”
怀里的人却没反应，他回头，见她挨着他的肩膀睡着了，那顶着沉重头冠的脑袋一颠一颠的。
贴着他肩膀的脸颊一点点的脱离支撑，就在她的脑袋要往下垂的时候，他忙伸手将其撑住。
紧接着他略微侧身，好让她靠近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
可没想到，她挨着他的怀抱，那双手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主动搂住了他的腰。
楚怀瑾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即整张脸都变得极为柔和，看着她的目光里面满是宠溺，薄唇微微勾起。
马车转弯的时候，有些偏西的阳光洒进了马车里，将他的脸照得透亮。
将唇边的那抹笑意，更是衬得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