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在重新找个借口,和实话实说中,全叔选择后者。

    全叔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起自己的故事。

    “童有全,这是我的名字,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不过才四十岁。”

    程筠挑眉:“你现在看起来确实不像四十岁。”

    她看到的全叔,就是一个糟老头子的形象,胡子拉碴,头发花白。

    全叔怒:“人不可貌相!”

    程筠耸肩,不做评价。

    而全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是前几个月才想起来的。我是土生土长的宁吴庄人。宁吴庄这个名字你可能没听过,现在它叫宁市,是个大城市了。”

    程家村便在宁市管辖范围内,程筠如今所读的高中便在宁市,程筠二叔一家现在也在宁市。

    程筠若有所思,84年9月,她去宁市第一高中读书,全叔凑热闹也跟着一起去了,在这之前,倒是没听说过全叔有去过宁市。

    程筠问:“全叔,你是9月份的时候想起来的吗?”

    当时程筠忙着入学的事情,并没有多放注意力到全叔身上。也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现在想来,全叔或许就是在那几天,恢复了生前的记忆。

    “对,你读书的地方距离我家挺近的。”全叔语气怀念,“我那个时候只觉得熟悉,便瞎逛了几圈,没想到凭着感觉找到了以前的家,但现在那个地方已经被拆了,现在就是个菜市场。”

    全叔摇头:“可惜了可惜了,我家那么大个武馆,就成菜市场了!”

    程筠还是第一次听说:“全叔,我说你天天盯着我打拳,原来是老本行啊!”

    “还说呢!”全叔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你这水平,进我武馆都不够格。偏偏你还懒得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程筠瞪他:“说你的事!扯我干嘛!”

    全叔啧了一声,继续说道:“算算时间,如果我的儿子和女儿还活着,现在也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但也可能他们都死了。”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儿子女儿都死了,那我干脆就安安心心地去投胎好了。”

    “直到上个月,你不是放假了吗,我跟着你爹妈去了你学校,结果看到了一张和我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我一路跟着这个女孩,来到了宁市一个叫紫瑞花园的小区,在那里,我看到了我女儿,丹丹。”

    尽管童美丹现在已经是个迟暮老人,脸上刻满了皱纹,但全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

    童有全在二十岁那年继承了家里的武馆。

    他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取名童美丹。

    童美丹从小就活泼好动,特别喜欢跟在师兄师姐们身后。正式习武后,更是展现了惊人的毅力和天赋。

    又过了五年,童有全有了第二个孩子,童飞英,但是他的妻子却因难产而死。妻子死后,童二全并没有再娶,而是专心教导两个孩子。

    女儿在习武上天赋极高,但儿子却是个半吊子水平。

    童有全心里发愁,于是花了更多的精力在儿子身上。好在女儿美丹也懂事,除了会帮着指导儿子飞英习武,也会帮忙打理武馆的琐事。

    转眼又过了几年,童美丹嫁给了武馆的师兄。

    儿子飞英依旧是那副半吊子水平,他甚至不如后入门的师弟师妹们。

    童有全想着自己还年轻,儿子不行,那就等孙子长大了再把武馆给他。因此他心里发愁归发愁,但倒也不急。

    可童有全没想到的是,他还没等到儿子结婚,自己就突然病倒了。

    这一病,童有全整个人都老了十几岁。

    病去如抽丝,他预感自己时日无多,便将两个儿女叫来。他打算让儿子飞英继承武馆,女儿美丹和女婿从旁协助儿子。

    童有全自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可这话一出,一直乖巧懂事的女儿却提出了反对。

    童美丹认为自己无论在武术还是对武馆的管理上,都不是儿子飞英能比的,为何不把武馆交到她手里?她虽是女子,也一定能将武馆好好经营下去,甚至能发扬光大。

    “可惜她终究是个女孩。”全叔叹了口气,“又是嫁了人的,我怎么可以把武馆交到她手里!为此,丹丹和我产生了剧烈的争吵,最后不欢而散,她后来随着丈夫去了外地,一直到我死,都没有回来过。”

    程筠表示完全理解不了全叔这样的想法。

    明知道儿子是个半吊子水平,依然选择“传男”,甚至委屈自己的女儿。

    仅仅从全叔的只言片语中,程筠也能看出来,这位叫童美丹的女性是个坚毅又果断的人。

    那儿子呢?全叔一直到他死前,女儿都没有回来过,可现在他却在宁市见到了女儿。

    程筠:“您重男轻女的思想蛮严重的啊,全叔。”

    全叔:“我怎么就叫重男轻女了!武馆建立之初,一直都是传男不传女!”

    “一直都是,所以就是正确的吗?”程筠见全叔脸色越来越难看,撇撇嘴,不再多说这件事,“好吧,不说这个,那全叔你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愿意地府投胎?”

    全叔:“我,我想见见我儿子。”

    程筠皱眉:“你儿子?童飞英?”

    全叔:“对!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想知道,武馆后来是搬到哪里去了!”

    程筠诧异地问道:“他也还活着?”

    “你说的叫什么话!”全叔瞪了她一眼,但语气迟疑,“可能还活着吧……”

    程筠支着脑袋,头微偏,串在头绳上的冥牌随着她的动作垂在了手腕上。

    全叔并没注意到,他脸色变了又变,几次想开口,又把嘴巴闭上。

    程筠并没有催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同时心里浮现了某种猜测。

    全叔的执念可能既不是儿子,也不是武馆,或许是交到儿子手中的武馆。

    不知过了多久,全叔终于再次开口。

    “他们说,飞英卖了武馆,去了国外。”全叔瘫坐在地上,眼里有着深深的不可置信,“他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这可是我们童家传承百年的武馆,是我亲手交到他手里的啊!”

    “我想去问个清楚,可是没人能听到我说话,但只要我一直待在他们身边,总有机会听到的,或许是我听错了。飞英没有卖掉武馆,也没有去国外,他只是把武馆换了个地方……”

    “前段时间,丹丹他们离开了宁市,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要去其他地方过年,年后才回来。我本来想年后再和你说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能帮我吗?帮我问问丹丹,武馆是不是真的没了?我还是不相信,飞英会卖了武馆……”

    全叔眼里带着希冀。

    这个情况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但程筠莫名觉得这可能就是当年的真实情况。

    程筠抿抿唇,问:“全叔,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全叔十分烦躁地揉了揉鸡窝脑袋,“管他呢,无论最后的答案是真是假,我之后都会老老实实去地府!”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不是,你什么意思?到底帮不帮我问!”

    “我帮,但要等年后了。”程筠把玩着手腕上的冥牌。

    全叔点头:“没事,几十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十天。”

    程筠又想到另一个人,“全叔,你说的那个和你女儿长得一样的学生,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童书雪。”全叔说。

    这时,他也终于看到了戴在程筠手腕上的东西。看起来就是个木牌,没啥特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全叔一看到它浑身发毛,不舒服。

    “你那是什么?”全叔指着那东西问道。

    “这个啊。”程筠将头绳取了下来,冥牌也变大了许多,刻在上面的字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全叔眼中。

    全叔眯起眼睛:“鬼差·程筠……鬼差?!”

    全叔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手指着程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

    程筠笑吟吟地看着全叔:“阴差阳错找了个鬼差的工作,全叔,请多指教啊!”

    全叔:!!!

    全叔着实没想到,自己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落在了鬼差手里。

    “全叔,你刚刚说知道真相后,就老老实实回地府这件事,不会是骗我的吧?”程筠低头将冥牌缩小,然后把头绳戴回了手腕。

    “当然没有!”

    全叔视线飘忽不定,程筠抬头的时候正好捕捉到,她笑了笑:“那就好,我们签合同吧!”

    全叔后背一僵,怎么还有合同?!

    程筠口中的合同其实也就是将全叔的阴气录入至冥牌当中,之后冥牌便会产生类似于紧箍咒的功效,只要程筠想,就可以控制住被录入的鬼魂。

    她看起来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全叔打算阳奉阴违的想法,将全叔的阴气录入后,便自顾自地做事情。

    “说好了,年后开学我帮你问清楚武馆的事,问清楚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回地府准备投胎去。”程筠收拾好堂屋的书本,警告全叔,“在这之前,你记得控制住自己,不要频繁打扰你女儿一家。”

    全叔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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