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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上人苦(二)

    秦姝此时简直欲哭无泪,她小小一个恶作剧而已,她父亲要她找人也就罢了,连崔筠这个落势盲女也向她要人,这也太看不起她了。

    反正人已找到,她在父亲那里交了差,其他的,她也不会再纵着她们了!

    她先吩咐身边婢女去禀告相爷崔筠已找到,又甩开崔筠,反坐稳在她身边椅子上,笑道:“这可是在我宰相府邸,我方才容忍你给你脸面,你却不知收敛了。”

    她呵呵一笑,又道:“给你一个选择,你乖乖坐下赴宴,什么也别问,等宴会结束我帮你找人,如何?”

    众人见她俩咬耳朵说话,还道是女孩儿家闹别扭,这会就好了,也不管她。

    秦姝也不等崔筠回话,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你怎么说也是尚书府的小姐,却整日把一个男侍从挂在嘴上,日夜相伴,耳鬓厮磨的,可别坏了新京的风气!”

    崔筠愣了一下,明白其中意思,手中摸索到一壶茶水,手一扬,泼得她满头满脸都是。

    众女正笑着聊天,惊见这一变故,纷纷惊呼起来,这引起更多人关注,渐渐有人围上来。

    秦姝抹着脸上的茶水,指着崔筠说不出话。小丫头们忙上来帮她擦脸,但窘相已成,秦姝又出了大丑。正不知该如何收场,忽听远处愤怒一声:“胡闹!”

    远远走来几人,正是秦京与随从数人,中有一人,正是谢浮光。

    秦姝听到她父亲的声音,趁着这一脸狼狈相,什么也不顾了,急奔到父亲身边,想来个恶人先告状,谁知秦京还不等她说话,却道:“你回祠堂里跪着去!”

    秦姝不敢反驳,不甘愿的走了,众人见风波已消,又见秦京此时震怒,也都连忙散了围观,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浮光远远看到崔筠了,忙走过去搀扶。

    方才李鸢等人护着崔筠,浮光见了道谢,李鸢等人见浮光衣衫质朴,行为有礼,全不像方才秦姝所说,正纷纷坐下,却见秦京走过来,反而对崔筠赔礼道:“小女胡闹,请姑娘见谅!”

    众人都惊了。

    这可是宰相啊,闺阁女子间闹了些矛盾,也不至于宰相向她赔礼。崔筠也是不解,惊愕中还了一礼,一场风波到此消除。

    但崔筠终究心中不安,浮光见她今日受了惊,小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正欲走,李鸢却劝阻道:“今日宴饮已毕,姑娘们各有奇艺,反正无事,筠妹妹何不稍候?”崔筠正犹豫间,却是杨家小姐道:“听闻今日有宴乐,等等呗!不看多可惜!”

    李鸢见崔筠犹豫,悄悄对她道:“妹妹或许对什么贵人不感兴趣,但今日宫内的教坊过来,妹妹难道不想见见?”

    崔筠心动了。又因李鸢今日相救,自己颇为感激她,她说的话不能不听,就点头留下。

    时人喜乐,秦府的私宅舞乐团就多达一百数十人,宫廷教坊更是精锐庞杂,外人不能见,今日却是因为北方有喜报,皇帝大喜,特赐一支乐舞队为秦相祝寿。

    崔筠一时想到张小五,她出身旧京教坊,偶尔谈起教坊的全盛时期,如何受人追捧,技艺如何惊为天人,心中很是向往,又想起张省在北地,或许立了功,或许很快就有她父亲的消息,这样乱想着,已经被人牵着到了另一处。

    这是秦府为今日特设的舞台,男女分坐两席,坐定之后,便听到惊叹喝彩之声。时下宫廷乐队称“教坊大乐”,乐队上台,先是舞蹈、杂技、戏曲,后以合奏结束。

    崔筠听着台下惊呼连连,却觉得无甚意趣,或许为了迎合宴会气氛,不过是些世俗舞曲,与张小五所教相差甚远。眼看着宴乐接近尾声,崔筠别了李鸢,先走一步了。

    她觉得今日浮光的手尤其的冰凉,问他今日走失,可有什么事,浮光都答没有,崔筠虽有疑心,但此地却不方便细问。

    两人走了不远,才到一处垂花门下,忽听身后有一人喊道:“姑娘请留步。”

    浮光回头一看,见一女抱琴,头戴莲花冠,脸上还有妆容未卸,竟是宫廷教坊的人,崔筠也回了头。

    那女孩上前道:“这位可是崔姑娘?”

    浮光已告知这女孩儿是教坊的人,崔筠心里奇道:“她叫我做什么?”但眼下还是回礼问道:“我是。请问姑娘有何事?”

    那女孩道:“奴婢方柳儿,趁着教坊未归,想同姑娘切磋琴艺,不知可否?”

    崔筠皱眉,不欲理会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在她看来,两人素未谋面,见面说切磋,不就是挑衅吗!

    转身欲走,方柳儿却追着道:“奴婢知冒犯了姑娘,但出宫不易,师傅知姑娘是张小五高徒,奴婢也想见识一下。”

    崔筠一回头,张小五?

    是了,方柳儿的师傅与张小五是故人。

    两人切磋的地点在秦府松林之下,这还是浮光找的地方,他虽初来秦府,倒好似很熟悉的样子。松林幽静,松下抚琴,最是雅致。

    方柳儿很讲规矩,道:“姑娘想弹什么曲子?”

    崔筠道:“《广陵散》,我师傅生前最喜此曲。”

    方柳儿眉眼间一惊,她宫中的师傅也最喜此曲。但此时不便多言,道:“既如此,我也抚一段《广陵散》罢,我师傅也喜此曲。”

    崔筠点头,又道:“你既说比试,也得有人评判才对。”方柳儿为难道:“奴婢倒没有想过这个,眼下无人,就请姑娘身边这位公子做裁判罢!”

    崔筠点头。

    两人各抚一曲《广陵散》。

    曲毕,还不等浮光说话,方柳儿施礼道:“师傅每每说她比不上张小五,奴婢都不服气,如今见了姑娘,奴婢也只得认输了。姑娘有此琴艺,何必困于室内?”她心里说的是,若姑娘进了宫,一定能得皇帝赏识呢!

    是了,方柳儿在宫中数年,琴中沾染了争斗之心,崔筠却在山中修行,她的眼疾反而成就了她。

    崔筠一笑,道:“我习琴原是因眼疾无趣,后来跟着师傅才上了心,再后来...”她想起从前贾轩说的以琴自立,摇摇头,又道:“后以琴自娱,从无争斗之心,琴无上下之分,姑娘也谦虚了。”

    言尽于此,方柳儿不欲再说,匆匆告辞,临别留言道:“奴婢喜欢姑娘,姑娘以后若有话,奴婢必相从,还望来日再见罢!”

    方柳儿不舍告别,崔筠心中却隐隐得意,她习琴以来,少与人切磋,如今得个评价,心中很是高兴。浮光见她如此,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

    两人收拾完正欲走,忽听松林外有人声道:“秦家姑娘今日想出风头,没想到结局如此狼狈,我们今日救了崔姑娘,也算打了她一巴掌。”

    却是今日救她的杨家姑娘和李鸢。崔筠倾耳细听,只听李鸢道:“别乱说,这还是在秦府呢!”两人不再说话,笑吟吟的走了。

    不知为何,崔筠方才高兴起来的心一瞬间低落下来,她感念李鸢几人今日救她,原来竟是为了拿她对付秦姝吗?

    浮光知她心中所想,递给她一只手,劝道:“姑娘不知,人人皆有所求,也没什么,姑娘要想得开。”

    崔筠点头,紧紧握住浮光的手,回家去了。

    这里秦姝却不好受。秦京与徐氏高坐堂上,三个妾室坐在侧边,秦姝和秦薇跪在堂下。

    秦京厉声问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秦姝叩头,坦诚道:“我不该戏弄崔筠。”

    秦薇道:“我该拦着姐姐。”

    秦京冷哼一声,道:“你们若不知错,就先去领了家法再回来!”

    秦姝吓得瑟瑟发抖,哭着求道:“爹爹,我错了,我不该,不该与崔筠生了攀比之心,故意害她!我再不敢了!”徐氏也求道:“她们年纪还小,不懂事,都怪我教导不严,下次绝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秦京这才叹了一声道:“她还小吗?明年就要进宫,现在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整天跟别人争长斗短的,我秦家的女儿何至于此,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不懂事,入了宫怎么办!”

    徐氏和黄氏想到女儿们明年入宫之事,憋不住哭起来,秦京看着头疼,罚二女禁闭府内两个月,从明日起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再不准乱跑。

    二女跪着感谢父亲。

    最遭殃的却是管家,秦京记着他绑了浮光的事,亲自罢了他管事之位,罚着做下等的洒扫去了。

    这一日晚上,崔渺从白鹿书院回家来。多年未见,兄妹俩完全变了模样,崔渺见崔筠缠着眼纱,听她讲这些年的经历,几次都要红了眼,又问他母亲,崔筠只说她去庄子上休养,两人一时无话。

    崔渺回来了,崔筠终于放松下来,休息了两三日,这日浮光非要带崔筠去一个地方,是一处林间竹屋。

    他们一下马车,浮光回头让车夫在原地等着,他给崔筠套上蓑衣,又撑着伞,一到林间,雨声却与外面不同,因为有风,那雨“簌簌簌簌”倾斜着下来,雨滴浮在竹子上,青翠欲滴。

    进到屋里面,顿觉雨声小了。浮光帮她拿掉蓑衣,又用一条毛巾,细细擦掉她头上沾染的水珠,她自己拍打身上淋雨的湿迹。等他们终于收拾停当,坐下来,浮光先开口道:“这是我最近收拾出来的一间小屋,偶尔过来坐坐。”

    这间屋子是新盖的,只有两间,不大,外间有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又有一长桌临窗,还有对坐的两把椅子,另一间隔着帘子,看不清楚。

    崔筠问:“来这里做什么?”

    她出神的望着外面,说话的声音有一点迷茫。她觉得他们两个像是来到天地的僻静之处,隔绝人世,浮光只轻声道:“听雨。”

    接着,他们不说话,只是并排坐在门前听雨声。北风呼啸,叶子沙沙的响,再细听,似乎有隐约的虫鸟鸣叫。她嘴角含笑。浮光只看着她,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过了一会,雨势小起来。浮光才想起有正事同她讲,道:“我确实也有事同你说。”

    崔筠并不看他,只仰头感觉雨中空濛的天空,道:“你说。”

    浮光正欲说话,忽见阿照找过来,面有急色,道:“姑娘快回去看看,公子出事了!”

    崔渺吗,他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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