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簌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空无一人,但楼道里的灯是亮着的,这说明刚才一定有人来过。
而她刚才也确确实实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多半是个身材很壮实的。
她以为会是陈十三,但却一直没看见他人。
那会是谁呢?
林簌的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攥着手机,通话界面显示电话还未挂断。
电话那头是方知远。
林簌将耳朵贴在门上又听了一下,外头依旧没什么动静,手机里传来方知远的声音。
她拿起来放到耳边,没说话,只是听着。
听见电话那头说:“他就在附近,你现在千万别开门。”
咔哒一声。
林簌抬手将防盗门直接反锁了。
她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给一个杀人凶手开门?
关了门并非绝对安全,她往后退开,对电话那头的方知远说:“你还不打算过来抓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微微喘息:“你放心,不会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林簌挂断了电话,点开位置界面,两个小红点实时显示重叠在一起,她两指放大之后,两个红点才稍微分开了一点。
她几乎可以确定陈十三现在就在门外。
果然装不下去了吗?
想来也是。
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实际上早就漏洞百出了。
就在这时,林簌忽然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厨房那边正对着外面走廊,但那边加装了防盗窗,一般人进不来。
林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弯下腰去,伸手在沙发底下摸出了一把小巧的羊角锤,然后轻手轻脚站了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靠近防盗窗的位置确实有动静,乍一听像是老鼠,仔细听才会辨别出那种声响不像是老鼠发出来的。
如果她现在没听错的话,这动静多半是有人正在撬防盗窗上的锁。
林簌贴着墙壁,紧握手里的锤子,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一看,顿时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此时此刻,外面走廊上站着一个人,楼道的感应灯时不时亮起,亮起的一瞬间,林簌可以看到他的样子。
看长相像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高最少都有一米八,偏瘦,第一眼,林簌以为是陈十三。
她也确实一直以为外面的人就是陈十三。
然而不是。
不但不是,还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
林簌站的位置刚好是那人的盲区,两人的距离近到只隔着一堵墙。
她尽力让自己保持淡定,但两条腿还是控制不住发软,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了,他们两人都站在黑暗里,气喘吁吁。
她微微发颤的手伸进兜里,没摸到手机,下一秒才想起是刚才放在了沙发上。
她来不及懊恼,只听防盗窗上清脆咔哒声响起,锁开了。
林簌咬紧牙关,后脑勺也贴在了墙上。
她的肩头上方就是那扇防盗窗,听声音,那个男人应该正在往里翻。
这样下去不行,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对付这么一个男人,虽然他看起来很瘦,但男女之间身材的先天劣势是无法否认的。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跑出厨房,背后一团阴影就压了下来,一道阴沉嗓音随即响起:“你在等我啊?”
话音刚落,噗嗤一声,男人声调一转,在一声闷哼中痛苦地蹲了下去。
“啊……”
“好痛……”
林簌握着锤子的手高高扬起,呼吸紊乱,黑暗中,她的脸看不清楚,那双眼睛却折射出骇人的光亮。
“你是谁?”她的声音在抖。
地上的男人捂着脑袋还在哀嚎个不停:“好疼……好疼啊……”
血顺着男人的指缝流出来,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你想干什么?”
这一次,林簌已经调整好了呼吸,她没有刚才那么慌了,消失了一瞬的力气也在渐渐回转。
男人的呼痛声听起来像在哭,她那悬在空中的手慢慢攥紧,比刚才那一次更重,更快地砸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男人准确无误地攥住了她的整只手,粗糙的手指包裹着她的手背,磨得生疼。
锤子停在了男人眼前,只差微毫。
男人的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止住了,像是从没有过刚才的画面似的,血液顺着他的额头飞快流淌,让他原本就不怎么可观的长相变得更加狰狞恐怖。
“你生气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啊……”
男人说这话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就要碰到林簌的脸时,被她用力甩开:“滚开!”
她发现自己刚刚恢复的力气转瞬间消失不见,她的力气对于眼前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男人突然收回攥住她手的那只手,在她被迫扑进他怀中的一瞬,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我说过的,我会找到你,”男人强有力的手分开了林簌的手指,夺走了她唯一的武器,“你看,现在信了吧?”
林簌奋力挣扎,却没有半点作用。
她反拧着手,趁机拿出后兜里的喷雾,对准男人直接按下,没有丝毫犹豫,噗呲一声,身上的禁锢松了几分,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凄厉惨叫。
“你这个疯子……你给我喷了什么!”
林簌接着按了好几下,男人踉跄了好几步,撞到了墙边的洗衣机,她才转身逃开。
她跑到了客厅,原本想冲过去拿手机,但身后的脚步声紧随而来,无奈,她只得跑进卧室反锁上门,三步并作一步冲到书柜前,踮脚打开机关。
她拉开书柜的手还在颤抖个不停,进到密室,她在键盘上飞快敲了几下,屏幕亮起,几个被划分好的监控画面陆续显示,每一个画面里都闪过了一个男人身影。
男人跑得跌跌撞撞,显然是看不清路,没多久他稳住脚步,多半是眼睛开始恢复了。
他用力掰动门把,那是林簌卧室的房门。
接着,他又企图撞开,试图踢开这最后一个阻隔他去路的障碍物。
林簌并不担心他会进来,因为另一个画面显示楼道,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在飞快接近她的家。
那应该是方知远,她心说难怪刚才这人会叫她放心,原来早就在外面埋伏好了。
隔着书柜,林簌听到震荡的砸门声不断传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忽然睁大了眼睛。
门外那人,竟然是陈十三。
陈十三发现大门开不了,一转头,似乎是注意到了已经被撬开的防盗窗。
几秒后,陈十三冲进客厅,那个疯狂砸门的男人转身跟他扭打到一起,陈十三看着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被男人摁在了地上挨了好几拳。
林簌一时间有些怔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开门,从密室里出来便几步冲到床头柜前蹲下,着急忙慌在里头翻找起来。
门外,陈十三嘴角浸出鲜红,他侧身躺在地上,屈起手肘护住头,蜷缩起膝盖。
男人站起身,连着踢了好几脚,然后抬脚照着陈十三的脑袋狠狠踩了下去。
在他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大门口的防盗门传来巨响,两边的声音同时炸开,男人还是本能地回了头,下一秒,表情一怔,浑身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滋滋……”
电流声持续不断,林簌死死地盯着他。
当方知远和苏河冲进来的时候,同时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林簌和陌生男人相对而立,男人抽搐不止,在他脚边躺着陈十三,蜷缩着身体,猛烈咳嗽,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渍。
方知远跑过来才发现,原来林簌手里拿着的,是□□。
绿城市局。
画像师:“确定那人是长这样吗?”
林建国回忆了一下,然后点头,叹道:“画的真像啊。”
画像师跟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掏出手机给方知远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画像师无奈摇头,冲林建国说:“先等着吧,等方队回来再说。”
林建国站起身:“什么意思啊?意思是我今晚还得在公安局过夜呢?”
要知道,他刚从拘留所出来没多久,对这地方着实有点阴影了。
画像师说:“差不多吧。”
林建国不信,想往门口走,刚有这么个动势就被拦住了,画像师笑着打开门:“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安心等着吧。”
凌晨时分人回来了,都回来了。
除了夏桃和苏河以外,还带回来了好几个人。
画像师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立马将这事儿告诉了方知远,方知远听后眉头紧皱,让他把画像拿过来。
看完画像,方知远叫苏河把刚包扎完伤口的陈十三带到了审讯室。
方知远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耐心了,陈十三刚坐下,就听他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杀人?”
他一愣,不答反问:“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十三摇了摇头:“方警官,上次是跟踪狂,这次直接就是杀人犯了吗?警察都是这么办案的吗?”
“随随便便就可以冤枉人?”
“冤枉?”
苏河冷哼一声。
他站起来,走到陈十三身边,然后弯腰伸手,从他衣兜里掏出了童梦的手机:“这叫证据确凿。”
陈十三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他说:“这是李姨给我的,说是捡来的手机,我是打算明天下了班交过来的,这叫什么证据?”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表情有了微妙变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顿,下一瞬猛然对上方知远的视线:“难道说这手机的主人已经……死、死了?”
苏河拿着手机坐了回去:“别在这儿明知故问了。”
隔着玻璃,林建国有些驼背,他贴近玻璃,虚着眼睛,嘴里发出“咝”的声音,很快,声音顿住,他回头对着夏桃猛点头:“没错!是他,就是他没错!”
“那天给我送快递的就是他,我记得他眼睛下边有颗痣,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