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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喜雨(上)

    许鸣对青杳的到来表示出了热烈的欢迎,青杳也多时未见这位学识渊博的大儒,便也不客套拘谨,撩起袍角就坐在了许鸣下首一席,对面一席是洪泰峰,寒暄也不用,三人直接聊起了今日长安月旦上座下对《国朝事录》的热情和讨论。

    一时间,倒叫杨骎被喧宾夺主了。

    眼看着午时已过半,许鸣自己腹中也饥肠辘辘,一挥袖子叫声开席,杨骎忙不迭地响应老师的命令,拊掌两下,门外的管家立刻井然有序地安排厨房去煎炸蒸煮不提,不一会儿,侍女们端着托盘,流水似的传上来了新鲜烹制的菜肴,许鸣又是一挥袖子招呼青杳快吃快吃别客气。

    侍女们早就在洪泰峰下首又置了一席,原本这才是给顾青杳的位子,但是杨骎也不讲究宾主座次,反正都不是外人,走过去正要落座,被许鸣一嗓子喝住了。

    “你作甚!”许鸣收起刚和青杳聊天的笑容,面色瞬间不善。

    杨骎有些莫名其妙:“我吃饭啊。”

    “你吃甚!”许鸣两道浓眉拧成了毛毛虫,“若不是你今天把无咎君终于带来,老夫恨不得把你左腿也打折!你行了,老夫瞧着你也不要坐,你也不要吃,就给我等伺候伺候酒水茶饭,算是弥补吧。”

    杨骎一愣,青杳也一愣。

    许鸣差点把筷子甩到杨骎脸上:“愣着干嘛,倒酒啊!”

    杨骎仍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眨了眨眼睛:“府上有的是侍女。”

    “老夫什么时候用过侍女!”许鸣几乎要站起来打杨骎,“这间屋子里说出来的话只有这间屋子里的人能听,你叫你府上那些闲杂人等都躲远远的去!”

    如此一来,杨骎也无话好说,交代管家不许让侍女进屋里来,菜都端到门口,由他亲自传到客人面前的案上。

    青杳心中并不知许鸣此举是何用意,她看了看被许鸣指使得像个陀螺似的在堂中不停旋转的杨骎,又看看神色自若与许鸣交谈的洪泰峰,心想大约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的了,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才是真正的客。既然是来做客人,那就少说话多吃饭才是正道。

    “无咎君,”许鸣端起酒盅,“老夫瞧你比上次又清减些了。”

    青杳下意识地抬起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不觉有瘦,于是也端起酒盅笑道:“有吗?我自己倒不觉得。”

    许鸣抬手示意她放下酒盅,语重心长道:“别不当回事。之前老夫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轴得很,想要做成个什么事,心里眼里就便只有那一件事,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你现在年轻觉不出什么,到了老夫这个年纪,身体是要垮掉的。”

    青杳听了面上微微发热,很是惭愧:“先生教训得是,无咎知错了。”

    “你要答应老夫,按时吃饭,早睡晚起,从年轻的时候就要知道保养身体,”许鸣给杨骎使眼色,示意他给青杳布菜,“下回老夫再见你,你要胖一圈才行。”

    许鸣的语气像是一个和蔼慈爱的长辈,青杳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这样的关怀和嘱咐,眼眶一热,微微笑了:“先生的话,无咎记住了,谨遵先生的教诲。”

    杨骎讲究吃食,因此府上的厨子也颇有些本领,青杳深知这一点,因此一边听着许鸣和洪泰峰说话,一边捏着调羹先把眼前这一盅小米花胶炖辽参送入腹中,给胃里打了一个温暖的底,然后才把筷子伸向八冷盘中碧绿的一碟姜汁莼菜核桃仁清了清口,,然后左手伸向酒盅,刚端起来,就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杨骎把酒盅给夺走,又跟变戏法似的原样又塞了一只回来,只是这新塞回来的酒盅里装的是热酒。

    “端起冷酒就喝,也不怕胃疼!”撂下这句话,他就留给青杳一个背影,狗腿颠颠地举着酒壶去给许鸣添酒了。

    青杳不与他一般见识,而是把自己案上的菜肴吃了个遍,什么腐皮酿苦瓜、笋干毛豆子、木耳煎豆腐,冷吃手抓羊、樱桃鹅脯、烧牛蹄、油焖大虾、响油螺片……青杳全都来者不拒,上什么吃什么,不光吃还要喝,杨骎府上美食不少,美酒更是罕见,每个人案上左角生着一只小炉子,炉子上一只小砂锅,砂锅里一只大肚子酒瓶,瓶里温着也不知什么名字的酒,反正入口绵软,还带一丝回甘,一点也不辣嗓子,青杳向来不用人伺候,自斟自饮,自得其乐,一边喝一边纳罕这到底是什么酒,除了甘醇竟觉不出什么酒味,一好奇便一盅一盅地饮个不停,奇妙的是,这酒配上不同的菜还有不同的口感回味,青杳喝到最后已然对这酒建立起了浓厚的兴趣和好奇,几乎跟玩儿似的,要用这酒把这席上的菜搭个遍。

    菜式依然流水不断地传上来,青杳觉得这顿饭来的非常值得,全是硬菜,除了刚刚那些,还有锦缠雏鸡、风腌盐水鸭、白炸田鸡腿、松树猴头蘑、金腿双笋丝……待吃到银耳雪梨炖莲子的时候,才发现胃里有点沉甸甸的,恍然觉得今朝似乎太不节制了。

    “少吃两口吧,已经吃成个大肚蝈蝈儿了!”

    杨骎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青杳身边,腿一盘坐下了。

    他实在是个高个子,这身形远看倒不觉得,挨得近了,这人高马大的一副身板便化成了威武,山一样的威严周正,叫人不敢在他边上造次,迫得青杳不由自主往边上挪了挪。

    杨骎伺候了不少辰光,饿得前胸贴后背,尤其恨顾青杳埋着头吃,间或抬起头来,也是短暂跟许鸣和洪泰峰说两句话,愣是生生也不看他一眼,亏得他心疼她刚才在大街上饿得头晕眼花心慌,什么好菜来了都紧着放在她身前的案上,她就是个吃,单就是吃,除了吃没有别的心思和想法。

    青杳心想反正自己已经酒足饭饱,也就没跟杨骎计较,反倒是把自己胸中关于《国朝事录》几处不解拿出来向许鸣询问求教,一时觉得茅塞顿开,一时又觉得尤有不明,此时大约是那绵软的酒劲上来,青杳忽然觉得周身一阵暖意,头脑里有些飘飘然,连耳边众人的说话声都离得自己有点遥远。

    忽然心底涌上了一股酸涩和惆怅。

    青杳的脑海里浮现出罗戟的样子。

    她想,他为什么要去相亲呢?干嘛不回来跟自己解释?

    想着想着,没有答案,难过愈发成了无底洞,酒意上浮,惆怅下坠,青杳没意识到在其他三人看来,她突然就呆了。

    突然肋下受了一下撞击,青杳筷子上挟着的一根红油耳丝掉在了盘中,令她回过神儿来。

    肋骨被撞得一阵闷痛,青杳无名火滋生,噌地腾成了一只大爆竹,她把筷子往案上一拍,扭过头向杨骎发难:“你捅咕我干嘛!”

    这一嗓子叫得许鸣和洪泰峰也看向二人,好奇一向斯文安静的无咎君怎么发起火来。

    “我……”杨骎也被青杳这一下整得有点懵,“我吃饭!”

    “你吃饭就吃饭,我问你捅咕我干嘛!”

    这一句说出口,青杳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大舌头了,脑中蹿出一股小火苗,嘶嘶地暗中向她报信儿——糟糕糟糕,喝多了!

    杨骎也是头一回看到顾青杳这副找茬模样,余光一瞥发现许鸣已然面色不善,不由自主地嘴硬起来:“我……左手使筷子不利索!”

    “左手不利索干嘛不用右手!”

    “我右手疼!”

    “你手疼关我什么事儿!”青杳昂然怒立地站起身来俯视杨骎。

    杨骎见顾青杳“腾”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左右晃了晃,伸手欲扶她一把,结果被她不领情地扒拉开了,于是没好气地仰头回敬了一句:“我手疼怎么不关你事儿!”

    说完把手直接伸到她面孔前摇了摇:“你说!怎么不关你的事儿!”

    青杳看到杨骎手上缠得纱布上还沾着伤口渗出的血,骤然理亏,偃旗息鼓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青杳记得有点不太清楚了。

    好像是忧愁又淹没了她的心脏,她闷闷地陷在罗戟的相亲里无法脱身,无法诉诸于口的爱恋和不能摆在阳光下的醋意把她整个人吞没了,她无处可诉,连泣都是师出无名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青杳自言自语,“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青杳觉知今天自己饮酒应是有点过量了,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她甚至也生出了不想控制的心思。

    许鸣问青杳怎么了。

    青杳慢慢地挪到许鸣的边上,长跪伏地,握着许鸣的手,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将委屈汇成一股如注洪流:“先生教教我,教教我吧……”

    至此,青杳彻底断片,什么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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