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过去(九)

    “6月17日17点35分。”柒抬头看了眼挂于墙上的钟表,精准报出当前时间,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没有超出雇主规定的期限。”

    嘀嗒,嘀嗒。

    粘稠暗沉的血液缓缓滑过冰冷的刀锋,砸落在倒塌的书架上溅起一片红色水花。

    她跳过破碎的玻璃走到书桌旁,随手用刀柄敲掉铜锁拉开抽屉,拿出里面被主人藏得很好的一本厚重笔记。

    拍拍封面的灰尘,柒转身,对着从卧室深处走出来的黑发青年扬起手中的笔记本:“找到了。”

    “你那边都解决了?”

    “嗯。”跨过地上一堆死不瞑目的尸体,肩膀缠绕着一条丑陋咒灵的禅院甚尔单手插兜,踩着血洼来到女孩面前,似是感觉无趣地应了一声。

    “这次的报酬要是有很多的话,可别像之前那样一下子又花光了,存点款吧你。”柒一边打开手机向孔时雨发送任务已完成的信息一边拿着雇主要求的东西跟在后面,还要分神叮嘱这个总是说话不算话的混蛋玩意,“你不能总问我借钱吧?”

    “上次欠的也没还完……啊,那你这次应该可以还钱给我了吧?”

    “你是哪来的啰嗦老太婆?”禅院甚尔听烦了,相当不爽地咂了咂嘴。

    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可是二十万,换你能淡定得下来?”

    “首先,我不会借钱给任何人。”他停下脚步,然后扯开嘴角,隐隐含着恶意,俯视对方的姿态显出几分居高临下,“其次嘛,对于那些会跑上门来催债的家伙,我会亲手干掉他们。”

    “……”柒慢慢皱起眉头,“所以你是不准备还钱了在威胁我吗?”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禅院甚尔放松地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

    柒无语,欠一个小孩子的钱还耍赖不还,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糟糕透顶的大人啊?

    “哼,我以后再也不借钱给你了。”她赌气似的鼓起脸颊,像只气饱的小河豚一样可爱。

    谁知禅院甚尔听完她的抱怨又转过头看她,眉梢微挑,顿感好奇:“你不生气?”

    “大概是因为我对你的人品不抱任何希望吧,所以你不会还钱的这种结局算是在预料之内。”柒收到孔时雨已转账的消息,心情大好,连旁边那混账玩意都看顺眼了不少。

    他并不在意自己被骂成什么鬼样:“哦?既然明白,那你一开始还肯借钱给我?”

    ——哈,这臭小鬼的脑袋该不会是进水了吧?

    “万一你最后良心发现,或者你其实不是我猜测的那种人呢?毕竟以貌取人是件很没品的事嘛。”她摊开手,“不能排除这个微弱的可能性。”

    “当然啦,现在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莫名其妙的,禅院甚尔突然不说话了,安静地走完这段路,直到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才拿出来看一眼消息。

    ——比预想的要多几十万。

    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离奇事件了。

    刚开始他以为是雇主满意自己的超高效率而增加的尾款,并不打算寻找原因,后来是次数已经多到不正常的地步他才去追查。

    毕竟自己要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卷进啥大麻烦里那可不值当,结果调查出来的真相……

    禅院甚尔瞥了眼身边正低头和雇主确定交接地点的小女孩,又移开视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内心毫无波澜。

    随便吧,他淡漠地想,反正对方的想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白拿几十万不好吗?

    当然好,好到不禁令人怀疑女孩是否真的愚蠢。

    “我们去超市吧,今晚的菜还没买呢,去迟就赶不上大降价了。”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盖,柒扭头看向身边人。

    “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难道你是什么离不开家长的五岁小屁孩吗?”随意踢开挡路的看门保安,灿烂的阳光晃得禅院甚尔下意识眯起眼睛。

    他忍不住嘲讽:“需要我帮你买奶粉吗?”

    “你讲话干嘛总这么带刺?我不记得哪里有得罪过你啊。”倒不如说,一直在惹人生气的是他才对,要不是够强早就被套麻袋拖去小巷子乱棍打死了。

    柒暗自皱眉:“我不过单纯地想邀请你一起去买东西而已,你是怀疑这其中存在什么阴谋?”

    ——这个讨厌家伙的内心怎么比我还阴暗啊?

    走着走着,两人就逛到了超市门口,在店员敷衍的欢迎声中,黑发青年发出一声嗤笑。

    “就你?呵,即使真的有阴谋也不足为惧吧?”

    柒:“……请你闭嘴。”

    ——再讲下去她就真的忍不住要动手暗杀掉嘴臭可恶的混蛋室友了。

    “哈,我不闭嘴你又能对我如何呢?教训我?”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来到货架前,伸手拉过购物车将几包花生米扔进篮里。

    “是啊,就算你不闭嘴我也无法对你做什么。”柒随口应道,仰起脑袋望向最顶层放着的芒果干,顿时犹豫。

    不够高拿不到啊,怎么办?难道要我跳起来?那也太引人注意了吧?哪家小孩子能一蹭一米高?

    “甚尔。”十分自然的,她抬手拽了拽旁边那个王八蛋的衣角,“麻烦帮我拿一下最上面的果干。”

    “……你喊我什么?”

    “甚尔啊。”柒一脸奇怪地转头看他,“难道你不叫这个名字?”

    于是禅院甚尔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你之前不是还喊我全名吗?”搞什么鬼……突然叫得那么亲近,感觉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那是因为生气!”一听这话,柒顿时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如果不是发火或者互相之间不熟悉要确认身份,谁会无缘无故地叫人全名啊?直呼其名是件特别没有礼貌的事情吧?可能只有你这种讨厌鬼才会那么干。”

    “再说了……”她嘟嘟哝哝地又补上一句,“你根本就不喜欢别人称呼你的姓氏吧?”

    ——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还非要踩着人家的底线死命蹦迪,这不是讨打是什么?

    唉,所以没办法啦,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只能这么叫他了。

    “……”禅院甚尔不由沉默。

    第几次了?女孩这种莫名其妙的表现。

    其实很讨厌他吧?很想离开吧?却还固守着那点原则友善对他。

    纵使被惹到发怒气得不行,依旧会照顾他内心的感受、倾听他的话语,以平和的态度与他闲聊家常,并且从不询问过去,懂得与人保持距离,甚至尊重他做出的一切选择,无论那是好是坏。

    简直就像……站在完全平等的角度,将他当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室友来相处。

    明明是个诅咒师,明明同样在这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糟糕地狱里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

    哈,还真是……愚蠢至极。

    “五条家的那位六眼是闲得无聊没事干吗?”反手持刀捅进人体,轻松结束又一条生命的禅院甚尔甩开沾上去的血,略带嫌弃地啧声。

    “我数数,差不多都有十几波了吧?只收两百万总感觉有点亏。”他扶着脖子左右活动,嘴里说着抱怨的话,眼底的神色却是漫不经心。

    处理掉痕迹伪装成是被咒灵杀死的现场,确定能迷惑五条家派出的探子一段时间后,禅院甚尔才慢悠悠地回到两人租住的房屋。

    而他一打开门就看见纤细娇小的女孩正站在梯子上踮着脚尖拿工具修理客厅中央坏掉的灯泡。

    耳朵听到某些细微的动静,放下有些酸累的手,她转过头,对站在玄关处的他弯起眼眸笑了一下。

    “回来啦。”

    “……”禅院甚尔静静地注视对方,在柒察觉出异常皱着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前又恢复到原本慵懒的姿态,“电灯泡坏了?”

    柒被成功转移注意,点点头:“嗯,刚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忽明忽暗的,幸好之前有跟别人学过一点修理技术,否则又得花那冤枉钱请电工过来。”

    “你居然会修灯泡。”他挑眉,“这是什么贫民孩子的必备技能?”

    “自己单独住久了会修灯泡很正常好不好?”柒一脸无语,懒得搭理对方便跳到地面,弯腰扛起重重的木梯打算还给好心出借的邻居,碰到堵在门口的拦路虎还友善提醒一句,“让让,不然会撞到你的。”

    禅院甚尔没有听话躲开。

    “?”柒疑惑,这傻瓜不走是等着挨撞?好耶!那她就不客气咯!

    似乎没发现女孩的那点小心思,禅院甚尔低垂着目光看她,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

    直到此刻,柒才感觉不对劲,把肩膀上扛着的重梯子放下来,紧紧蹙眉:“怎么啦?”

    听见女孩的这句疑问,禅院甚尔终于开口了。

    “五条家那群长老都不是蠢货,派出去追查的咒术师死了快三十人,除去六眼,有脑子的家伙都知道这时该立即停手避免更大损失。”

    “恭喜。”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安全了。”

    对方发现自己被利用,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算算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

    “哦,所以你是认为报酬不够?”

    “不然呢?两百万就想让我对付五条家的六眼,开什么玩笑?他的悬赏金至少一亿呢。”

    “没说让你对付他。”柒双手环胸,没好气道,“我是嫌自己的存款太多了要浪费完吗?”

    “我只想解决五条家的人让他们放弃追查,并不想干掉六眼,再说我为啥要杀他?无冤无仇的。”

    “等一下。”禅院甚尔慢慢皱起眉头,“你说你不想干掉五条悟?”

    “都说了我为什么要干掉他?”她越发无语,这混球的听力是有问题吗?

    “那你……”话一出口他就立马停住了,莫名的没有往下讲。

    “所以我准备搬走,行李都打包好啦。”柒不曾注意男人那短暂的停顿,自顾自地继续,“尽管我挺讨厌你那些坏习惯,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可好歹同住半年,总不能连声招呼都不跟你打,现在你知道了就行。”

    “对了,作为室友的最后一句劝告——改改你那个总喜欢嘲讽别人轻视自己的坏毛病吧,甚尔。”她叹气,“看着真让我火大。”

    “你分明很强不是吗?”强到令人羡慕和嫉妒。

    “……”

    很奇怪的,禅院甚尔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再讽刺她几句,安静得简直不像平常的他。

    柒搞不懂他的想法,也不想搞懂他的想法。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五条家追杀她而她迫切摆脱这件事,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认识彼此,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都不会回头看对方一眼。

    再加上禅院甚尔那个麻烦的烂性格以及两人特别糟糕的相性,互相感情淡薄也就不稀奇了。

    因此柒才会轻松地、自在地,微笑着向他告别。

    “再见啦,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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