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ytemnestra & Electra

    隋遇将手从桌面收回到膝盖上,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是紧张的,谈话时安朵丝一直习惯性的把控着节奏,在某些时刻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尤其是她现在更想要听隋遇自己的表达时。

    她已经很克制了,安朵丝是这么想的,她看着隋遇,脸上是琴酒一眼就能看穿的,流于表面的同情和包容,但其实她已经感到了有些厌烦,她经常这么做,非常虚伪的感同身受,但总有人受用。

    很少有人能看穿,他们大多数会以为安朵丝真的在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会更加信任她,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她,看穿了的人则会不约而同的不去道破。

    娇贵的裙摆布料被柔弱无骨的手揪的皱在一起,隋遇低垂着眼。

    “等到我法定之后我们就结婚,是我们的约定,可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他完全没提过,也正是那一年,他的朋友无意间说漏了嘴,他有一个在美国学钢琴的白月光。”说到此时,隋遇的语气激动了起来,“他说。‘我弹琴的样子和他的白月光很像’,我就像个笑话。”

    “白月光?”安朵丝好奇。

    “后来舅舅知道了,查出了那些陈年往事,他们两个原本是同学,那个女孩出身普通家庭,裴执他父母说什么都不肯同意,给了那姑娘一笔钱让她去美国深造追求她的音乐梦想。”

    “你去找过那位‘白月光’?”

    隋遇摇摇头:“是裴执的错,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个女孩现在开了巡演,真是让人羡慕,就不要让这些破事影响到她了吧。”

    明明喝的是咖啡,隋遇却像喝了酒一样说着从来没对其他人提过的话。

    “是我自己选择了裴执,我以为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家了,Ann,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隋遇口中念着这个和她姐姐名字同音的昵称,在得到安朵丝的默许之后隋遇才接着往下说,“从小到大,爸妈一直在无微不至地保护着我,他们也会想象如果姐姐还在,她会是什么样子,她一定很漂亮,会不会继承母亲的艺术天赋呢?会学什么专业?会从事什么行业?她会和什么样的人相伴一生?”

    “我总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儿,他们也习惯了透过我看到想象中姐姐的样子。我以为至少裴执爱的是真实的毫无保留的我,可我依旧是个替身。”

    安朵丝觉得隋遇谦虚了,她很聪明,对自己也狠得下心,顺着她的思路,听她真情实感地揭露自己的伤疤之后,换做别人就算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一直给她带来压力的姐姐,至少也会有所动摇。

    但不好意思,她没啥道德,不会被绑架。

    无论这么多年是否一直处于安朵丝无法理解的痛苦之中,在安朵丝眼里他们都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硬要说起来,安朵丝是不会听陌生人废话这么久的。

    就算是安朵丝,也是无法割断血缘的,无论她本人到底是什么看法,在旁人眼中,她的亲生父母,那个与她有着血脉联系的家庭,一定会影响到她,就好像一个简简单单的基因相似就可以改变安朵丝的立场和做法。

    这种可能会让许多人感觉到不安,顺带也会让他们觉得可以借此把安朵丝这个眼中钉除掉。

    安朵丝需要和隋家达成共识,她并不希望他们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

    而隋遇同时也在检讨自己,“我所托非人,我也有错。”

    她确实有错,安朵丝并不反对这一点,她更觉得有意思的是,在隋遇和裴执分手前,隋家人也没有提醒过隋遇,要知道四年多前隋遇还是个未成年呢。

    裴执那时已经开始接手公司事务,相比还在上学被呵护着长大的隋遇,即使只差了三岁,他们的阅历和心态也是完全不同。

    “哄骗未成年小姑娘的能是什么好人?”

    连安朵丝都能想到,没道理隋家那些人想不到,至于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闭口不谈,即使安朵丝不说,隋遇也未必意识不到。

    有些意外的是,隋遇沉默了几秒,突然皱起了眉,想要去抓安朵丝的手又停住收回来,“那天你身边的那位男士,他是你的男友吗?”

    隋遇想要说你们的年龄差是不是有点大,可仔细想想自己和安朵丝是什么关系?又是以什么立场对她做出提醒?

    看吧,她们是能察觉到异常的,还没到完全丧失警惕性的地步。

    “我能够承担的起后果。”安朵丝淡然回应道。

    “真好。”隋遇一阵恍惚,她曾经也是如此自信,至少在爱情中她可以永不遭受背叛。

    安朵丝轻叹一口气,将手边的咖啡杯推开,敲了敲桌面,唤回了隋遇的注意力。

    “说完了?”

    “说……说完了,你有别的事的话我就不耽误你了。”

    一个不出意料的令安朵丝不满意的回答。

    “隔壁那条街上有座教堂,陪我走走?”

    以往人来人往的教堂中正在举行一场婚礼,新人们正站在十字架下于众人的见证中交换着誓言。

    “你信教?”隋遇谨慎问道,“新人是你的朋友?”

    “不是。”安朵丝摇摇头,在最后一排椅子上坐下,右手敲了敲椅面示意隋遇坐下,“上帝确实存在,但我不信祂。”

    所以这算是有神论吗?

    隋遇在想什么安朵丝不想管。

    “两个小时,你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谈你父母的爱情,谈那个辜负了你还在对你苦苦纠缠的前男友,你呢?你的故事呢?”

    隋遇不太明白,和父母的相处,她失败的恋情,不正是她的故事吗?

    “你说服装设计是你母亲的梦想和事业,那你呢?裴执喜欢你弹琴的样子,你喜欢吗?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啊。”安朵丝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隋遇,“如果这是我们唯一一次谈论私事的机会,我更想听你对未来的打算,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了一堆废话。

    隋遇无话可说,即使对话的走向很多并没有按照她准备好的内容进行,她也无力辩解。

    她的确忍不住诉苦,忍不住想要用父母和她的感情经历来博得同情以打动安朵丝。

    可安朵丝的关注点确实自己,这是隋遇没想到的事情。

    “我不知道。”隋遇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在得知替身真相之初,提起钢琴她都会恶心到浑身发抖,哪怕如今她已经不会再有这种反应了,可乐器放下的太久,是会拿不起来的。

    更何况一开始她学琴,是因为她的父母发现了她的音乐天赋而顺理成章的培养,她一直在弹琴,后来去深造是出于热爱吗?隋遇不知道。

    在还没有爱好的年纪她就开始练琴了,她好像一直在被推着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热爱。

    安朵丝向后一靠,仰头看着从屋顶打进来的光,建筑家们认为这座教堂从侧面看起来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而内部在安朵丝看来——“多像个棺材。”

    隋遇一惊,慌张地左顾右盼,生怕别人听到安朵丝的话,在别人婚礼上说这种话,被打都不冤枉。

    新娘的父母在台下抹着泪。

    “婚姻、亲情、孩子,我这辈子都不需要的东西。”更准确的说,是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她有时也会好奇,父母和孩子之间存在真正的爱吗?虽然安朵丝也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

    “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回答吗?”隋遇努力压抑着声音,不能让别人听见。

    “隋遇,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不能接受。”隋遇说着想去握住安朵丝的手,却立刻被她躲开,连她的袖口都没碰上。

    “你最好接受,”安朵丝表情不变平静地隔着那对新人看向他们身后的十字架,“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裴执,你要不要摆脱他?”

    不太明白安朵丝为什么明明觉得很烦却依旧问起他,隋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当然想。”

    “我知道了。”安朵丝站起来,隋遇被她搞得又懵又气,没有察觉到安朵丝不合时宜且引人注目的动作,婚礼的嘉宾们和没看到一样为婚礼鼓掌。

    “你要走了?”隋遇有些不可置信,她不想去道德绑架,她也见过一些被亲生父母找回却不愿意和他们相认的孩子,可安朵丝她不该这么冷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安朵丝微微皱起眉,疑惑流于表面:“什么?我知道什么?”

    隋遇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安朵丝和她见过的那些孩子都不一样,最终隋遇也只能选择打动她、指责她。

    “你知不知道母亲她这些年过的有多么痛苦?!”

    安朵丝觉得莫名其妙:“让她痛苦的人又不是我。”

    隋遇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和安朵丝分辩,她们之间都不能理解对方的逻辑。

    她只觉得安朵丝的言论匪夷所思,她和那种无法舍弃养父母(或更直接的说法:买方)带来的好处的孩子还不同,隋家照样可以给她提供优渥的条件,也不用她和养父母断绝关系,她甚至可以收获双份的好处。

    安朵丝并不是明知道自己自私冷漠却依旧为了利益要做下去,她是真的觉得失去孩子的父母可以不必这么痛苦,她会去怀疑隋家这么执着是不是想要从她身上谋得什么。

    “我们都冷静一点吧。”隋遇向后退了一步。

    “好。”安朵丝欣然点头。

    多年之后的隋遇也还是会想,如果那时的她知道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和安朵丝的私人谈话,她还会说这些话吗?

    答案是肯定的,后来隋遇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见到了处于另一种身份下的安朵丝,即使并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隋遇也在懵懂中感知到了安朵丝的想法。

    正如她所说,这对双方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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