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不早也不晚，恰好是足够像蛋糕上的糖霜那样点缀霍格莫德，新晋学生情侣去约会天经地义，蛾摩拉围着斯莱特林银绿相间的围巾在路上踢踢踏踏的走，拖着雷古勒斯的手。

    “现在不怕被人议论了吗？”他侧头低声问她。

    “让他们羡慕去吧。”蛾摩拉觉得自己的笑像在衔在嘴唇上的刀，她佩上这把利刃已经很久了，她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被她的笑容割伤的，并不那么为此感到抱歉。雷古勒斯属于她就像她属于雷古勒斯，他们光明正大的拖着手在霍格莫德狭窄的中世纪街道上走，边上是灰黄色卵石砌成的墙——他们发现了一间小店，卖各种各样很好的文具，店主自己调合彩墨的颜色，用机器压制羽毛笔的金属尖，挑选羊皮纸的制作工艺，缝制本子的封面。

    他们买了同样颜色的龙血墨水，那是一种非常漂亮的青灰色，但是如果用水洇开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是很深的海蓝，在玻璃瓶子里上下分层，使用的时候需要摇匀——并不是很贵，最主要的原料其实只是龙胆花的汁液，但是店主人的自创魔咒才是它变得如此漂亮的秘密。

    而蛾摩拉也发现了一些雷古勒斯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比如他有多怕冷。

    他带着露指尖的灰色毛线手套——即使他坚持要牵着她手塞在他口袋里，但还是手指冰凉，蛾摩拉扒开他领口发现他已经在羊毛校袍里面穿了一件一件厚毛衣一件羊绒衫，但是看起来并没有热起来的感觉。

    所以他们去了三把扫帚。

    雷古勒斯进门的第一反应是差点甩开蛾摩拉的手。

    很好，小天狼星在里面，詹姆在他身边，他们两个在和身材火辣的罗默斯塔夫人说话。

    三把扫帚的老板娘在下了第一场雪的初冬还穿着低胸衣服，披着一件皮毛的坎肩，而格兰芬多的掠夺者们看起来像是被用胶水黏在了吧台上。雷古勒斯显然是一个老古板，他把她安置在一个壁炉边的位置，然后去点了炸鱼薯条和黄油啤酒，全程目光停留在罗默斯塔夫人脖子以上，对话不超过点单所需的任何内容，然后托着盘子走了回来。

    蛾摩拉拿薯条划了一点塔塔酱，递到他嘴边。

    雷古勒斯显然愣了一愣，然后真得就着她的手吃掉了。

    蛾摩拉开始自己拿薯条蘸塔塔酱吃。

    “我不会喂你的。”对面看起来是一个试探的态度。

    “我知道啊。”蛾摩拉眯眼睛看新升职的男朋友，“如果我希望你主动喂我，那可能就要接受你可能会和罗默斯塔夫人调情——那么你不那么愿意喂我，但是不和罗默斯塔夫人多说什么话，当然很好。”

    雷古勒斯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所以你会不会因为我和罗默斯塔夫人多说话生气？”

    “你有什么要和她说的吗？”蛾摩拉很好奇的看他，“波特在夸她那件上衣好看，你也这么觉得？”那件衣服确实很漂亮，罗默斯塔夫人胸脯很好看，而且大领口可以修饰她稍微有点短的脖子。

    “没有印象。”他回答的很僵硬，但是这也就够了。

    “小天狼星女朋友呢？”她以为会见到他和麦金农的。

    “很早就分手了。”雷古勒斯挑了挑眉毛，“你不知道吗？”

    “我关心这个做什么。”现在也是看到了才随便一问，在不主动去关注的情况下，格兰芬多的生活实在是离他们这群生活在地窖里的斯莱特林太远了，更何况她跟他们不在同一个年级，连一起上课的机会都没有。

    “小天狼星。”雷古勒斯耸了耸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蛾摩拉了然，继续关心薯条的脆度和塔塔酱里熟鸡蛋颗粒的大小了，“我其实很在意你为什么在看到小天狼星的一瞬间想要甩开我的手。”

    “你很在意吗？”

    蛾摩拉抬头看雷古勒斯，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嘴唇比小天狼星要薄，更像奥勒恩，“很在意的吧，但你都做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对不起。”他在看她。

    “我还能怎么办。”蛾摩拉用薯角去划塔塔酱——但是已经有蘸好酱的薯角递到嘴边——雷古勒斯拈着那个薯角看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很明显是一个道歉的态度。她很自然的叼走了那根薯角，三把扫帚在学生中的口碑自然有其原因，比如土豆尝起来柔软而潮湿，热烘烘的，但是外层的皮又很干而酥松，咬下去自有其咔啦咔啦的脆感。

    雷古勒斯在看着她吃，蛾摩拉眯着眼睛观察他背心上的黑蝶贝扣子，闪着特有的石灰质光泽，她知道这算是一个道歉的态度。

    也知道小天狼星其实有在留意他们。

    他们吃得不多，两个人其实才点了一份鱼薯，他们都不是对油炸食品有那么大需求，也懂得自我克制的人，很多时候其实只是为了获得快乐。所以蛾摩拉心想可能周围的学生其实很讨厌这一对斯莱特林情侣：他们用刀叉切开一块炸鳕鱼，讨论它是否足够多汁，面糊是否挂得足够轻薄，对于大部分的学生来说这都是毫无意义的，他们进三把扫帚只是为了获得高热量的食品，暂时歇歇脚，然后继续投身到外面的冰雪世界里去到处乱晃——毕竟树林里的松枝上可能还积了点雪，也足够他们玩的了。

    然而毕竟小天狼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弟弟省心的人。

    他端着一杯黄油啤酒，拉开凳子，在他们的桌子边坐下。

    雷古勒斯想说话，蛾摩拉用眼神制止了他，“你很闲吗？”她问布莱克家的兄长。

    小天狼星挑了挑眉毛。

    “伊万斯每个霍格莫德日都会去蜂蜜公爵买一些糖果，我刚刚看见她和斯内普从窗外走过去。”莉莉伊万斯当然是名人，她的很多举动斯莱特林们都会留意，比如说麻瓜出身没见过世面的经典表现，据说她持之以恒的往家里寄蜂蜜公爵的糖果。三把扫帚就在霍格莫德村口，很容易就能看见人来人往的情况，今天她出来的比平时晚得多。

    “我觉得你们更有趣一点。”小天狼星在用拇指摩挲自己的下巴，那里被剃须刀挂得发青。他的坐姿和雷古勒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桌子底下有四条腿的时候可没有有六条腿那样哪里都能碰到。

    “你是不是焦虑。”蛾摩拉看他，“出门跑两圈，或者随便找一张桌子坐下，除了这张。”他们这张桌子就在壁炉边，酒吧的最里面，能听见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魔法火焰不会有烟气，热烘烘的炉火让雷古勒斯脸上都多了点血色，她刚刚在让雷古勒斯伸手过来，确认他是不是真得暖和起来了，如果没有的话，还可以拿他的手指搭在脸上，冰一冰她已经有点发热的脸颊。

    “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太想不开。”他看起来还没有走的意思，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你是没把这个当回事。”蛾摩拉把炸物盘子推开，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内容，估计无论是雷古勒斯还是她都没有兴趣了，“在你眼里这些事优先度都太低了。”她都能猜到和小天狼星谈恋爱是什么下场，他只是从来没有尝试过，觉得好玩，而分开只是因为觉得无趣，接下来他会洁身自好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个能够入他眼的对象出现，或者他的渴望终于又积累到了一个需要出口的地方，再谈几个月，好聚好散。

    “所以伊万斯和斯内普去了哪里？”他显然转移了话题。

    “蜂蜜公爵。”蛾摩拉看他的灰眼睛——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都有一双灰眼睛，但是在细节的地方不同，比如小天狼星的眉毛浓而有力，但是眼角其实是下垂的，看起来张扬艳丽，而雷古勒斯没有那个下垂的眼角，眉毛也更平，就更清淡隽永。

    小天狼星做了个了然的表情，估计又要叫上在那边吧台看着他们的詹姆呼啸来去了。

    蛾摩拉看向雷古勒斯，”你还想吃东西吗？”

    他伸手越过桌子抚了抚她脸颊，指尖还是凉的，但是掌心和指节已经温暖起来了。

    “那结账吧。”蛾摩拉托着下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小天狼星，显然是一个逐客的态度了，而他看起来也还算对此有自觉。

    斯莱特林的情侣走在霍格莫德的街道上，这里的房子大部分带有典型中世纪北方城镇的特征，但是从夸张的烟囱到尖尖的屋顶，像所有巫师的房子一样显示着奇幻的比例。

    “你想做什么呢，雷尔。”他们在主街上逛了一个来回，最后决定去尖叫棚屋看看，这栋废弃的房子从三四年前开始就被封闭了，据说里面有厉鬼，但是以魔法部的效率自然不会在没有伤害案件发生的时候就来查看，而霍格莫德的居民看起来也和里面的黑暗生物相安无事，于是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想要权力。”雷古勒斯的回答很简短，“小天狼星配不上他得到的东西。”

    “他也不那么想要。”蛾摩拉在笑，他们的手在雷古勒斯的校袍口袋里攥得很紧，“即使是这样吗？何况别人也不那么想给你。”

    “那我就自己去拿。”他的态度很是理所当然，“去争取。”

    “努力过了，得不到也不会怨恨。”蛾摩拉看着篱笆下的积雪，卵石地面上的雪大部分已经被清理干净，或者因为人们频繁的踩踏而化掉了，那些没有被碰触的地方倒还在那里，黑色的土地上白雪分外触目，“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而有些人就令人讨厌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所谓的努力有那么清楚的认识，而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失败和困窘找到合适的理由。“但我想问的事情是，你想要的东西，一定要附着在布莱克上吗？”

    “我不知道。”雷古勒斯看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答案，然后看起来他才开始真正思索这个问题，他转头看自己的女朋友，“你怎么想？”

    “我有自己的期望。”蛾摩拉这样回复他，“但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雷古勒斯把她揽进了怀里。

    那是少年人的怀抱，他是清隽纤细的，但也是生气勃勃的，厚重的羊毛校服斗篷把两个人都包裹在里面，仿佛毛虫变成蝴蝶前的茧。蛾摩拉闻见他身上海洋腥咸的气息，但带着柠檬的清新，和雪后冰冷空气中灰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