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白天还是个晴天,入夜后却刮起风来,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天幕上看不见星星月亮,便知是被乌云遮去了。

    墙角的老式落地钟不倦地摆动,欣姐从它前面走过看了一眼,时间将近九点。

    屋门被轻轻叩响。

    已经这个点了,瑾庄的人不会再来打扰三爷休息。

    欣姐打开门,门外的人果然是许江禾。

    许江禾已经洗漱过了,头发刚简单吹过,吹到半干的状态就过来了。舒适的棉质睡衣外还搭了条浅色披肩,在此刻暖色灯光的映衬下,她看上去要比白天温柔许多。

    欣姐:“许小姐,这个点了,有什么事吗?”

    “我找三爷,三爷睡了吗?”许江禾站在门外,夜风把她的披肩带起,她轻轻抓住。

    纤细的手指抓着披肩拢在胸前,不动声色地对抗着夜风,有种单薄又坚韧的美感,很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

    “还没。”欣姐上下打量着许江禾,在犹豫要不要让她进来。

    年轻漂亮的女孩在瑾庄不常见,不代表在本家没有。以前在本家的时候,欣姐可没少见类似的场面——总有不安分的年轻女孩会把心思动到几位少爷身上,或清纯,或妩媚,或知性,或活泼……什么类型的都有。

    自然,她什么把戏也都见过。

    只是眼前许江禾是什么用意,欣姐有些拿不准了。

    三爷身边一直没有女人。直到前段时间,三爷头一回把女人带回了瑾庄,还养在了潆水园,吃饭也叫,出门也带……

    欣姐也担心过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妃,但观察了这些日子,许江禾也没作过什么妖,欣姐觉得这是个挺懂事挺识趣的姑娘,可没想到——

    欣姐说:“不过三爷也要休息了,你要不明天再来吧?”

    许江禾垂眼略一思索:“晚上吃饭的时候三爷问我下午见了什么人,我刚刚才想起来,不敢欺瞒三爷,怕耽误事,所以才这么晚上门来,麻烦欣姐帮我通传一下。”

    欣姐本有一百个理由堵她,却不也不敢耽误三爷的事情,迟疑了片刻:“那我去问一下三爷。”

    许江禾在凉风中拢了拢披肩,好脾气地笑道:“谢谢欣姐,那我在这里等着。”

    她有理有节,反将把人拒之门外的欣姐衬得刻薄起来。项家也是百年大户,向来没有刻薄人的规矩,欣姐把门拉开:“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谢谢。”许江禾没客气,微笑着登堂入室。

    欣姐上楼去敲了书房门,没两分钟就下来了:“许小姐,三爷让你上去回话。”

    “好的。”

    “上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就是书房。”

    “好。”

    许江禾正要往楼上走,被欣姐叫住提了个醒:“上去只管回话,别动多余的心思,三爷不吃这一套。”

    “那三爷吃哪套?”在欣姐变脸之前,许江禾收回了玩笑,“小林姐还在潆水园留着灯等我,我是要早点回去休息的。”

    她说完便沿着楼梯上去,敲响了楼上的书房门。

    “进来。”

    许江禾推门而入,看见了坐在办公椅上的项庭昼。他还穿着白天的正装,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

    许江禾主动喊人:“三爷。”

    项庭昼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

    “三爷的伤口怎么样了,换过药没有?我本来是想让人送点伤药过来的,但三爷这里肯定也不缺我那点药。”她说得情真意切,像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

    同几个小时前的客套冷淡不同,她现在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并不惹人生厌。

    项庭昼真切地体会到,女人的心思就像六月的天,一会儿一个样。

    于是他问道:“傍晚的时候还跟避猫鼠一样避着我,现在倒殷勤起来了?”

    “今天白天遇到的事太多,我人太累了,所以对着三爷不够热情。是我不对,让三爷多想了,我肯定改。”

    她说的倒是真话。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她的精神太过紧张,无端惹出了一场不知所谓的梦。而这场梦的感觉太过真实,她醒来后没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叫项庭昼察觉了异样。

    是的,项庭昼这个人太敏锐,他能轻易看穿一个人。许江禾想,与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虚虚实实地与他周旋,不如把假戏唱到底。一个动作行为没有逻辑的人最难被分析。

    “说说看,下午去见了什么人?”

    “就是上回给我电话,让我在三爷身边做内应的人。他今天又来找我了。”许江禾选择隐瞒了盛扬帆的存在。

    项庭昼继续问:“找你什么事?”

    “他找我打听今天出老宅之后发生的事。”许江禾继续说,“为了获取信任,我把一些不太要紧的信息告诉他了,三爷不会怪我吧?”

    “还有呢?你拿了他们什么好处?”

    “无非就是一些与我工作有关的资源。这只是为了迷惑别人而已,我的心还是向着三爷的。”

    对于她的回答,项庭昼未置可否。

    项庭昼:“既然如此,晚上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许江禾的解释张口就来:“对方就约我在车库见面,却并不避监控。他告诉我,监控已经被替换了,还威胁我说一旦三爷的人发现监控异样,就记在我头上,我实在害怕。”

    许江禾觑着他的脸色又说:“三爷知道他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吗,怎么有这么大能耐?他们冲着三爷来是了为什么啊?”

    项庭昼反问她:“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项庭昼没说话,书房内安静下来。许江禾的视线迅速往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停在了书桌的一角。

    那里躺着一串小叶紫檀的手串。

    许江禾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问项庭昼:“三爷,关于监控系统的事情您打算怎么解决?”

    “我自有安排。只要你听我的不耍心眼,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从善如流地应道:“好,我听三爷的。”

    她说完,站在原地没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项庭昼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还有事?”

    “想问三爷讨样东西。”

    “什么东西?”

    许江禾走到书桌前,伸手要去够那串手串。项庭昼却提前一步将手盖在了上面,五指一收,将手串攥到了自己手中。

    “想要这个?”项庭昼问她。

    许江禾点头:“上次三爷拿着它把玩的时候,我就觉得合眼缘。我今天也算帮了三爷许多忙,没功劳也有苦劳,三爷能割爱把它送我吗?”

    “不能。”

    许江禾面上露出遗憾的神情:“这手串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三爷却这么稀罕它。这是哪来的呀?”

    项庭昼低着头,将手串一圈圈缠到自己腕上:“故人送的。”

    故人?姜月算他哪门子故人?要不是许江禾知道这手串的来历,还真让他蒙过去了。

    她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依旧说得好听:“我听说小叶紫檀有辟邪保平安的寓意,您这位故人真用心。”

    “用心?不见得,”他把手串重新取下来,神色淡淡,“我倒是想把东西还回去,但她已经忘了。”

    许江禾还没来得及问这位故人是男是女,项庭昼就将小叶紫檀手串递到了她面前:“送你了。”

    许江禾愣了愣接过手串,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不是故人送的吗?”

    “骗你的,这是我找工匠做的。”项庭昼逗完她后虽然没笑,神情却明显轻松愉悦了不少。

    许江禾不信他的话。

    项庭昼对她说:“不是说合眼缘吗?戴上。”

    许江禾把手串盘到了自己左手腕上。

    小叶紫檀的色泽温润沉静,能辟邪消灾,保吉祥平安。

    许江禾回到潆水园的时候,小林姐还留着灯在堂前等她,看见她后语气带着点责备:“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三爷没说什么吧?”

    “没有。”

    许江禾看见桌边还立着一把伞。

    外面的云压得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小林姐怕她的时候下起雨来,就望着天色在等。

    “晚上这么大的风,头发没吹干就跑出去,当心头痛。”

    “不会,已经干了。”

    “快去睡觉吧。”

    “好,小林姐也早点睡。”

    许江禾回房间后打开了盛扬帆给的U盘。

    正如他所说,里面是姜月的尸检报告和出事当天的现场记录。

    姜月是从别墅的四层坠落身亡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五点左右。与警方所给出的结论不同的是,现场的尸体有被人挪动的痕迹。

    会是谁,在警方到来之前挪动了姜月的尸体?警方为什么对这一点避之不谈?

    许江禾思索着继续往下看,却在看到“生前无明显外伤”的时候停住了视线。

    无外伤?可她在梦里看到的姜月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难道说,下午那场梦真是臆想出来的?

    许江禾的视线偏转,落到了小叶紫檀手串上。

    上面有颗珠子是可活动的构造。她回潆水园的路上就拆开来看过,里面空空如也。

    台灯的光线下,每颗紫檀珠都圆润饱满,亮得反光——

    不对!

    许江禾突然意识到什么,将手串取下来仔细察看。

    她记得,姜月那串手串上一颗紫檀珠有微瑕,并不尽圆,她甚至还记得那颗珠子瑕处的纹理……

    但她来回察看了两三遍,却找不到那颗珠子。

    这不是姜月的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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