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两周补习，期末考试迎来结束，紧张的氛围瞬间转换为欢庆假期。
成绩一放榜，无希艰难挤到最前面，慌忙找自己名字。前面全是以往名列前茅的熟人，她忐忑地往下看。
终于，末尾第十位的名字产生了变化。
她考进了！！！
好耶！
看榜的人越来越多，她赶紧钻出人群，避免被挤成酱。
教室到处是欢呼，彻底放飞，庆祝逃离补习的魔爪。结业典礼过后，校园冷清下来，失去往日的活力与喧闹。
学生陆续离开宿舍，回家度过暑假。无希拎着新买的材料前往小厨房，与他们擦肩而过。等烤完曲奇出来，几乎已经见不到什么人。
高乔保姆仍在走廊徘徊，观察是否有需要帮忙搬行李的学生。无希绕过它，拿出通讯器发简讯。
本以为需要等一会，不想到达男生宿舍附近时，远远就望见有人等在楼下。
“时间不够，只能做这些简单的。”她将一袋形状各异曲奇塞给他。“路上吃吧。”
少年接过袋子，顺手就拆开绑带，直接抽出一块咬了一口。
“你怎么现在就吃了！”
“反正都是给我的，有什么关系。”枣边吃边往外走，见她没有跟上，朝后招手。“还有时间，陪我去个地方。”
现在去？无希跑几步跟上他，提醒道：“不需要收拾东西吗？”
“早就收拾好了。”
好吧，是她多虑了。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跟着他走。一路上嘴巴没停，袋里的曲奇即将见底。想起他似乎从未评价过自己做的东西，她不免好奇。
少年的脸色与平常无异，她看了半天也没瞧出到底吃的合不合口味，还不如直接问。
“味道怎么样？”
话音刚落，嘴里塞进一块曲奇。
“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
她就是按自己喜好做的啊！不然还问什么，无希盯着快要清空的曲奇默默吐槽。
枣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曲奇上，故意换了只手拿，避开目光。“不给你吃，全是我的。”
“这可是我做的！”
她气不过那理直气壮的神情，伸手去抢剩下的。谁知对方早有准备，拿光余下的几块，扔给她一个空袋子。
最后几块也全进他胃里。
她把袋子揉成团砸过去，垃圾还未碰到人就化为灰烬。
“原样奉还。”
少年挑眉笑笑。
居然还记仇以前不分他蛋糕的事，小肚鸡肠！她说服自己不和他计较。
走出一段路，身旁的人忽然停下。
巨大的樱树舒展枝叶，笼罩两人小小的身影。无希望着熟悉的景色，颇为不解。
“你说的地方是这里？”她还以为有秘密基地，来教学楼做什么。
“可算清净了。”枣不由得感慨。
闹腾了近一个月，这处地方总算又只剩他们两个。
最初这棵树是他的专属，后来有个笨蛋莫名其妙闯进来，看在还算安静的份上，他便没赶人。
彼时他藏在树荫里，无数次悄悄投下视线。
迟钝的笨蛋一无所知。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我帮你复习整整两星期，现在你都考进了，是时候支付报酬了。”枣一脸理所当然。
报酬？
“那、那天你不是领过奖励了！”无希清楚记得那天的亲吻，一说起来，脸又隐隐发烫。
“别搞错。”少年停顿片刻，轻轻一笑。“那是给你的奖励。”
谁稀罕这种奖励了！无希又气又无语，讨厌鬼就是笃定她拿他没办法，还耍无赖！
“那你想怎样！”她叉腰瞪他，气势上绝不能输。
“想休息。”枣指着草地，毫不犹豫回答：“给我膝枕。”
膝枕……
听起来倒是不难办，可那得意的表情真是让人不爽！无希磨蹭许久才答应，刚坐下，来人毫不客气躺下。
树影错落，少年安静的睡容浸润在星星点点碎光中。
眉眼、嘴巴、下额……柔和目光细细描摹每一寸轮廓，分辨细微变化。
脸似乎长开了点，身高也超过了她，与印象中的模样有些差别。嚣张又目中无人，张口就嘲讽，以前和萤一起说他坏话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要是回到过去，她定然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未来。
不说话的时候倒像个大人。总是冷静自持、从不诉苦，不肯展露一丝脆弱，默默挡在所有人前面。
其实也挺幼稚的。
记仇、睚眦必报、自恋又无赖，连抢蛋糕的事都能记那么久，完全就是小孩子嘛。
不过，这些秘密只有她知道。
无论他在外表现得有多强大，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想到这，少女嘴角悄悄上扬。
心情正好，无希转了转眼珠，升起恶作剧的心思。
来回在他上方晃着手，确认睡着，她偷偷给他扎辫子。头发比她想象中的要柔软，她小心翼翼完成杰作。
还差最后一步，无希摸口袋找皮筋。脸上兀得传来痛感。
有只手扯着她的脸颊作怪。
“放手、唔，别闹！”少女含糊不清挣扎。
“到底闹的是谁？”枣松手，指着一侧乱翘的罪证。
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变本加厉把少年另一端的头发也抓翘。这下两边对齐了。
就是故意捣乱，见不得他如此舒坦。枣无奈叹气，捉住少女的手，轻轻握在手心。
“让我睡一会……”
声音变弱，渐渐完全被呼吸取代。
大概是那张睡脸过于安逸，她靠着樱树，竟也眼皮沉重。
干燥的风，灼人的光线，枣久违做起了梦。
他讨厌做梦。
来到学园后，噩梦不断。出现在梦中的人们无一例外面目狰狞，鲜血漫布，诅咒着将他拖入深渊。
他讨厌假期。
不需要上课，只会有更多任务，伤害更多的人。充满血和咒骂的假期，持续割裂胸口，不曾有过一刻平静。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鼻尖拂过樱花的味道，仿佛陷入柔软云层，被软绵绵的感觉包围。他飘过学园最年长的那颗樱树，看见树上的少年冷不丁一跃而下，故意吓人。
少女撇着嘴朝他扔石子，直到捶了他一拳才罢休。待她气消，又挽着少年手臂闭目，两人相互依靠休息。
一切太过幸福安逸，闹铃响起的时候，他仍有些晕乎。
迷迷糊糊关掉通讯器的时间提醒，枣抬手挡了挡阳光，缓缓醒神。手上和后脑传来真实体温，他清醒过来，撑着地起身。
一回头，不知何时开始，身后的家伙也睡着了。看起来睡得比他还沉。
想起那个柔软的梦，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走到少女身旁坐下，学着梦中的样子，拿起她的手环在自己手臂上。确认她没醒，又轻轻揽过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从容闭上眼。
周围的温度突然升高，无希没过多久就醒了，总感觉好像有点热。
似乎……还有心跳的声音？
察觉到不对劲，她赶紧睁眼，环顾周围。
入目就是制服，少年的身体微微倾斜，靠在结实树干上。绵长的呼吸落在头顶，体温不断透过衬衫传来，她不自觉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膝枕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讨厌鬼仍睡得毫无知觉，她不禁怀疑难道自己梦游了？
趁他还没醒，她打算改变现场。刚从他怀里钻出来，结果用力过猛，没注意自己的手还挽着他的手臂，直接把人扯醒了。
少年皱眉睁眼，似乎有些不满。打量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最终落在纠缠不清的手臂上。
从这个角度看，完全就是她强行拉着他。
无希烫手山芋般甩开，试图在他开口前挽回一下面子。脑子一片混乱，她憋着劲，挤半天也只挤出半个音节。
枣见她一脸认真，默默收回搭在少女腰间的手。生怕被发现蛛丝马迹，他心虚移开视线，假装深沉地眺望远方。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不已。
“再不出发当心来不及。”她生硬提醒。
“嗯。”
居然没笑她，是正常的回答。无希当他分离在即，良心发现。
两人默契起身。同他一起走到宿舍楼下，她没有上去，犹豫着拉住少年衣摆。
“我送你到门口吧。”
“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才不会想你！”她下意识辩解，自知没什么说服力，又强调一遍。“谁要想你了，自恋狂！”
“我会早点回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无法抑制升起一丝喜悦。可是，能与家人团聚是难能可贵的事，她也不希望他为了自己牺牲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不用了……反正开学也能见。”无希怕他当真，迅速恢复以往的状态。“葵的眼睛快要手术了，你好好照顾她。”
知道她在逞强，枣拍拍她的脑袋，牵着她走到宿舍门口。他也不想分开。
以往那么厌恶的学园，他竟有些不愿离开。
“我知道，回去吧。”
监督她上楼，枣才离开。
跑回房间，无希立刻开窗眺望大道，可惜只捕捉到一抹残影。
她失落地关上窗，不舍的情绪泛滥，难以遏制。
视线扫过高耸的树顶，一个念头闪过，她推开门迅速跑向楼顶。
远处出现一个人影。
少年穿着常服，拖着行李离开宿舍。他走出住宿区，经过他们常走的宣传栏，最终踏上通向学园大门的宽阔主路。
她扒着扶栏，目送少年远去，在心里祝愿一路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