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答应，少年仍目视远方出神，没有看向她这边。

    无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继而重新盯着他。从眉眼到侧脸到下额，她从上到下来回打量，终于挖出细微异样。

    刚才她亲过的地方和耳朵附近的皮肤颜色，与脖子和手臂有一点点不同。

    无希凑近他耳边，打趣道：“你脸红啦！”

    “夕阳照的！”枣脱口而出，没有一丝动摇。

    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笑得锤椅子。头顶传来犀利目光，她一瞬间有种危机感，有所收敛。

    但想想之前他总是用这点拿捏她，这次她也要反击！

    少女无视眼神威胁，理直气壮转向另一侧继续笑。

    枣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一笔，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讨回来。

    “冰淇淋要化了。”他提醒。

    蛋筒边缘的奶油即将溢出，她赶紧啜了一口。

    这一打断，也不好再继续笑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不生气，无希配合地顺台阶下，没再揪着不放。

    以往他总是不要脸地欺负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走在她前面，原来偶尔也会有招架不住的时候。就算是讨厌鬼，姑且也有可爱的地方嘛，她在心中默默评价。

    啃完冰淇淋，两人一起前往车站。

    暮色渐深，出行的学生多已返回，路上只剩零星几人。巴士很空，她挑了常坐的位置。

    逛了许多地方，再加上忐忑几日的事顺利解决，无希安心不少。一放松下来，她忍不住打起瞌睡。反正旁边还有个清醒的，也不怕坐过站。

    心安理得地沾坐就睡，枣本想叫醒她，见她已经睡熟，只能歇了想法。

    车内安静，只剩车辆行驶的细微轰鸣。平稳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他想起上一次一起坐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坐下就睡着。

    稍微有点遗憾没听到告白。

    不过，一想到她已经属于他了，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今后不必再遮遮掩掩，仅剩的那点遗憾也随之冲淡。

    余晖划过车窗，落在少女侧脸，一切蒙上柔和色彩。

    米色脑袋轻轻抵着椅背，枣起身去拉车帘，小心翼翼不碰醒她。

    车帘靠后，他注意着手臂，越过她去扯深蓝色的布。手心传来布料触感，他低头确认她的状态。

    少女仍闭着眼，夕光浸润，整个人闪闪发光。

    脑海中浮现无数画面，过往的一切仿佛在眼前重现。

    漫天火海下，不管不顾冲过来的身影。时空穿梭回来的那刻，夕阳下拼命奔向他的身影。

    他的爱哭鬼，跨越一切找到他、陪他一同走出深渊，最勇敢的爱哭鬼。

    温软的唇像是涂上了一层蜜糖，汹涌的情感快要将心淹没。赤眸微敛，少年情不自禁俯身。

    无希紧紧抓着怀中的玩偶，想动又不敢出声，十分尴尬。

    车轮碾过石子，她磕到座椅，早就醒了。本以为他只是越过自己去拉车帘，这停住了是什么意思……

    她等着他让开，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有所动作。

    夕阳被挡去一半，能感受到光线变化。细碎发丝触碰脸颊，近得能感受到另一道呼吸。

    靠这么近做什么……！头发扎得脸痒，她不好意思睁眼，内心纠结。

    少年迟迟没有动静，炽热目光与呼吸落在脸上，心跳早已错乱不止。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堇借给她的那些漫画。他该不会……一闪而过漫画中的某些场景，她很快否决。

    不管怎么说，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偷亲这种……唔——

    双唇相碰，又很快分开，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枣利落拉上一半车帘，挡住夕阳。坐回座位，他静静欣赏身旁人的变脸。

    淡淡绯色从脸颊迅速蔓延至整张脸，少女整个人像极了煮熟的虾。

    “你醒了吧。”

    气息紊乱，他早就知道她醒着。

    “那你还偷亲！”

    她压低声线反驳。

    “谁规定醒着就不能偷亲了？”少年眼中满是促狭，反问的语气带着一丝得意。“亲自己女朋友怎么就不行了？”

    这不要脸的！

    无希说不过他，气得抄起玩偶砸了他几下。

    直到下车，她都没理他，自顾自走在前面，超出后面的搬运工一大截。

    “要不要去吃晚饭？”枣朝前喊，见她仍在生气，补上四个字。“豪华大餐。”

    她没骨气地倒回去。

    来到餐厅里待遇最高的楼层，无希熟门熟路地坐下。

    总感觉来这里的次数好像变多了？毕竟用的不是自己的钱，本来她还有些拘谨，奈何坐在对面的家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气愤更上一层。

    赤裸裸的挑衅。

    可恶，等会要多吃点，让他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摆平的。每次都用这招，真是瞧不起人！

    两个人可以点两份季节限定的甜品，服务员一端来，她立刻把两份都搬到自己这边。

    “……”

    枣想起去年夏天第一次请她来这里，也是这般情景。明明是他付的钱，这家伙却把所有蛋糕都抢走，还让他要吃自己买。

    真是毫无改变。

    周围不乏有来约会的情侣，点了情侣套餐，互相喂食、氛围甜蜜。无论是可爱的心形吸管，还是充满爱意的眼神，都和他们这桌大相庭径。

    再看看眼前这个只顾自己大快朵颐的家伙，他甚至怀疑自己交了个假往。

    好好吃！无希吃的尽兴，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带着微妙酸意的眼神。

    吃到一半，桌面传来有序的敲击声。她疑惑望去。

    讨厌鬼晃着叉子，抬起下巴示意她往旁边看。

    不远处那桌有情侣约会，女生正一口一口喂男生吃东西，两人的表情都十分享受。

    无希懒懒瞥他一眼。之前是为了让他消气才事事顺着，现在已经和好了，才不要喂他。

    接过递来的叉子，她扒开袋子，顺手戳了刚才买的苹果扔过去。

    枣望着手中被戳出三个洞的苹果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就不能正常地和女朋友培养一下感情呢。

    “不吃还我。”

    还挺贵来着。

    见他愁眉苦脸盯着苹果，她以为他不想吃，伸手就要去拿回来。眼瞧这点好处也要失去，枣只能无奈啃苹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上的甜点快要被清空，他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少年眼疾手快抢走最后一盘蛋糕拿在手上。

    解决完一盘限定甜品，无希意犹未尽地去拿剩下的另一盘，猝不及防摸了空。

    不等她发难，一小块切好的蛋糕出现在视线中。

    银色叉子从对面伸来，小小的蛋糕正对着她嘴边。

    少女咬了咬唇，犹豫不决。纠结半晌，她飞快站起来，趁他不备去抢那盘蛋糕，再次摸了空。

    少年像是早有预料，游刃有余端着盘子躲开。他一口咬掉叉子上的蛋糕，面带得意。无视飘过来的怒意，很快他又切了一小块送入嘴中。

    估摸着差不多，他再次戳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这是夏季的最后一份，之后今年都吃不到了。一番天人交战，她万分艰难地吃掉嘴边的蛋糕。

    不甘心的表情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枣乐此不彼地喂她，欣赏那越来越红的耳朵。

    无希一边瞪他一边吃掉最后一份限定蛋糕，感觉比以往吃的都饱。相当一部分都是气得！

    回宿舍的路上，枣看着离自己一米远的少女，有些无奈。他往旁边靠近一点，她就跟着挪远一步。

    无希抱着玩偶不理他，始终保持一米距离。

    正值饭点时间，宿舍楼进进出出的学生众多，不少熟面孔路过。她下意识地想要遮掩，收到同班同学热情的招呼时，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和以前不同。

    虽说已经交往，她仍不太习惯关系的改变，总觉得这样远的距离才是常态。

    宿舍旁不乏有情侣互相道别，动作亲昵。再看看一米开外的搬运工，沉默替她提着东西，有点微妙的良心不安。

    嘴坏又爱捉弄人，但还算任劳任怨。看在老实挨宰的份上，她往他那边挪了一点。

    距离渐渐缩短，枣受不了她龟爬一样的挪动速度，直接捉住她的手，将人拖到身边。

    掌心传来热度，她依旧撇着脸没有看他，心中却升起无法言喻的喜悦。

    像这样无需在意旁人目光，携手走在校园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陌生又温暖，像吃了一百份蛋糕那样幸福。

    她悄悄收拢手指回握。

    少年察觉到小动作，嘴角勾起浅浅弧度。

    难得气氛好，他倒想再走一段路，可惜已经到达宿舍楼下。

    右边有对情侣恋恋不舍，亲吻道别后眼神仍黏在对方身上，粉红泡泡不停冒。

    赤眸微转，递东西的手伸到一半，枣突然收回手。他点了点嘴角。

    什么意思？

    无希摸了摸左边脸，没发现有东西沾到。又摸了摸右边，还是没有。

    “你还真是完全没有交往的自觉啊。”

    无奈的感叹刚落，额头传来蜻蜓点水般的触感。

    少年将两袋东西还给她，于额间落下轻吻。

    “晚安。”

    无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个动作是在要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