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

    季灼灼闷闷不乐,沾衣带着季灼灼出门去采无忧草。

    季灼灼问:“无忧草是干嘛用的?”

    沾衣:“它可以用来酿酒,直接吃的会也会有微醺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对骨头好,吃了不容易骨折。”

    季灼灼听了沾衣的话,产生了几分兴趣,问道:“听起来是个好东西?有没有对皮肤好的?”

    沾衣:“对皮肤好的?美白吗?我也不懂啦,做鬼的那段日子我又没有皮肉,比较关注骨头的保养。”

    两人去了长寿树西侧的一处斜草岭,只见满山坡都是长着圆圆脑袋的无忧草,看着十分可爱。它们的形态是一根稚嫩的碧绿小杆,上面撑着一个圆圆的小球。

    季灼灼闭着眼睛,任凭清风拂乱发丝,她轻轻呼吸着,好像真的忘记了烦恼。

    沾衣拔起一株,灵巧一剥,去掉了外皮,把莹润洁白的草芯往季灼灼嘴里一送,口感脆脆甜甜。

    季灼灼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没有在意的事情了,她拉着沾衣的手,两人躺在草地上,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季灼灼问:“早知道这里这么好,我们就应该搬过来生活。”

    沾衣慢吞吞说:“好是好,就是……”

    话音未落,一张尖尖小小的脸探了过来,她梳着麻花辫,满脸带着笑,看起来有点怪异。

    沾衣惨叫一声:“遭了,遇见了巧笑姑姑。”

    季灼灼:“她是谁?你姑姑??”

    沾衣解释道:“巧笑姑姑是生活在无忧草田中的精怪,她能看透敌人的内心,喜欢对人笑。一旦遇上,就会被她缠上,她会每时每刻出现在你面前,还会幻化成你最不想见到的人,对你亲热地笑。”

    沾衣这么一说,季灼灼想起她在书上看见过,巧笑姑姑的武力值不高,重在攻心。破局的方法是笑得比巧笑姑姑更大声更开心,压过了她,巧笑姑姑就会遁形。

    巧笑姑姑盯着沾衣,两人开始斗法。

    沾衣在朦胧中看见了自己的爹,非常惭愧。她想起自己不听爹的话,与人私奔,酿成了后来的苦果。

    沾衣嚎啕大哭,巧笑姑姑见她入障,更是变化出无数心酸痛苦难堪的幻象,打算让沾衣活活哭死。

    巧笑姑姑走到了季灼灼面前,两人对视着,开始斗法。

    巧笑姑姑一会儿变成长生,一会儿变成许筠,一会儿变成季夫人,一会儿变成季君遥,一会儿变成春风楼的李妈妈……短短一个时辰,巧笑姑姑变换了几十种情态,累得现出了原型——一个和沾衣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盘着灵蛇髻,身段极好,脸庞十分清秀。

    巧笑姑姑累得气喘吁吁,她气得柳眉倒竖:“你究竟多不招人待见,怎么有这么多仇人!”

    季灼灼:“命苦是我的错吗?难道我喜欢天天过苦日子??你没娘亲吗,怎忍心对我说如此重话。”

    巧笑姑姑气得翻起了白眼。

    季灼灼斗法赢了,巧笑姑姑今后要被季灼灼差遣一次。

    不知是无忧草的香气作用,还是巧笑姑姑遗留的影响。她离开了,而季灼灼在原地哈哈大笑,她停不下来。

    沾衣在旁边等了她很久,慢慢说:“灼灼,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的,你想要的只是陪伴,你也不想被讨厌的。”

    季灼灼抱住沾衣放声大哭,她说:“倏忽之间半生已过,我怕孤苦终老。”

    沾衣重重吐出一口长气:“聚散终有时,即使是我这个妖物,也有消散的时刻。你只需记得,任何时候都会有人陪你一段路的。别眷恋,往前走吧。”

    季灼灼在原地歇了片刻,恢复了过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家走去。路过一片孤坟时,沾衣摔了一跤,骂骂咧咧正要发脾气时,定睛一看,发现碑上刻的是先人的名字。

    季灼灼见沾衣发呆,跑过来问:“你怎么了?”

    沾衣喃喃自语:“是祖坟。”

    季灼灼大吃一惊:“啊?怎么如此?”此处荒凉异常,坟前杂草丛生,看得出来长期无人祭扫,十分凄清。

    沾衣心中悲恸,嚎啕大哭。

    祖坟被她哭得松动了,吵醒一只烟罗鬼。

    那烟罗鬼脾气差得很,因被吵得凡了,竟要向沾衣索命。

    沾衣大怒,斥道:“丑八怪,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是谁?我也是妖怪,怕你不成,打就打!”

    沾衣打败了烟罗鬼,对方身上掉落一本阵法,上面写着《白骨列阵法》。

    沾衣大喜,告诉季灼灼:“以前听说过,这阵法厉害得很,找人问卦不在话下,功成后能对阵杀敌。”

    沾衣打开书,随手翻了几页,现学现用,果真借助《白骨列阵法》的力量找到了一枚发黄的珍珠耳坠。

    季灼灼问:“这是你的?”

    沾衣努力地回想道:“好像是,我记得我把它送人了。”

    沾衣又翻了几页《白骨列阵法》,念道:“原来可以通过物件召唤出亡魂。”

    沾衣看一页书,作一会儿法,季灼灼认为她这般散漫肯定会失败,不曾想忽然间天昏地暗,一个游魂由远及近,幽幽飘来。它看起来眉眼周正,想来生前是个相貌堂堂的小伙子。

    那魂怔怔盯着沾衣,空洞的眼眶中涌出两行热泪。

    沾衣捧着脑袋,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涌。

    “大小姐!”

    “清池!”

    沾衣又哭又怨:“清池,为什么辜负我,为什么那天晚上不来?”

    清池脸上闪过一丝痛楚:“那天晚上我被杀了。”

    沾衣问:“谁干的?”

    清池迟疑地说:“不知道。”

    沾衣却果断道:“你不看我时就是在撒谎,快说,谁干的?把你知道的线索全部说出来!”

    清池无奈道:“我昏迷前吃了秦管家给的茶。”

    沾衣又惊又气:“难道是我爹?”

    季灼灼:“管家?不是挖金子那天遇见的老头吗?走,过去问问。”

    “好。”沾衣变回骨头,别在季灼灼发梢,清池化身为烟,飘在季灼灼边上。

    他们俩这么一变化,季灼灼耳畔不由萦绕起许筠的话:“季灼灼,你像个招摇过市的邪修。”

    季灼灼在沾衣与清池的回忆总,妆扮成沾衣生前的模样,半夜去找管家索命。

    管家被吓得哆哆嗦嗦,差点尿在裤子里,他承认自己做过对不起东家的事情,在二十年前昧下老爷给女婿的黄金,书信扔在山洞。

    季灼灼抓着老头去了山洞,在老头的回忆下,在山洞找到了那封书信。

    季灼灼拿到信后,这才将老头送回了家。

    深夜,季灼灼关上门,清池点燃了蜡烛,沾衣拿出了信。

    信纸早已泛黄,笔迹也因山洞潮湿而泅开了墨,沾衣撕开信要读,却又不敢,将信推给了季灼灼。

    季灼灼看了一眼沾衣,对方点了点头。

    季灼灼念道:“沾衣不孝女,身为家中长女,和家仆私奔有辱斯文,你真是家族耻辱,令父母蒙羞,令姊妹丢脸……”

    沾衣羞愧地低下了头,道:“要不别念了。”

    季灼灼安慰道:“别伤心了,你爹爹还是关爱你的。他在信的后面写,不希望你受颠沛流离之苦,托管家准备冬衣及首饰,并带给你两个选择……”

    沾衣抬头问道:“什么?”

    季灼灼接着念信:“拿五十两黄金远走天涯,或者回到家中,把你和清池送去田庄上。沾衣你以后不再是大小姐,去庄上要干农活。你的二妹杨柳将替你嫁给翁少爷。”

    沾衣寻思:“杨柳?二妹?”

    清池慢慢帮助沾衣回忆,季灼灼一行人决定去找杨柳。

    杨柳并不难打听,如今她成了全城最大脂粉店的老板娘。

    季灼灼故技重施,她穿着沾衣的衣裳,打扮得和沾衣以前一模一样,一进店便问云霞。

    变回腿骨发饰的沾衣信誓旦旦,对季灼灼咬耳朵:“云霞是我二十年前最爱的胭脂。放心,你一说保准能把杨柳吓一跳,当初我和她争这盘胭脂大打出手,你瞧她额角头发里,那个疤是我用砚台砸的。”

    季灼灼按照沾衣教的,在店里大声吆喝:“来一盘云霞。”

    店里的伙计见怪不怪道:“拿呗。”

    季灼灼有些茫然:“在哪儿啊,我不认得。”

    伙计狗眼看人低,傲慢道:“姑娘,店里只卖一款胭脂,那就是云霞!你眼睛能看到的,都是!”

    店里的姑娘闲聊道:“云霞是城中卖得最好的胭脂,不仅上脸白净,更重要的是能止血,受伤了抹一点冰冰凉凉的,比药还好使。”

    老板娘杨柳听闻声响,走过来查看情况,她的目光凝在季灼灼身上,先是大惊失色,回过神后转身就走。

    杨柳直接回了府,立刻差人请风水先生,布置阵法,就连大门贴上了符箓。

    沾衣:“做贼心虚,她肯定知道点什么。”她性子急,想直接冲进去找杨柳问个明白,谁知门口符箓的威力太强,直接把沾衣灼伤了。

    季灼灼一行人只能暗中观察,终于在初一那天,逮到了机会。

    这天,杨柳去寺庙吃斋祈福,季灼灼尾随其后,夜里摸进了杨柳下榻的禅房。

    杨柳见到季灼灼后,吓得脸都白了:“啊啊啊有鬼,你为什么能进寺庙?”

    季灼灼叹气:“冤死鬼太可怜了,菩萨大慈大悲,可怜我无家可归,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杨柳气道:“冤有仇债有主,找我有什么用?”

    季灼灼盯着杨柳:“你敢说你啥也没做?”

    杨柳避开季灼灼的眼睛,低声说:“我只是不小心把你们私奔的消息告诉了翁老爷,我有什么错!我又不是故意的!”

    季灼灼:“你害死了我!”

    杨柳:“那也只能怪你命不好。我替你嫁过来,受了多少白眼委屈,人家骂我们家偷梁换柱、以次充好!”

    沾衣说一句,季灼灼跟着学一句:“那是你自己不争气!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爱吃又偷懒!”

    杨柳不服气道:“就算是,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爹偏心你,将你私奔的事情死死按住,对外说我对翁老爷一往情深,以死相逼,硬要嫁进翁家。”

    季灼灼模仿着沾衣此时的语气,大声说:“你本来就是硬要嫁,现在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杨柳:“你还有脸说我,你自己私奔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准做不准说??啊???”

    季灼灼:“你相公呢?叫他出来,我有话要问。”

    杨柳恨道:“死了。”

    季灼灼吃惊:“啊?怎么死的??”

    杨柳恨得牙痒痒:“他对你贼心不死,怕你这个贱人在路上风餐露宿,找了马车要去接应你们这对狗男女,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季灼灼愧疚道:“杨柳,是我对不起你。”

    杨柳说起心头恨事,气不打一处来:“我恨你恨你恨你!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好看吗?凭什么所有人都偏心你,凭什么你做什么都可以被包庇。”

    “我恨死你了。翁老爷死后,府中上下说我克夫,我被赶出家门。还好后来我创立了脂粉铺,变有钱了日子才好过些许,你走你走你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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