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秦復踏进东北小院见到鹤翎在,暗牢中的事情,城主必然知道。

    书房中没有掌灯,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房中的光线有些暗。城主面色沉静地坐在茶几旁,桌上两盏热茶,冒着淡淡热气。

    秦復转身将房门关上。

    “爹。”他走过去,在茶几另一侧坐下。

    城主饮了口茶,暗暗舒一口气,似乎疏散心中郁结,放下茶盏语气略带疲惫道:“此事本是要瞒着你的,如今你既猜到一些,为父也不想你胡乱猜想,影响你与陈岱之间关系,索性便如实与你说。”

    秦復点点头,等着城主说下去。

    城主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道:“陈岱并非为父与你娘之子。”

    秦復再次点头,这他已经猜到了。

    “为父与你娘相识于寿元十四年。”

    秦復看着城主,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暗,看不清城主细微的表情,只感受到他语气有几分怅然。

    “爹,你这次不会又诓儿子吧?”

    “为父何时诓你?”

    秦復:?

    四十来岁就开始健忘了?

    原主都被你诓十几年了,都不愿提被骗的那些岁月,原主小小心灵受过怎样的伤害。

    他问:“陈岱是娘和……和谁之子?”

    “他是文惠皇后之子。”

    秦復惊愕地瞪着自己老爹:文惠皇后?

    文惠皇后是先帝长女,自己老娘和陛下的同胞长姐,寿元七年被庆哀帝册封皇后。当朝修的史书上记载,文惠皇后母子于寿元十一年被庆哀帝赐死。但放云山人的书中记载,文惠皇后得知父亲谋乱,自尽谢罪,其子误饮毒汤也随她而去。

    “陛下知道吗?”他担心地问。

    城主点点头。

    秦復想到千里耳,想到邹捷那夜说的耳目,应该都是陛下的人。

    秦復倚在椅子上缓了好一阵,慢慢消化这个能震惊整个朝堂的大瓜。

    “如此说,这些杀手是前朝余孽?”

    “如今看来,的确是的,只是为父与你娘还尚不能猜到是何人。”

    秦復小声嘀咕:“你当年干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没规矩!”城主训斥。

    秦復傻笑一声,心道:本来就是,养儿全靠诓。

    此时窗外透亮,房间内的视线越越发清晰,秦復见城主一脸疲倦,起身道:“爹先休息,儿子去看看娘。”

    刚到长公主房前,见到陈岱从里面出来,双眼微红,面色灰暗,精神颓靡,这一夜他内心一定经历一场风雨。

    缄默不言的身份,差一点就赤-裸-裸-袒-露在众人面前。一旦袒-露,他恐怕连现在的自由都没有。

    陈岱见到秦復顿住步子,迟疑了下道:“昨夜多谢你。”

    秦復知道他所指的是他奔去陈府之事,故意装糊涂,笑道:“你爹娘也是我爹娘,我需要你谢?”迈步朝房内去。

    陈岱伸手拦住,“母亲歇下了。”

    “哦!”秦復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东边,太阳已经冒出来。

    “我去!我的文章还没写完。”秦復想起被污损的文章,“今早要交,这次死定了。”不管陈岱,他撒腿就朝外跑。

    葛博士可不是其他几位博士对他宽仁,葛博士反而最瞧他不顺眼,平素不挑他的不是就很好了,让他抓着功课没完成,还能放过他。

    跑到门口碰到裴野,裴野见他慌张还关心问他:“出什么事了?”

    秦復怒道:“姓裴的,我若是被葛博士罚,我和你拼命!”

    “那你还是被罚吧!”

    秦復没心情和他拌嘴,冲出府,翻身上马就朝国子监去。

    -

    当秦復提着书箱到课堂外,葛博士已经到了,一边捋着花白胡须一边慢吞吞讲书。秦復瞄了半天,终于逮到葛博士端起茶盏饮茶的机会,闪身从窗户跳进去,坐在靠窗的邵锵旁边。

    这一举动把邵锵吓了一跳。

    “你迟……”

    “闭嘴!”秦復压着声音命令,将笔墨纸砚一股脑全取出来摆桌上。

    葛博士听到这边声音有点大,放下茶盏朝这边看过来,见到秦復,葛博士目光停了下,朝旁边窗户望了眼,窗户紧闭。

    葛博士朝旁边看了眼后,又将目光转过去,秦復还是规矩地坐在那里。

    葛博士起身,提着戒尺朝这边过来,秦復乖乖做回好学生。

    “秦復。”葛博士走到跟前,秦復起身应了声。

    “去做什么了来得如此迟?”

    秦復一脸懵然,还很无辜地朝旁边的邵锵和苏冀看一眼,“学生未有来迟。”

    “还敢妄语欺瞒?”葛博士脸色冷下来。

    秦復淡定道:“学生不敢,学生与苏冀和邵锵两位同窗一道过来,并未来迟。”

    苏冀和邵锵:“……”

    二人齐齐怒视秦復,暗骂秦復混蛋。

    葛博士问苏冀和邵锵,二人起身支吾两句毫不自信地回道:“是一道……过来的。”

    葛博士冷哼一声,手中戒尺磕了磕桌案,然后指向秦復衣袖:“何来血迹?”

    “血?”秦復抬起左臂看了眼,衣袖上果然有一条血迹,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肩头地方还有几点血。

    跑过来匆忙,没有来得及换衣,更没有注意自己衣袍是否干净。

    葛博士这么大年纪了,视力这么好?

    旁边苏冀和邵锵被葛博士这么一点,见到他衣袍上的血,倒吸了口凉气。

    两人相互瞪圆眼:这家伙昨夜不会去杀人了吧?

    秦復抬头摸了下额角谎称:“昨夜不小心划破额头,大概蹭上的。”

    葛博士朝秦復额角的伤口看了眼,不过是指甲缝大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这样的伤口何来这么多血?又怎么会沾染到肩头和左臂下方的衣袖上。

    现在这么多的监生在看着,他不方便深问,以免造成不好影响,转而询问他功课可有完成。

    秦復将刚刚奔回寝室誊抄的刚出炉的热腾腾文章双手递过去。

    葛博士接过他的文章,看了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讲座。

    秦復松了口气。

    坐下后,秦復朝苏冀和邵锵抱了抱拳:“哥么,够义气,中午请你们吃饭。”

    两人忙道:“客气,不必!”

    他的饭可不敢吃。

    秦復上午没有多少困意,耳朵听着葛博士讲书,脑海中时不时想着昨夜的事情。

    想到陈岱的身份,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杀手是前朝余孽,事情就大了,之后必然还有刺杀。

    不知陈岱有没有参与其中。

    想着想着头有些沉,散课时迅速收拾东西准备跑,却被葛博士叫了过去,同时被叫住了还有苏冀和邵锵。

    三人相互看一眼,感到不祥的预兆。

    果不其然,葛博士叫住他们不是为了功课,而是为了早上迟来、说谎之事。

    秦復坚持说自己没有迟来,苏冀和邵锵给他作证。

    葛博士敲了下书案,重重气哼道:“此事若不如实答来,便到监正那里说。”

    “别,博士,秦復今早的确迟来!”苏冀和邵锵立即改口。

    秦復:?

    怒地咬牙瞪着他们。

    两人一脸歉意地冲他苦笑。

    秦復只得承认的确早上说谎,是昨夜没睡好起迟了。

    葛博士又询问他身上血迹到底何来。

    秦復摸了下鼻子道:“没睡好,上火,昨夜鼻子流血,大概没注意蹭到的。”

    葛博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半信半疑。

    “鉴于你们首犯,老夫不重罚你们,今日功课,你们二人双份,秦復,你交五份。”

    “五份?”秦復惊得伸出手掌。

    “嗯?”葛博士挑着眉头看他。

    秦復忙挤出一个违心的笑容,“五份好,还能发散思维呢!博士若无其他吩咐,学生便回去做功课了。”

    葛博士不轻不重嗯了声,三个人立马逃离。

    学录为葛博士收拾讲桌上东西,看到最上面秦復的文章,笑着说:“秦復这监生虽然顽劣,却聪敏好学,是这斋监生里文章上进步最大的。

    去年刚来的时候,文章论断模糊、乏善可陈,如今却是茹古涵今、可圈可点,是可造之才。以秦復如此苦学数载,后年春闱便可金榜有名。”

    葛博士取过秦復的文章又看了看,点点头,“此子在文道上或许将来真有作为,只是……”葛博士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学录笑着扶葛博士起身,劝道:“学生瞧他并非是不知分寸之人,况且他有那般功夫,并未为非作恶,还能沉下心读书,这一点便是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

    葛博士点点头,将文章交给学录,“但愿如此。”

    秦復三人离开后,苏冀和邵锵抱怨:“被你害的我们都要写双份功课。”

    “又不是什么坏事,就当多练习练习了。”

    “不是坏事我们那份你代劳?”

    “那不行!”自己的五份功课还不知道要怎么搜肠刮肚呢!

    “要么……我请你们吃饭,就当我赔罪了。”

    “不用!”两人齐齐拒绝,然后走向旁边朝他们招手的同窗。

    秦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夜没睡,现在头晕脑胀,回去抓紧时间补觉。

    傍晚散学,秦復去长公主府,宁侯也在,与城主和长公主在厅上议事。厅中扇门紧闭,厅前一个伺候的人没有,就连鹤翎、雕翎以及女史、嬷嬷全都支开到院子中侍候。

    秦復准备过去,鹤翎拦住他。

    他反手拉着鹤翎和雕翎到一旁廊下,询问他们关于城主年轻时候的事。

    鹤翎笑道:“少主都不知,属下怎会知道。”

    “虽然如此,但是你们天天跟着城主,左听一句右听一句也知道了。”

    鹤翎摇头,“属下不知。”

    雕翎道:“就算知道,没有城主命令,也不敢给少主透露一个字。”

    “你们……很行!”秦復指着二人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一掌将二人推开。

    此时客厅中间的扇门打开,城主和长公主送宁侯出来,三人面色凝重。

    秦復迎上去,朝三人施了一礼,宁侯看到他眉头舒展开,笑道:“你小子不是想知道你爹娘的事吗?走,本侯告诉你。”

    “真的?”秦復乐问,“没有诓晚辈?”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爹一样,嘴里没一句实话。”上来拍秦復的肩头,准备将人带走。

    城主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宁侯,在下家事,侯爷就不必插手了吧?”

    “哪里是你家事?这是朝廷之事,你一个江湖人才不该插手。”搭着秦復肩头朝外走,将城主和长公主都甩身后去。

    城主冷声道:“我们夫妻二人之事,犬子之事,宁侯插手,让小辈怎么想?”

    秦復:我没什么想法,你们随意。

    宁侯拍了下秦復肩头问:“你信本侯所言,还是信你爹?”

    秦復:呃……你们都不是什么实诚人。

    但是相比被自己老爹骗了十几年,每年都变着花样骗,似乎宁侯的可信度高一些。

    “听侯爷的。”

    “对喽!”搂着秦復往外走,边走边和他说上了,“上次本侯喝了酒没有说清楚,其实你爹娘……”

    城主看着不争气的儿子,严厉唤了声:“秦子寻!你敢再走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秦復立马停住步子,朝宁侯歉意一笑,乖乖地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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