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公寓的卧室内，窗帘紧紧地闭着，上午的天色被窗帘拦截在外，昏暗的空间里，程绪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似乎还未睡醒。

    然而，下一秒，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丝毫没有睡意。

    他翻了个身，从平躺转为侧躺，目光直直地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和它无声的较劲。

    手机在床头柜上始终安静地平躺着，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弃了，伸长手臂，第九十八次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看起了微信的消息。

    微信界面的首页还是没有出现季晴的消息，他手指快速滑动，一路向下翻找，找到季晴的名字点击进去，两个人的对话界面安安静静，和她的对话还停留在前一天早上，向她报备到家的消息。

    而从那之后，两人的对话便陷入沉寂，季晴的名字随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工作消息进来，慢慢地跌了下去。

    他上下滑动了几下聊天界面，把两个人的对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新消息也没有如他所期待的进来，他终于放弃，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了回去，转而拿起床头的小仙人掌，举在眼前专注地端详起来。

    程绪把小仙人掌上的刺一一研究过一遍，又轻轻把它放回床头，再次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看是否有新的消息。

    一系列动作随着时间的流逝循环往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卧室门并未关紧，张易初装作不经意地，再次经过程绪的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向内打量程绪的动静，看到程绪侧躺在床上又在拿起手机翻看，一反以往休息日早起运动的习惯，反而卧床当起了宅男，都上午十点了，还毫无起床的意思，唏嘘地摇了摇头。

    好好一个人，跟姑娘吃了顿饭回来就傻了。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门缝外时不时走过的身影并未吸引程绪的注意，再次翻看微信时，许是厌倦了向下翻找季晴名字的过程，程绪的手指在季晴的名字上停顿了片刻，终于点击进去，把这个名字设置了置顶。

    期待的消息是在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进来的。

    彼时程绪在查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消息均无果后，心中暗暗谴责了几下季晴，职场待了几年脑袋也不大灵光，客户都进医院了竟然也不知道趁机问候几句拉拉关系。

    随即终于放弃，起身拉开窗帘，刷牙洗漱，早早喂饱肚子，便重新进入书房，继续以往休息日的加班生活。

    文件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程绪渐渐看了进去，正看得入神时，桌面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

    他随手拿了过来，漫不经心地解锁，以为又是哪个合作伙伴发来的信息，然而下一秒，便看到置顶的名字前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红点，竟然是季晴。

    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住了，期待的消息突然到来，令他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片刻后回了回神，才点击了进去。

    季晴：【好点了吗？】

    程绪看着眼前简略的几个字，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正要敲字回复，却又纠结起来。

    该说好还是不好，他心中一时间有些犹疑，如果说好，话题是不是就到这了？她怕不是又要理所当然地把他甩在脑后？

    不过，要是回复说自己恢复的不好，她会不会有压力？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回复了她的消息。

    C_X：【差不多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C_X：【已经可以正常吃饭活动了。】

    回复他的是一个开心点头的表情，随即两个人的对话框，再次陷入了安静。

    就这？这就没了？

    程绪唇角的弧度一僵，正当内心又要陷入早上的波澜起伏当中时，对话框上方显示的状态变了，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程绪心下一松，重新陷入了期待。

    季晴：【待会儿有时间吗？】

    程绪扫了一眼桌面上还未看完的文件，不动声色地把文件合上，点击回复。

    C_X：【有，怎么了？】

    季晴：【请你去看电影怎么样？】

    季晴：【前天晚上本来说请你吃饭的，结果变成那样，正巧今天有个新上的电影，作为前天晚上的补偿？】

    看到季晴发来邀约的一瞬间，程绪的眉尾飞扬，手指飞速敲击着屏幕，回复的消息瞬间发送了出去。

    C_X：【可以。】

    时间回到前一天。

    季晴因为程绪进了医院的事情，消沉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才恢复过来，下定决心重振旗鼓，开始考虑下一个攻略方案。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可能将她打倒。

    季晴深刻地吸纳了吃饭的教训，痛定思痛，决定这次一定要选择一个安全的方案。

    就像方醒醒说的，吃饭可能存在口味差异和食品安全隐患，可以改为看电影，看个电影总不能有什么隐患吧，难道看电影还能看进医院吗？

    想到这，她心中的斗志开始翻涌，立马从床上起身，打开订票网站，开始研究当下院线在映的电影，试图找一部合适的出来。

    爱情片——会不会太直接了点，心思暴露了让程绪产生警惕怎么办？还是得徐徐图之。

    喜剧片——他那样的工作狂，看得懂喜剧的笑点吗？而且，自己如果控制不住爆笑出声，会影响暧昧的气氛吧？

    动画片——显得自己太幼稚了，也很难产生什么粉红泡泡，不行不行。

    季晴的视线在上映的电影上翻来覆去地扫过，综合题材、评分，谨慎地挑选，将各种题材都挑剔了一遍，终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个选项上，瞬间眼神一亮，来了兴趣。

    恐怖片，而且是商业大制作的恐怖片，想必画面应该会很有冲击性。

    恐怖片不错，电影院里光线昏暗，有发挥的空间，到时候有恐怖氛围加持，自己可以趁机装得胆小一点，找个合适的时机往程绪身上一靠，肢体接触和粉红泡泡都有，这还不手到擒来？

    想到这，季晴因吃饭导致的挫败感直接一扫而空，对这场电影充满了期待。

    就这部吧，她可真是个天才。

    *

    收到季晴发来的消息后，程绪从办公桌前一跃而起，快步走出书房，在室友张易初充满人性关怀的目光中，唇角微勾，步伐轻快地走进了衣帽间。

    像是即将开屏的孔雀，程绪在衣架前来回逡巡，各种风格的衣服一连试了好几套，才终于满意，穿着精致，精神抖擞地出发去赴约。

    商场的电梯一路上行，终于叮的一声，抵达了电影院所在的楼层。

    程绪克制住飞扬的心情，做好表情管理，一脸正色地走出电梯，正准备寻找季晴，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向他迎面走了过来。

    两日未见，她似乎又变美了一些。

    黑亮的长发如缎一般微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米色针织衫搭配粉色长裙，头上竟还搭配了同色系的针织贝雷帽，整个人毛茸茸中又带了些许的幼态，可爱靓丽，和以往的职场成熟风似乎不大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匹配今日特意挑选的恐怖电影，季晴出门前特意搭配了这套穿着，以给自己带来保护欲和脆弱感。

    “来啦？”

    季晴轻笑着向他走近，一丝隐秘的喜悦从程绪的心底缓缓升起，他脸上正色未消，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轻声地回复，声音隐含歉意，“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是不是等挺久的？”

    “没有，是我来早了。”季晴笑着摇了摇头，“时间刚刚好，我们进去吧。”

    “好。”

    程绪和身旁的季晴结伴而行，朝着检票口走去，两人步调一致，各自为着不同的原因，都在暗暗期待今晚的电影。

    三两步的功夫，检票口便已经近在眼前，季晴将手中的票递给检票员，手上的动作太快，程绪也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这样跟着季晴走进了检票口。

    “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今晚看什么电影？我好像忘了说了。”

    “什么电影？”程绪挑了挑眉，语含期待地回问。

    “河灵，商业大制作，最近很火的。”

    “哦？”程绪日常忙于工作，对院线电影的关注并不多，因此季晴说的电影他之前并未听说过，正要开口询问细节，便被走廊墙上的一大幅宣传海报吸引了视线。

    比人还高的大画幅海报上，昏暗而带着血色的背景，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从水中探出身体，用自己干枯苍白的手指挡住了半张脸，露出了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向镜头的方向，画面阴森中带着诡异。

    海报右上方，血色的两个大字，河灵。

    程绪唇角勾起的幅度僵硬了，猝不及防看到海报的一瞬间，恐怖的画面冲击得他心下一颤，他立马从海报上挪开了视线。

    “这个，是我们待会儿看的电影吗？”

    “对啊。”季晴的尾音上扬，满怀期待地回复了程绪的话。

    观影厅已经近在眼前，一问一答的功夫，季晴的脚步未停，程绪就这样，来不及找借口拒绝和反抗，一步一步地跟着季晴，步伐僵硬地走进了昏暗的观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