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的公寓离沙海不远，两人从沙海回来后轮流洗漱完，时间也还早。
熄了灯躺在床上，打开墙上的投影，点播一部经典的电影，便是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
墙上的剧情随着时间缓缓向前进展，此时卧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墙上的投影映射出些许微弱的光，静谧而安全的环境无形之中，两人不知不觉地卸下了白日的隐藏。
季晴和方醒醒并坐倚靠在床头，放松地看着墙上的电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程绪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昏暗之中，方醒醒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语气平静而认真，俨然已经去掉了往常的玩笑成分，季晴知道，她是在认真问自己的想法。
“哎，”季晴叹了口气，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给出否定的回答，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她也在心中坦诚地问自己，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一颗心空空茫茫，纷纷乱乱，一时间竟找不到答案。
“说实话，”季晴停顿了一下，仿佛只有停顿，才能表达她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也不知道。”
“就像你说的，程绪综合各方面都很好，有钱有颜有体面，感情方面也不复杂，从理性来讲，我可能很难找到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了。那，我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方醒醒没有回答，她知道，此刻的季晴可能也不需要回答。
季晴知道，方醒醒在安静的听着，此时的安静仿佛是全然包裹的空间，两个人都感到了平静而安全。
“可能确实像你说的，我是在害怕吧。”
“他确实太优秀了，我怕不小心一颗心全情投入，又难免失望，最后歇斯底里丢了自己，找不回自己的路，就像……”季晴又停顿了，即将出口的词汇在心间转了几转，才终于艰难地在黑暗中吐出口来，中断的话又重新接续上了。
“我妈一样。”
声音轻轻的，刚出口，就在空气中散开消失了。
仿佛刚刚的声音是错觉。
“所以，比起程绪，你更想找个普通的，这样就不会陷进去了？”
“是吧。”
“那既然没办法相信别人，为什么还要结婚呢？就为了让你妈开心一下？”
“也不全然是吧，”季晴沉吟了片刻，“大抵是，其实我也想有个家吧。”
“但你有没有意识到，其实‘家’这个字本身就代表了信任，如果没办法交付信任，又怎么可能组建成你想要的‘家’呢？”
方醒醒的话还在黑暗中继续着。
“换言之，‘家’这个词汇，可能本身就意味着信任。”
“前提是，你选择的人值得信任。”
季晴沉默了，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角度，她静静的思考着方醒醒的话，此时听来似乎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只是她之前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自己的想法，可能从始至终都是相悖的。
“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说着说着，季晴陷入了思索。
“那，你是选信任，还是选孑然一身呢？”
“不知道啊……”
“现在想不清楚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选择信任，那程绪就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就够了~”方醒醒的一本正经已然告罄，此时说着说着，尾音已然开始上扬，揶揄中带着挑逗。
季晴被逗笑了，“你对程绪的评价这么高的吗？”
“凭我万花丛中过的直觉~”黑暗中，方醒醒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别看他外表长得花哨，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其实选他应该不错。”
“既然选他不错，那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季晴这会儿放松下来，也开始揶揄起对方。
“我啊……我是已经选择了孑然一身的人。”
语气轻描淡写。
黑暗中两人并肩而坐，季晴看不清此时方醒醒的表情，但她心里知道，方醒醒的话其实并不像她的语气这么轻松。
“你爸那边……”季晴有些迟疑地开口，但又停下了。
“还和以前一样，大方给钱，就是不回家。”方醒醒语气平静，没等季晴继续问出口，就已经回答，然后终止了这个话题，“不说他了，没什么意思。”
“好。”
黑暗中，季晴伸手，挽住了方醒醒的胳膊。
……
第二天下午，程绪的公寓。
正在书房专注看行业资讯的程绪，接到了蒋女士的来电。
看着手上的来电界面，程绪第一反应不太想接，经过昨天晚上的插曲，他直觉蒋女士的这通电话可能并不简单，然而来电铃声锲而不舍地循环着，似乎并没有罢休的意思。
程绪不再挣扎，接通了电话，“喂？”
“儿子，你在家吗？”
听筒中传来的尾音微微上扬，显然此刻蒋女士的心情不错，然而程绪脑海中的雷达已然开始报警，他没有正面回答蒋女士的问题，反而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儿？”
“哦，看来你在家，那给我开门吧。”
“……”
紧接着，书房外便传来了连续的门铃声。
程绪的眉头不由一跳。
张易初热情的声音伴随着门铃声一起传了进来，“来了~”
下一秒，开门声传了进来，然后隐约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响。
程绪闭上眼睛，认命地捏了捏眉头，整理好手头的资料，起身走了出去。
这注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下午。
客厅的两人不知正在闲聊些什么，屋内时而响起两人清脆的笑声，等程绪从书房走到客厅，便看到两张带着笑容的脸不约而同的向他张望而来。
客厅里，穿着粉色小猪佩奇围裙的张易初端坐在沙发上，许是刚刚正拖地拖到一半，蒋女士的来临打乱了他的拖地计划，此刻拖把正倾斜地靠在茶几旁，隐约还有水渍在堆积流淌。
而他的对面，则是打扮花枝招展的蒋女士，不知道在哪大肆采购了一番，各个品牌的购物袋在茶几的一角随意地散乱放着。
张易初的笑容真诚中带着些傻气。
而蒋女士，则带了些惊奇和打量。
程绪看着眼前的这个场面，忍了又忍，实在没能压制住心中的烦躁。
“这拖把什么情况？为什么在茶几旁放着？”
“这个啊？我刚刚拖地拖到一半来着，还没拖完。”
张易初还没说完，程绪已经把拖把拿起，收回了卫生间，然后重新走回客厅，目光又扫过地上堆积的购物袋，忍了忍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起蒋女士的来意。
“妈，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和你刘阿姨一起逛街来着，给你买了点衣服，顺路给你送来。”
“哦。”
“虽然我把你生的好看，但你也得多打扮打扮，才更招女孩子喜欢，知道吧。”
程绪感觉蒋女士似乎话里有话，虽然以往她也时不时给自己送衣服过来，但从没提过什么女孩子喜不喜欢。
而且，程绪看着地上堆成一片的购物袋，这次买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程绪想了想，终归是没开口，以免打击自家老妈的积极性。
倒是一旁的张易初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了厨房。
“阿姨，逛了一天街应该累了吧，喝点水吧。”
穿着粉色卡通围裙的张易初端着水杯亦步亦趋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可能这个场面实在冲击，蒋女士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按捺住心中的疑虑。
“小初啊，你怎么突然这副打扮……”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儿子，犹豫着问道，“你们俩最近，是一起住吗？”
程绪：……
程绪一直知道，在拿捏自己这件事上，蒋女士一直是天赋异禀的，然而，这么着让他梗住，还是生平以来第一次。
看着蒋女士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目光，程绪的太阳穴又不由得跳了跳。
“他前段时间被甩了，来我这转换转换心情。”
“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蒋女士对被甩的张易初进行了一番关怀和心理安慰，在程绪的催促下，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程绪的公寓。
趁着天色还亮，蒋女士一路驱车回到市郊，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客厅，紧接着便瘫坐在了沙发上。
“累死了。”
一大清早起床开车去市里，逛了大半天的街，随后赶去儿子那，又一路开车回来，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疲惫过了。
程爸爸听到声音，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瘫在沙发上的蒋女士，捞起她的腿按了起来。
“怎么样？事儿忙完了？”
“嗯……”蒋女士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不亏我一大清早就起床，买了好多好看的衣服，已经给儿子送去了。”
“不过，我感觉，替儿子提升形象是一方面，但只靠这个助攻好像不大够。”
“怎么了？”
“我今天去儿子那，发现小初最近也住在那，小初最近和女朋友分手了。”
程爸爸没听懂这话前后的逻辑，“那和咱儿子脱不脱单有什么关系？”
“两个男孩住一块儿，聊天打游戏就够了，哪还有心思找女朋友，这样下去，我们儿子还怎么脱单。”
说到这，蒋女士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不行，要不你明天去上班吧”
程爸爸愣住了。
“上班干嘛？”
“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广告的姑娘是什么情况。”
“我感觉，买衣服这个助攻不大行了，我们得想点更直接的办法。”
“啊？”程爸爸这几年过惯了退休生活，现在猛地要上班，还没开始就已经心累了，想了想冲蒋女士撒娇道，“我不想去~都好久没去过了，一听就累。”
“不去不行！平时不去就算了，现在可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大事，你可得上点心。”
看程爸爸还是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蒋女士使出了杀手锏。
“去吧，你要是乖乖去上班打听消息，我就每天去给你送饭。”
程爸爸想到年轻的时候蒋女士给他送饭的回忆，一时间竟有些怀念，最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下，“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