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院子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原本空着的院子已然坐了个七七八八。
程绪还在继续工作着，自他坐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在此期间，程绪甚至还接了几通工作上的电话。
而相亲的姑娘还没出现。
程爸爸有些心疼了。
“这姑娘怎么还没到，都迟到二十分钟了，咱儿子也不知道着急，怕不是工作起来把相亲这事儿都给忘了，这都饿着肚子呢。”
“女孩子迟到都正常，以前咱俩谈恋爱那会儿我不也总晚个十几二十分钟吗，再等等。”
蒋女士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的杯子，示意程爸爸碰上一杯。
程爸爸无奈地端起杯子凑过去，两人的杯子还没碰到一块儿，就听到蒋女士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目光正盯着门口的方向。
“哎？”
“怎么了？”程爸爸跟着往门口的方向张望过去，发现两个姑娘相携走了进来，“人到了？怎么有两个？”
“左边这姑娘这么看着这么眼熟啊。”蒋女士仔细地端详着左边的女孩，回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还没等会议起来，就看到两个女孩朝自家儿子的方向径直走过去了。
蒋女士更纳闷了。
两分钟前，季晴和方醒醒一起走到院门口，准备来沙海下个馆子，相约一起度过周五的晚上。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庭院中空置的位子已经不多，季晴和方醒醒打量着院内的情况，寻找合适的位子准备坐下，然后，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着落在了院子里唯一还在拿电脑工作的那个人身上。
“这不是程绪吗？”方醒醒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致，“不得不说你俩这缘分还是可以的，相亲遇到一次就算了，工作场合上还能天天见面，我们去山里玩还能遇上，现在吃个饭又遇上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说罢，没等季晴拒绝，就一把拉着季晴走了过去，“走吧，过去打个招呼。”
季晴第一反应想要回避，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是想回避什么。
但转而又觉得，这么着刻意回避，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犹豫之间，就这么被方醒醒拉了过去。
“程绪，真巧，又见面了。”方醒醒说。
程绪看着电脑里的文件，查看的过程中发现了几个错漏，连着做了几个标注，不知不觉，就把相亲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又发现了一个小数点失误，程绪压下心中隐约升起的火气，动手做了个批注，还没等继续往下看，就听到了有人和自己打招呼的声音。
他循声看向来人，许久不见的方醒醒正站在桌旁笑看着自己，而她的身旁，季晴正安静的站着。
一瞬间，周围的暖色灯光好像变亮了，但好像还不够亮。
程绪的目光难以自持地落在了季晴的身上，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胸膛之下心跳起伏的声响。
他竟然开始担忧，这声响会惊动对方。
咚、咚、咚
心跳的声响在体内继续回荡着，程绪不自觉的摩挲着指尖，试图借此平缓心中的异样。
他不动声色地从季晴的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方醒醒，回答了她的话，“你好。”然后控制自己的目光尽量自然平稳地过渡到季晴身上，“就你们两个？”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方醒醒轻轻扯了扯季晴的袖子，示意季晴接话。
既然已经被拉了过来，也就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了，季晴笑着问道：
“对，终于周五了，我们俩来这儿聚聚。你呢，是在这等朋友吗？”
程绪难得的哽住了，季晴的问话终于让他想起了自己迟到的相亲对象，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喉结微微动了几下，终于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没有做过多解释。
好在季晴早已习惯了程绪话少的样子，一时间倒也没感觉出程绪的异样。
“那不打扰你了？我们去那边坐下了。”说罢，季晴朝着离程绪不远处的一张空桌子示意了一下。
“好。”
等季晴和方醒醒离开后，程绪松了一口气，抬手就要把电脑关上，准备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但电脑合到一半，程绪的手又停下了。
刚跟她说完话，现在就走，会不会显得有些异常？
他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找到张易初的电话便拨了过去，下一秒，电话接通了，张易初的声音传了过来。
“干嘛？你下班了？”
程绪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问了一句，“你在哪呢？”
“我还能在哪，在你家呢啊。”
“好，那我现在过去找你。”
张易初一头雾水，“你吃错药了？”
“喂？”
没等张易初继续问下去，程绪便一把挂掉电话。
这样看起来应该会合理一些？程绪合上电脑，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一个纤细的小姑娘走到他的面前，彩色的烟熏妆搭配一身彩色露脐装，稚嫩中带着叛逆。
“程绪？你是程绪吧？”少女破锣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庭院。
此时再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程绪一时间心如止水，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生平第一次，程绪为人类的大嗓门感到了苦恼，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喋喋不休的女孩，随口敷衍着对方的问话。
“不好意思，和朋友逛街不小心忘了时间了，你等了很久吧？”
“嗯。”
“我爸说你年纪有点大，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嘛。”
“嗯。”
“我今年二十二岁，你多大来着？”
“三十。”
“啊？那咱俩差的也有点太多了吧？你长得挺不错的，这么大年纪还在继续相亲？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程绪沉默了。
少女粗嘎的声音传递到庭院的每一个角落，但凡只要有心去听，每一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程绪日常并不是个在意外界目光的人，但当下的场面，也不免令他感受到了社死的味道。
两人的不远处，方醒醒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幕，小声地和季晴八卦着。
“这是来相亲的啊。”
“小姑娘竟然才二十二岁。”
“你要是再不抓点紧，不定什么时候程绪就相亲成功，这盘菜就上了别人的桌了。”
俨然已经把点菜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季晴面无表情地翻动着手上的菜单，仿佛不远处的闹剧并没能让她放在心上，然而听着方醒醒的话，口中的音调却不自觉地有点升高。
“啤酒……已经点了。”
“吃的……感觉差不多了。”
“你还点不点了，不点的话那就这样了？”
看方醒醒还看着程绪的方向，季晴的耐心终于告罄，提高声调来了一句，“要给你来盘瓜子儿吗？”
这句话终于唤回了方醒醒的注意，方醒醒不再沉迷吃瓜，反倒是一脸惊讶地看了过来，随即噗嗤一声乐了，抬手朝她比了一个赞。
季晴愣住了。
紧接着心里一个激灵，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程绪，便看到对方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这边，目光不知道是询问还是指责。
那小姑娘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一脸疑惑。
季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随即突然灵机一动，举起手上的菜单，往椅子里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挡在了菜单的后面。
在对面方醒醒隐约的憋笑声中，季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C_X：【瓜甜吗？】
季晴心虚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装没听懂。
季晴：【什么？】
程绪的消息紧跟着发了过来。
C_X：【帮个忙？】
季晴有些疑惑地看向程绪，对方正慵懒地向后倚靠着靠背，当着小女孩的面堂而皇之地用手机发送着消息。
季晴：【什么忙？】
C_X：【帮我把相亲搅黄了。】
季晴：【啊？】
季晴：【这不太合适吧……】
季晴下意识想要推脱，这要求未免有点太离谱了，他相亲自己掺和进去算个什么事儿，一不小心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怎么说也不能答应。
她没意识到的是，两人都没关微信提示音，此时两人的手机隔着几米的距离，随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消息此起彼伏地响着。
程绪可能听到了，但他并不在意，甚至，可能心底还有一点故意为之的意思。
还没等两人再继续拉扯，季晴便听到了小姑娘粗嘎的声音响起，隐约带点迟疑。
“你们……认识？”
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季晴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摆了摆手，正要开口解释两句，程绪的声音就紧跟着响了起来。
“嗯。”
懒洋洋地有些漫不经心。
季晴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而方醒醒的眼睛瞬间亮了。
小姑娘在程绪和季晴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眼，继续问道，“是我理解的……那种认识吗？”
“是你理解的那种认识。”
听到程绪的肯定，小姑娘的眼睛竟然亮了起来，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什么嘛，害我担心了好几天。”
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的大嗓门竟然莫名其妙地好了，原本过分响亮的声音此时已然变回了正常的语调。
“那今天咱俩没成功应该不是我的责任吧？之后你们家如果问起，你知道怎么回答吧？”
“可以。”
程绪继续漫不经心地应下。
此时一旁的季晴：？？？哪种认识？程绪在说什么东西？什么就可以了？
她感觉今天的程绪好像吃错药了，从他给自己发微信开始，画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跑偏，一路发展到了自己理解不了的方向。
季晴隐约觉得目前的场面似乎有些暧昧。
难道真如方醒醒所说，程绪对自己有点意思？
换个人可能是成立的，但程绪……应该不太可能吧？
季晴摇了摇头，停止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可能，或许是，他终于被相亲给逼疯了？所以才随手拿自己当了挡箭牌？
等季晴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绪面前的小女孩已经离开了。
程绪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向她们这桌走了过来。
看着程绪一步一步靠近，季晴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她下意识地想向后躲藏，但眼下躲无可躲，眼看着程绪就要走到自己面前，心里一个着急，仓促间随手把手里还没提交的菜单递了出去，阻止了程绪继续靠近的脚步。
“挡箭牌我当了，那我们这顿饭你是不是得请一下？”
程绪愣了愣，他看着眼前的菜单，以及握着菜单的这双莹白纤细的手，脸上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还没等季晴看清，便已经隐去。
程绪唇角勾起笑容，伸手接过了季晴手中的菜单，顺势拉开了季晴身旁的椅子。
“当然。”
“既然这顿饭要我请，不介意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