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待到许鸣风回了院子,已是黄昏。

    他刚进房间,就看见一只黄黄绿绿靓丽非常的金丝雀十分扎眼地趟在自己的书案上呼呼大睡。

    许鸣风“啧啧”摇头,眼前这个翻着肚皮的睡相实在不怎么好看啊,要不是听得到它不顾形象的呼吸声,怕不是得以为这鸟已经西去了三个时辰了。不过如今已经入了秋,就这么摊开了在窗户底下睡可不行。

    他从刚刚采购回来塞满了的包裹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兔绒料子将小甜橙包起,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之上,又将窗户关小些,仔细盯了一会儿,确保它并未被惊动,这才满意。而他自己则返回书案旁,将包裹打开,东西取出一一整理。

    傍晚时分,这小甜橙终于醒了,且刚醒就变回了人身。她打了个哈欠,手往床边一搭,便顺手摸到一块小小的布料,她自言自语道:“这什么东西啊……”

    “这是兔绒。”许鸣风从门口端着食物进来,回道:“你醒啦?”

    小甜橙气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乱放啊!我怎么在你床铺上睡着了,你怎么也不给我盖被子啊?!我病刚好,受凉了怎么办啊!”

    “你手里拿着的,就是你刚刚盖着的被子。”原本许鸣风是操着这个心的,只是熟睡时小甜橙折腾了好几次,盖了踢掉,踢掉又盖,最后还是拗不过,由它去了。

    她将那块兔绒抓起来观察,显然还没睡醒,懵懵回道:“你说这个啊,这么小,那我刚刚是又变成了鸟……”她突然反应过来,“都怪你这香,我闻着太舒服了嘛,当然会睡着!”

    “是吗?你喜欢就好,饿了吧,来吃点东西。”许鸣风朝她招手。

    “谁说我喜欢了……”小甜橙嘀咕着,悠悠走了过去,随意拿了一块边吃边问:“喂,臭人,你之前说的我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是不是真的啊?”

    “嗯,真的。”

    许鸣风说着便展开了为她准备的包裹,一件件都是她喜欢的吃穿和小玩意儿。小甜橙看着这些东西,心中难掩的欣喜,却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么了解,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买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紧盯着他收拾包裹,一时之间竟不知先问什么。她心里仔细回想着,这间房子,大到整体风格、房间布局,小到一个摆件、一块布、一盘点心,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除了许鸣风自己单独住的那个房间,才让她有一点“原来还有另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感觉,可是就算如此,那间房子还是让她觉得那么的温馨熟悉。

    小甜橙不得不承认,她从没讨厌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其实,也包括他。

    ——

    清晨,向来清净的小院突然来了一个人,那人与许鸣风长相极为相似,只是脸蛋圆圆,稍显稚嫩些。他头发半束,以大量金饰做点缀,配一根金荷簪。身着一身白衣,衣服样式干净利落,一尘不染,上面的配饰却繁杂奢靡。腰间一把银色宝剑,剑身犹如盘龙,光彩耀人,上面镶嵌的七颗宝石也是异常夺目。如此朝气蓬勃、英姿焕发……玩世不恭的一个人,竟比许鸣风还多了几分少年气。

    少年往许鸣风手中塞了一封信,而后便没规没矩坐在院中央的竹凳上,把脚一个翘着一个搭在桌子上,吃着果子等人看完信。

    说来也奇怪,一向喜好干净整洁的许鸣风居然对眼前此情此景一点意见也没有,任由那人放肆胡来,没表露过半点怒气。

    小甜橙将身体贴在自己房门边,只探个脑袋观察,以为自己躲得很好,不料还是被许鸣风发现:“出来吧。”他将手中的信折起,塞回信封里递给那少年,道:“怎么样,准备好出门了吗?”

    “他谁呀?我看你们举止很亲昵的样子,是,朋友?不对,是亲兄弟吧!”

    “送信的而已。”

    “只是送信的?我看他穿金戴银的,不像只是个送信的嘛。”小甜橙围着那陌生人转着圈打量,“你看他这个样子,送信的会这么没礼貌吗?喂喂喂你起来,这是别人家,这桌子我们可是吃饭用的。”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驱赶,转头道:“咱们这嫂子还是跟千年前一模一样,呆啊。”

    这话一出口,许鸣风少见的慌了,赶紧上去一手捂住那少年的嘴巴,嘴里还不忘还对那人喃喃着“慢慢来慢慢来,时机未到”,一手将人拖着往房间去了。

    小甜橙愣在原地,不久眼睛一眯,心里已经有了个话本:“我,成成,千年前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反正还没有投胎成这个金丝雀,而这个许鸣风嘛,他一定是追随我而来。不过他为什么不跟我一样变成同一个窝的金丝雀呢,这样不就跟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美好啊。”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懂,“算了,无所谓。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爱我,他这辈子还记得我,但我忘了他。刚刚突然出现的这个不认识的人,应该是他的好兄弟,他也记得我,他们要一起,帮我找回前世记忆,好跟我再续前缘。”

    这个正处在幻想中的金丝雀“扑通”一屁股坐在竹凳上,撑着下巴呆在那里暗自分析,不自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此刻许鸣风房间门口,那少年靠在门边,叉着腰憋着嘴看着小甜橙,嫌弃道:“喂,哥,她这辈子怎么还这样啊?就这样你还需要找她几百年?这傻样子,我看根本是万里挑一,好认得很。”

    “也不是找来的,我算好了日子的。”

    小甜橙心里一颤,她听见了他们说话,似乎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压下了好奇和生气,继续装作还在白日做梦的样子。

    “你看,她还在呆那里不动,没事儿吧”

    许鸣风察觉不对,赶紧放不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查看,面对她憋得很痛苦的样子,他随即笑道:“不怕,鸣玉,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就是不知道灵兽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留在某处不愿跟随,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了。”

    小甜橙赶紧睁开眼,看见这两个人果真不顾自己立刻上路了,心里那个气啊,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吼道:“臭人!你当真是找了我几百年,你当真喜欢我想要挽回我的爱吗?!”

    ——

    一路上,小甜橙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心里有气却又不敢太大声。

    “一个鸣风,一个鸣玉,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亲兄弟嘛,骗我,你们还骗我……”

    许鸣风时不时回头查看,见她委屈得眼泪都快溢出眼眶了,猜想在她心里,自己已经是个不负责任的大坏蛋了,于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小甜橙”。

    小甜橙对上他的眼神:“你说过要跟我说实话的。”

    一旁的鸣玉看着两个人这么纠结,赶紧跑到小甜橙身边,嬉皮笑脸拿出一个不怎么精致的小盒子,“你看看。”

    “这是……”小甜橙捧起小盒子拆开,里面竟是一个玉锁,这样式如此熟悉,似乎让她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鸣玉顺势深入话题:“我说嫂,小金丝雀啊,这是你二十年前送给我的,记得吗?”他手掌往她头顶一放,顺着一束紫光打下,小甜橙陷入了一段回忆——

    一片枝繁叶茂之下,是被大雾笼罩着的静谧的神秘。阳光照不进的迷雾之中,异常宁静,使得远处传来的一阵孩童的哭声漂浮在雾气之间,如此的清晰。这阵突然袭来的雾让小甜橙迷了方向,她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这森林里会单独出现的孩童,不是妖怪就是魂灵,不过此时找不清前路,她只得朝着哭声的方向寻找。

    循着声音靠近些后,她进入了一片未被迷雾侵袭的地方,这地方不大,刚刚啼哭的孩童正在正中央的树下绝望地抱住自己发抖。

    “你是人,还是妖灵?”

    “谁?谁在说话?!”那小孩顿时警觉起来,他立刻将身子直起,靠住树干,从身后掏出一把大人用的银色宝剑。他拔了剑鞘,小心地将它靠在树上,又马上直起身子,两手握住那把长剑,戒备地举起,随时准备面对攻击。

    回忆外的小甜橙正飘在空中以第三人的视角注视着一切,她立刻认了出来,这剑正是鸣玉随身带着的那把,难道这小孩子,就是二十年前的鸣玉?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嘛。”回忆中的那个小甜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原身,说话会吓到小孩子也是正常的。于是她又开口道,“小孩儿,其实我是一个雀仙,我下凡来是为捉拿一个大坏蛋的,看你这么小就显英姿不凡,以后必定是能救苦救难的大侠,所以才选中了你。我现在问你一些问题,你都要好好答我哦。”

    那小鸣玉看清楚说话的只是一只小金丝雀后立马放下了手里紧握的剑,端正姿势,高声回了一句“好!”便乖乖等着听人问题了。

    小甜橙一本正经地问:“你说说看,为什么只有你周围是没有雾的,这是谁给你身上专门布的结界吗?”

    小鸣玉紧张地答道:“我,我不知道。我身边一直是没有的,我还一直以为是这雾比较薄才看得清周围的。”

    “要不然,你走几步试试,看看这结界会不会跟着你走。”小甜橙瘪起嘴巴思考,“或者说你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它能将这雾散开的?”

    那孩子听完摸了摸自己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金锭:“这个吗?只有这个是我刚刚捡的,我身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小甜橙飞近了些,围着那金锭转了转,很快意识到不妙:这块金锭乃是之前与她打斗过的一只妖兽身上的物件,靠吸人精气为生,邪气重的很,要是像这样不经处理就带在身上的话,一月足以令人老上十岁不止。

    怕吓唬到这小娃娃,小甜橙只好变出一个银锁送给了他,骗他说着金锭不如银锁值钱,交换了过去,这才保住小鸣玉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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