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黄昏，落叶飒飒。

    看守着玻璃大门的看清来人之后，利落开门。

    李凌漫不经心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缄默的林梓叶，而江穗他们就不如两人轻松了，他们需要将从仓库里面找到的食物搬进来。

    一个小时前，在清理完丧尸后他们进入到仓库中搜寻。货架上空空荡荡，有几个纸箱子被推倒在地上，里面一片狼藉。或许是来不及带走这么多食物，地上的箱子里面还有不少罐头。

    江穗歪头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不自觉地弯了腰。这一趟可真够累的。

    远远一个女孩小跑着过来，后脑勺的马尾一晃一晃的，清脆脆地喊着：“姐姐。”

    江穗看见来人，眼睛弯出了好看的幅度，半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想要保住她，又害怕身上的血污沾染到她，只是抬手摸了她的头：“在这里有没有乖乖的呀。”

    安愿点头，手掌抓住了江穗的食指，好像这样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姐姐衣服脏了。”安愿看着江穗充满污秽的上衣呐呐自语道。

    江穗以为安愿是被这污秽吓到了，让她去和陆川玩。

    不等他们几人好好说会话，张越岭踩着他锃亮的皮鞋走了过来。

    哒，哒，哒。皮鞋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让现场安静了下来，无名笼上了一种威严感。

    张越岭的面庞始终带着微笑，若是不熟悉他手段的，恐怕只会把他当作一位亲人的邻居叔叔吧。

    不过让江穗看见了，却只想撕烂他这张面具。

    最烦装逼的人了。

    “哎呀，”张越岭鼓掌称赞道，“没想到我们的新朋友这么有勇，第一次出任务就带回来了不少物资。”

    “还以为你们会被丧尸吃了呢。”张越岭啧啧发声，也不知是在同情他们的遭遇，还是可惜没能落入丧尸口中。

    何昭只是一直擦拭着自己的匕首，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何昭看明白了，至少现在张越岭只是嘴巴上逞快，不搭理他才是最好的方式。否则落入张越岭的文字陷阱中，只怕会情绪失控。

    何昭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搭腔。

    张越岭舌尖舔舐着后槽牙，对于他们的无视有些恼，不过脸上还是挂着招牌笑脸：“小林啊，给新朋友们安排一下住处吧，也让他们好好歇息。”说完转身就走，他也不想留在这里看人脸色。

    “走吧。”林梓叶淡淡开口，在前面带头。

    “还好不是那个红毛男来安排，不然他岂不是把我们领进厕所去住。”江穗用手挡着嘴巴，与何昭咬耳朵说话。

    何昭扫视着商城里面，每个小店铺里都住着人，他们有的还探出头来看着。

    “到了。你们几个就都住在这里吧。”林梓叶打开一扇门，冷漠地看着他们。

    那是一间精品房，着实有些拥挤。末日下食物才是硬通货，这些末世前吸引人的有趣玩意不仅没用，还占地方。

    江穗嘴角抽了抽，这还不如厕所呢。

    江穗上下打量起这个店铺，思考该如何重新布局才能容纳下他们五人。

    陆川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根兔子橡皮筋，献宝似给向安愿邀功：“小安愿喜不喜欢这个呀。”

    安愿接下头绳，又转手给了江穗。她摆了摆手：“江穗姐姐把她的皮筋给我了，这个要给江穗姐姐才对。”

    江穗捂胸口直呼天使。

    林梓叶可没兴趣在这里看几人互述情谊。

    “晚饭时间到了会有人来通知，跟着他去领饭就行。”林梓叶扫视了几眼，转身离开。回头看见安愿还待着不动，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你该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否则一会那位又该生气了。”

    安愿闻言垂下头去，依依不舍地放下陆川又给她拿来的新玩意儿，一言不发地跟着走。

    江穗听着林梓叶的话，心头弥漫起一团疑云。什么叫“那一位”，安愿难道和这里的哪个人很熟悉吗？

    “这孩子一直是跟着我们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邓之远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礼貌的神色，可眉眼间细看又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何昭虽然曾经对安愿说过的话抱有怀疑，但是说到底也没人能够证实。谁知道安愿被迫与他们分开会怎样，他也提出了和邓之远同样的质疑，可惜没有得到答复。

    林梓叶似乎不习惯说太多的话，也懒得向众人解释。

    安愿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说明白，思考着说些什么才能让大家信服。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权宜的说话来，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好了。

    “我会是会回来看哥哥姐姐们的呀。先再见啦。”安愿眼神躲闪不敢看人，生怕眼眶中兜兜打转的泪水落下，努力咧开嘴角，快速地挥手告别后就小跑着跟上了林梓叶。

    江穗紧随其后就要拉住安愿，抬头却看见站在二楼扶手梯旁边的张越岭，他始终在观察着他们。那眼神就像黏糊糊的臭泥。

    江穗毫不示弱地回看回去，还是何昭将她拉回，她才缓过神来。

    “我们就这样任由他们把安愿带走吗？”江穗在铺子里不停地打转兜圈，直到头脑有些发晕才停下来，扶着桌子歇息。

    “我们现在完全被束缚住了，”何昭双手撑在桌子上，借力一跃，坐在桌子上，“他们不会允许我们私藏武器，而你们也看见了，即便是在这里，那群管理层上层的，还随身带着枪支。”

    是的，他们的刀具还没摸热乎呢，回来不久后又被回收走了。

    陆川摆弄着柜台上摆放的商品，难掩烦躁，一个不小心竟把一个硕大的水晶球打碎，碎片掉落一地。他低声咒骂着，将碎片踢远些，省得一会刮伤人。

    “安愿或许瞒了我们一些事情，只是不见得她是坏心。”邓之远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她显然是与这里的人认识的。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如果不是演戏，那么只能说明她厌恶极了这里。”何昭赞同邓之远的说法。

    “走一步算一步吧。”江穗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

    发来的晚餐不过一块面包，甚至连饮用水都给的极为吝啬。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喝过水了，却只是给了一小瓶150毫升的矿泉水。

    江穗自己将就着吃着不要紧，毕竟上辈子下班太晚了，回家太累倒头就睡，倒是也习惯晚饭不吃了。

    可是何昭他们毕竟是个子高大的成年，这么点东西，猫咪都嫌吃不饱。

    “等等，我们就吃这些？”陆川不可置信地询问，声贝都高了几分。

    林梓叶冷淡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正在抓狂的陆川，点了点头。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呢。

    声响吸引了一楼不少人走出店铺，他们窃窃私语，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小不忍则大乱。此刻若是闹起来从而惹来更加恶劣的行为，他们也不敢打包票将对小队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何昭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干巴的面包，优雅的姿态仿佛在吃西式大餐，那瓶矿泉水俨然也成了醇香红酒。

    前来看热闹的人瞧着没趣，也都散开了。

    夜幕笼罩大地。黑暗似乎与丧尸标配，他们变得比白天活跃许多。不少丧尸在商城玻璃大门前聚集，瞪着灰白色的瞳孔张望，嘴巴贴着玻璃，口涎低落一地。

    江穗双手捂着耳朵，蜷缩着坐在地上。这一天可真够累的，白天杀丧尸，晚上想着好好休息一会，丧尸却来你家门口蹦迪。

    何昭原本闭着的双眼，在听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后，瞬间睁开，眼眸亮得可怕。他紧盯着铺子门外，那里有个身影在靠近，待何昭看得清楚了些，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是安愿。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手上还抱着些什么东西。

    邓之远连忙帮她接过手上的物品，商城没有灯光，凭着触感可以知道那是一些衣服。

    陆川和江穗对安愿的到来感到惊喜，轻声地唤她。

    “安愿，你还好吗？他们没有欺负你吧。”江穗牵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用气音同她对话。

    被江穗握着的手腕顿时一僵，连江穗都能感受到安愿在微微颤抖，还以为是自己太激动了捏疼了她，忙不迭地松开。

    “我现在住在二楼的一间衣服店铺里面，姐姐不用担心。我还带了一些衣服给你们呢，”安愿在黑暗中接着微弱月光，拽了拽邓之远的衣角，“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那些衣服是带着厚度呢。南方的初秋入了夜还是带着凉意，有了安愿带来的衣服，今晚睡觉也不担心着凉了。

    “哥哥们快去试试衣服，”安愿推搡着邓之远，催促他们赶紧换上新衣。

    众人也不再扭捏推脱。

    安愿手上还拿着一套衣服，献宝似地递给江穗，朦胧月光下依稀可见她眼眸中的亮光。

    “姐姐的衣服脏了。这套好看，姐姐换上。”

    江穗摸着柔软的布料，想起白天安愿一直念叨着姐姐衣服脏了，没想到她竟是为了能让她换上干净衣服，所以才趁着黑夜遮蔽溜下一楼来找他们的吗。

    “姐姐现在就换上嘛。”安愿勾着江穗的小拇指，轻轻晃着身体，撒娇道。

    谁会拒绝一个冲你撒娇的小朋友呢，江穗也不例外。只是又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咳，那个。你可以去收银台后面，去那里换吧。”何昭轻咳一声，有些难为情。

    安愿粲然一笑，拉着江穗躲在了收银台的桌子后面。

    寂静的黑夜里，桌子后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布料与皮肤摩擦，让人浮想联翩。何昭手上拿着的新衣被他捏得皱皱巴巴，呼吸也不自觉加重。

    刹那间，他被一人挥舞过来的手臂锤中，才缓过神来。

    “对不起啊昭哥，我在套袖子呢，太暗了，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人。”陆川似乎也是没想到，略带歉意。

    何昭又咳嗽了几声，连忙换上衣服，掩饰自己的尴尬。

    “阿昭难道是着凉了，这么一直在咳嗽。”

    何昭感觉肩上一沉，邓之远搭上了他的肩膀。

    “嗯，不过多亏安愿送来了衣服。”何昭故作镇定回复。

    桌子后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安愿惊叹一声，语气焦灼：“我要赶紧走了，出来太晚如果被人发现的话，说不定会连累哥哥姐姐。”甚至不等江穗口中的话说完，她哒哒哒地就跑了出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安愿离开后，这一小方天地又重归宁静，好像她只是来送衣服的而已。唯有商城大门外的丧尸还在扒拉着，想着要怎样才能进来。

    江穗拢了拢衣领，这一天的疲惫让她很快打起了瞌睡。入睡前，江穗眯着眼睛看着窗户外的月亮。

    这轮月是越来越圆了。若是放在从前，赏月的兴致是高涨的，可惜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连安静赏月都成了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