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季平安跟在她身边，语气讥讽，“你在这装失忆呢？”
她没想到周折居然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没有装失忆，我只能记起一些零乱的事情。”
“你真的以为我好骗是吧。”季平安比周折矮一些，她将周折的头拽过来，冷笑，“你人是我救的，我不介意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西区人，不要背叛我。”
周折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季平安充满愤怒的神情，她眨了下眼，认真道：“我只认识你，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季平安放下揪着周折后脑勺的手，周折跟上她，见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她问：“你生气了？”
季平安阴阳怪气：“你还能看出来我生气了？”
周折见她不想说话，便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在主城区外围逛了一圈，主城区外围大多没有被污染，她们找到了些地上长的野菜，季平安弯腰还没确定这个可不可以吃，一旁的周折就屈膝蹲了下来，拔起一根擦了擦后塞进嘴里。
嚼了几下后她道：“可以吃。”
真的假的，季平安半信半疑地拔了塞进包里。
两人又沿着外围逛了一会，采集了些可以喝的水，返回了西区。
西区已经断电很久了，晚上走夜路很不方便，两人在天黑前回到了住所。简单地过滤了下水后，坐在阴暗的房间里喝着水，啃着捡来的野菜。
屋外又下了雨。
破旧的门被风吹得吱呀摇晃，雨水混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涌入房间。
季平安吃得很难受，她嚼了几口就不吃了，撑着下巴跟周折闲聊：“今天主城区的人过来干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们？是不是你去主城区被巡查组逮到了？”
周折盯着桌子上的纹路，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还没等她回想，剧烈的疼痛便使她放弃思考。
她对季平安道：“我先睡了。”
她没有看季平安的表情，勉强走到了沙发旁边，脱了鞋躺了上去。
“喂，你怎么说睡就睡了！”
周折又做了梦，只是这次梦里的情景清楚了些。她走在一片白茫茫的房间中，看不清方向，脚底是冰冷的玻璃，伸出手也只能碰到一堵透明的墙。
“周折……周折！”
周折睁开眼，季平安兴奋地蹲在她面前：“快去外面！”
周折揉了揉额头，从梦中回过神，套上外套后有些不明所以地跟着季平安往外走。
“快！快！”
季平安穿梭在城楼中，见周折在后面慢吞吞的，忍不住停下来拽着她的手往前飞奔。
她动作太大，周折还未好全的胳膊又被建筑上突出来的铁皮划出一大道伤口。她轻皱了下眉头，问：“什么事？”
“到了就知道了！”季平安拉着她又转了几个弯后，两人来到西区中心，“到了。”
周折抬头望去，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广场，坐落在无数的碎石和枯叶中，广场门前围着一大群面黄肌瘦的人。
这么多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季平安偷偷摸摸在她耳边道：“今天早上有个人在西区宣扬说有个叫藏青的人想要在西区当老大，要我们到中心广场进行投票，如果投票人数超过百分之五十，那么就认同她是我们西区的领导者。”
“没有其他候选人？”周折问道。
季平安摇摇头：“不知道呢，我们向前再走点儿吧。”
两人又往前走了点，来的人也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任由季平安往前挤，等到站在队伍前面时，周折才看到这个叫藏青的人。
她穿着有些褪色的深灰色风衣和一双短靴，黑发随意披在脑后，眼神和终年死寂的西区一样阴霾密布。
她扫视了一圈，开口：“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藏青，西区人。今天把大家聚集到这里，除了选择领导人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想通知大家。”
她继续道：“昨日有人说，主城区的人来我们西区抓走了一个女孩。”
西区常年阴湿，急促的海风扫起地上的灰尘。几息后，周折听到自己身后的人惊恐的声音：“她什么意思？主城区的人干什么了？”
“昨日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我听说昨天那个男的女儿被抓走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闪过脑海，周折心中猜测，难不成她后来去抓了人？
藏青等下面的人说完后，开口：“昨日应该也有人见过，主城区的人过来，手里拿着武器，把一个女孩带走了。”
她看向人群后方的一个人：“那个大哥昨天就在现场，主城区的人带走的就是他的女儿。”
众人望去，那个男人双目血红，眼神悲痛，一看便是彻夜未眠。
“居然是真的？”
“主城区的人抓我们干什么？”
藏青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大家都知道，战争后分了五个区，东区和北区环境恶劣，人口基本分布在其他三区，主城区有政科会领导，南区成立了公会，而我们西区人员分散，消息闭塞，很大程度上危害我们自身的安全，如果我们能成立一个分工有序的组织，一定会比单打独斗好得多。”
季平安问：“那为什么要选你做领导者？为什么不像南区那样成立公会？”
“各区的发展因素不同，主城区的政科会组织人员为政治家和科学家，那里科技代表了权力，政治家利用科学家去行使权力。南区气候温暖，农业并未受到影响，人们不愁吃穿，和主城区也有协作。而我们西区没有任何优势，这代表什么？代表我们任何一个决策都会引发致命的错误，我们必须有一个领导者来带领方向，不然会出现决策延误、内部矛盾各种错综复杂的问题。”
见众人低头不语，她抬高声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几天前，主城区就已经在我们西区抓走了好几个人。你们若此时还不醒悟，下一个被抓走的就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的父母，也是你们自己！我们活着便已足够艰难，如今连人生安全都要受主城区的威胁，她们抓走我们可能是为了器官，也可能是为了实验、虐杀……毕竟在主城区的人眼中，我们与牲畜并无什么区别。”
“那也不能断定你能当这个领导。”季平安率先回应，“选领导这么大的事儿不能这么草率，你说当就当了，我们怎么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其他区的内奸？”
“你说的没错。”藏青低头俯视她，“那你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我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我认为我的朋友比你更适合。”季平安将周折推上前，“你若是能说服她，我便认同你当我们西区的老大。”
藏青看向周折，周折抬头，两人相望。
先前周折的头一直低着，看起来和四周的人没有什么不同，现在一对视，藏青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神离奇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她收回目光：“她认同我并不能代表什么，领导者要领导西区而非领导她。我要的是西区人认同，而非一个人的认同。”
季平安见周折不说话，便催促她：“你说两句啊！”
周折并不喜欢引起关注，季平安这次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她心中无奈，但还是开了口：“如果你把那个女孩救出来，我们便推举你当西区的领导人。”
……
“等等！”
科林及时伸出手打断了周折：“你的意思是，在封寒抓走那个小女孩后，西区便衍生出反抗组织了？”
“没有衍生出组织，西区人只是赞成了我的说法，谁来主城区救出那个小女孩，谁就是领导者。”
“挺公平的选举方式。”科林短暂点评了下，继续问，“所以你就回来主城区，准备救那个女孩？”
周折点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她的下落。”
“我还是有些好奇，你刚开始来主城区，仅仅是为了找生存物资和材料制作炸弹？”
科林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制作炸弹怎么可能只需要金属，你还在主城区找到了其他什么材料？”
见周折沉默，她笑道：“不想说？”
“那我问别的，你觉得季平安为什么在反驳藏青的时候把你推出去？是不是她知道你是主城区的人后想陷害你，将你暴露在众人眼下？”
周折垂下眼，语气有些低落：“我不知道……”
“好。”见周折也逃避这个话题，科林将这个问题圈出来，又继续问，“你怎么看待主城区去西区抓人这件事？”
“这件事是没有人性的，无论多么大的仇恨，都不该拿孩子作为牺牲。”
“这个我也认同。话说回来，你对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告诉政科会，政科会因此对西区采取战争吗？”
“我以为主城区来西区掳人，就是默认开启战争了。”
科林笔停顿一两秒，又继续写了下去：“你来救那个孩子，是出于对她的同情，还是说你也想当领导人？”
“都不是。”周折看向她的眼睛，科林发现她的瞳色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者棕色，而是一种像狼或者猫一般的琥珀色。
她道：“是藏青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