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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篇五

    袁猗嗟换上了长衫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即便如此他的气质依然在人群中是拔尖儿的,本就十分俊秀的脸甚至不需要怎么打扮就让人移不开眼。和孔棠棣温和忧郁的气质不同,袁猗嗟的长相多了些张扬且富有攻击性所以整个人显得格外桀骜。

    韩柏舟口中的半颗馄饨都还没嚼完,一只腮帮子鼓着好像偷吃的仓鼠。袁猗嗟盯着她挂着油花儿因为咀嚼微微嘟起的小嘴儿若有所思,明明赶了三天的路风餐露宿也不觉得累,明明可以一回到家就以最快的速度换一身体面的行头飞奔过来见她,明明在思念时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可现在仅仅是见到了她就觉得饿了,长久累积的疲惫一下全部涌了出来。

    韩柏舟见到袁猗嗟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捏着筷子的手挥舞着拽住袁猗嗟的袖子摇了摇就算是打招呼,可她惊喜之余也察觉到了袁猗嗟的疲态随即转身去问老板要了一份比自己那碗多两倍的馄饨。袁猗嗟从小食量就大,按理说男孩子食量大点也正常,但他的食量比同岁的男孩子还要多得多,不过袁猗嗟只有埋头吃饭时才会敛其锋芒,像一只饿了许久的小狗儿。

    馄饨一上来韩柏舟就示意他先吃然后拄着下巴看他。

    袁猗嗟看了看那碗比自己头还大的馄饨顿了顿拿起了筷子。韩柏舟对他的认知还停留在出国前甚至可以说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的自己每天跟欺负自己的孩子打架弄的满身泥土,只有到了晚上才有些剩饭吃,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刻意刁难自己连那一口剩饭都没有。那时候的他只有七八岁身上永远都是脏的胸骨瘦的根根分明头发因为不曾修剪过长的很长甚至都打了结,可那都是遇见韩柏舟之前了。

    他不知道除了韩柏舟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几人怜爱自己,但这个答案大概是没有,因为在韩柏舟之前没人救他,遇见韩柏舟之后他就没看过别人。过去几年在军队中摸爬滚打从一开始的不要命到现在事事都要注意所谓的“派头”,其实很可笑,那里面的人除了那些走关系的基本上就是他这种兵痞子,可这就像是一个潜规则一样,到了一定的位置时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开始装起来,装体面装斯文装贵族。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假的,不过没人会去戳穿。他这几年也跟着他们学了不少假把式,所以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讨厌那些所谓的洋餐洋酒洋人。

    人不就是这样嘛,面具戴久了就撕不下来了,为了“合群”变得不像自己,他也一样。又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出淤泥不染,更何况他就是淤泥中不见天日的泥鳅,没人会赞扬离开淤泥的泥鳅。他跟韩柏舟不一样,韩柏舟是真真正正的芙蕖,他这辈子都只能躲在莲叶下看看花影。

    韩柏舟不知道袁猗嗟早已经不像从前食量那样大了,但他还是把这一碗馄饨全吃完了。韩柏舟见他吃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到袁猗嗟眼前就像很久之前一样,他接过后当宝贝似的擦了擦嘴。其实他本能反应是要慢条斯理的擦嘴,可是那些伪装到了韩柏舟面前都显得拙劣不堪,索性就做回自己吧。

    韩柏舟看他吃饱后才心满意足道:‘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临走时不是跟我说要小半年么?’

    袁猗嗟道:“一开始的确是要这么久,但后来事情进行的比较顺利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他们心照不宣的没再说下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袁猗嗟是做什么的,知道的太多对他们俩都不太好。

    袁猗嗟继续道:“我一回来就向你家下人打听了你的行踪然后一路追到这里来,他们说你来来回回忙了好几天了。”袁猗嗟推了推帽子:“你这几天究竟在忙什么?”

    韩柏舟眼珠转了个圈儿后微微眯眼有些俏皮的盯着袁猗嗟思考着要不要告诉他,袁猗嗟察觉出她的犹豫于是佯装生气道:“哎呦瞧我忘了,姐姐家是做大生意的!大生意都是机密,哪能随便跟人说呢,而且我如今身份敏感更是不能跟柏舟小姐过多接触,我还是快些走吧!”他刻意把柏舟小姐四个字放慢了念好让韩柏舟看的更清楚,说罢便慢悠悠的起身装出要走的样子。

    韩柏舟眉眼带笑的盯着他却并未阻止,元猗嗟见韩柏舟没有阻止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所以一气呵成起身转过去背对韩柏舟站着,但就是不走。

    两人就这么僵着,于是就变成了有趣的一幕,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背对着一个面容娇好的女人站军姿,周围路过的人都会特意回头看看那男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还有些路人窃窃私语道:“这人怎么一直在那儿站着啊?”

    “是啊,明明有凳子。”

    “难不成是有腿疾?”

    “哎呦!那可真可怜。”

    “你傻呀!谁家腿疾只能站啊?”

    “快别说啦你看他后面。得罪老婆了吧,你看看他站的这么直,铁定是受罚呢!”

    袁猗嗟一边站军姿一边听他们的话偷偷开心于是站的更挺拔了。韩柏舟在后面看他是真不回头最后无奈的笑了起来,袁猗嗟向来会给自己找台阶儿一听到韩柏舟的笑声就转过身来笑吟吟的飞快道了句:“我原谅你了。”随后自然的坐了下来。

    即便他说的很快,但韩柏舟还是一字不差的读了出来,有时候袁猗嗟就像个狡猾的小孩子,懂得适当的撒娇又会在合适的时候变得成熟。能够成长为这样的男人是令人欣喜的,即便韩柏舟明白他平静外表下激荡的波涛,可很多东西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就算这些轻松的时刻都很短暂,但只要努力下去或许内心的伤疤就有可能被遮盖过去。

    童年的经历对人生来说就如同空气一样重要,正是因为韩柏舟明白才会对袁猗嗟格外的骄纵,企图让他变回孩子享受那本该拥有的轻松的时光。就像她父亲对她做的一样,现如今她也开始对袁猗嗟做。

    袁猗嗟重新端坐在了小桌前像个认真听讲的孩子,其实方才韩柏舟思考是否告知其实是因为她明白袁猗嗟一定会帮自己,而这件事情如果袁猗嗟真的帮忙的话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麻烦与困扰。

    就像她骄纵袁猗嗟一样,袁猗嗟何尝没有骄纵她?当初就因为一时新鲜喜欢上了一对儿黑珍珠的耳坠子,不过在他面前提了一嘴元猗嗟就来回奔波托人辗转将近一年才买了回来,现如今那对耳坠子就在她的首饰盒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呢。

    罢了。

    韩柏舟缓缓抬起手道:‘其实我前几日同父亲商量家中生意之事然后恰巧看到了这条刚修好的路,这几天我一方面是观察这里的人流量一方面是看这里的铺子,虽然有很多块地早在修路时就被哈同买了下来,但还剩下一部分值得入手。’

    袁猗嗟点了点头,早在光绪二十四年的时哈同要修路的这个消息后就让所有人觉得惊奇,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怎么突然做起了公益了?这就好比让一个吝啬鬼拿出他最好的一件衣服送给乞丐,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到了现在一切疑问都解开了,哈同虽然有钱但最多只能算“暴发户”对比那些声名远扬的大人物还是低人一等,可南京路修成后就不一样了。慷慨两个字瞬间就成了他的帽子,而他也如愿以偿成为了所谓的慈善家顺利的栖身于真正的上流社会。同时,哈同的目的也不仅仅只有地位,在修路前后大量圈地,等到马路修完带动人流量时他再接二连三的开设店铺最后赚的盆满钵满,这才是他的目的。

    不过袁猗嗟不是商人,所以对他的一连串动作都不在意,因为商人不会明白权力永远重于金钱。

    不过韩柏舟的敏锐让他有些惊讶,因为她的想法完全正确,现在大家的目光还都在那条红木马路上面,等意识到商机时早就完了。所以韩柏舟的想法他也明白了,她需要大量的资金进行支持,她也要圈地。

    袁猗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件事你有告诉韩老爷么?”

    韩柏舟抿了抿嘴最后摇摇头道:‘其实,这次我想自己试试。’她有些心虚的揉搓起手指,因为以她的财力远远不够。

    袁猗嗟笑了下道;“太好了,我最近正好钱多的花不完,既然你不打算靠韩老爷就替我赚赚钱怎么样?”

    韩柏舟难掩惊喜的抬头看着袁猗嗟嘴角不自觉的流出笑意来,但她还是保持了一些理智道:‘你真的相信我吗?我可能会赔,还可能会让你变成穷光蛋,你真的要信我吗?

    袁猗嗟温柔着注视着罗列自我缺点的韩柏舟缓缓开口道:“我会拿出我的全部身家供你试错,并且对你充满了信心,而且做生意本就有赚有赔,没有风险哪来的收益呢?”他伸手想摸摸韩柏舟的头结果发现是在外面会给韩柏舟造成困扰于是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那根梅花簪子。

    木质的簪子并不似玉质的那样冰冷,经由光照后便像植物一样保存了热量,所以摸起来暖洋洋的。

    “别担心了,我相信你甚至胜过相信我自己,而且我巴不得你把我的老婆本都赔光,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把自己赔给我啦!你想想,不花一分钱娶到韩府小姐,怎么想都是我赚!”

    韩柏舟被他逗的咯咯直笑:‘想得美!而且你怎么可能是赚啊,明明赔的什么都不剩啦!’

    袁猗嗟看着她微笑的样子没再说话,可心底有个声音响起。

    “不是还有你吗。千金散尽换一个柏舟,多划算的生意啊。”

    没人知道韩柏舟在他眼里有多么的的独特,好像白雪中的红梅,好像尸山上的一把宝剑,好像大雨中唯一的一声惊雷。醒目又神秘并且极具诱惑力,仅仅一瞬间就能将他抓住,心甘情愿的任其摆布。可那是他的愿望,只有没被实现的才能称之为愿望,因为韩柏舟永远都不可能那么做。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温暖,好像四点钟准时照耀大海的阳光,早就准备好了原谅他的一切包容他的所有,并且乐此不疲。

    那些没能实现的愿望会在阳光的照耀下消散么?不会,它们只会隐匿到更深处暗暗滋长在没有被照耀的时间里将太阳挟持。

    温柔换来的是更疯狂的占有,是变为毒蛇的欲望,是更加更加的渴求。

    所以韩柏舟是凄惨的,袁猗嗟常常这样想,被自己这样的人盯上是凄惨的。因为心灵的不健全导致行为的扭曲,这是病,而且难以治愈。

    韩柏舟不是药,相反,她更像一个安抚剂。安抚剂也会上瘾,只要被安抚过一次就会一遍遍的渴求,至死方休。有时他甚至会在他们对视时看到她的眼眸中肮脏的自己,明明替她惋惜心中却在窃喜,窃喜这一瞬间的倒映,她的眼里有了自己。

    韩柏舟起身去结账:‘这顿我请你啦!’

    袁猗嗟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逐渐面无表情。心中的毒蛇弓起身来危险的吐着信子好像要冲破身体缠绕到韩柏舟的身上狠狠勒住她,卑劣之人无法得到救赎同时也对此不屑一顾,需要拯救的人都还没坏到根儿上,他只需要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活下去,至于本性如何,谁在乎呢?

    韩柏舟结账回来带他离开了馄饨摊,路上他们一直在说笑,韩柏舟在说哪个馅好吃。袁猗嗟冷不丁对韩柏舟道:“你看,我的影子把你的影子缠住了,像不像蛇?”

    韩柏舟一愣随即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下袁猗嗟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跟蛇没有半点儿关系。韩柏舟只当他突然玩心大起在开玩笑,转头道:‘像大狗!’随后比了个狗的手影逗起袁猗嗟。

    袁猗嗟笑意不减缓缓点了点头道:“不像就好。”随即又同她聊起了别的。

    心中的压抑有时会到一个临界点,这个时候就会以不同的情绪发泄出去,在平时他惯用的是暴力,而在韩柏舟面前他用的是恐惧。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卑劣暴露,时时刻刻都在恐惧自己的阴暗面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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