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10-1-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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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1年6月（S6总决赛）
地点-G市
“走吧。”团队赛胜负已分，金色的“荣耀”二字浮现在屏幕上，张佳乐果断地站起身。
“不看完颁奖式吗？”岑婉问。
“趁现在出去，人还不算多。”张佳乐想起去年在自家场馆门口水泄不通的半小时，仍是心有余悸，“真不是我不给喻文州他们面子……你看，方锐那小子早拉着老林跑路了。”
岑婉抬眼，果不其然，选手席的通道口闪过两道模糊的身影。
不愧是犯罪组合，行事就是灵活便宜。
半分钟后，她和张佳乐也紧随其后，走上了这条“犯罪”路线。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过道在膝盖的拥簇下显得愈加拥挤，难得遇见一个愿意站起来让她的人，岑婉几乎要感动了。
“谢谢。”她小声地说。
雷霆队长肖时钦赶紧摆摆手：“不客气。”
黑色方框眼镜衬得他颇有几分理工科大学生的书卷气，岑婉走到空地，回头望了一眼，还能看见肖时钦笔挺的脊背。
“肖队看得很专注啊。”
张佳乐“哦”了一声：“他是个老实人，在这圈里挺难得的。”
岑婉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肖时钦听见这评价是喜是忧：“老实本分的战术大师吗？”
“跟叶秋和喻文州比起来，肖时钦还算容易打交道的……怎么了，你找他有事？”
岑婉摇了摇头，没提刚才让座的小细节：“现在直接回酒店似乎太早了，我们要不随便逛逛？”
“好啊，今晚月色还挺美的。”
张佳乐扬起脸，张开双臂，温凉的月光落了满怀。
岑婉站在他身侧，不自觉笑了：“你是打算走日轻路线，还是台偶风格？”
张佳乐愣怔片刻，方才回过味来：“你可别多想，我是真的在说月亮。”
“好的，不是日轻也不是台偶，是正经的乐式回答。”
“这又是什么鬼？”
“正主不要过问太多，你不会想知道的。”
“得了吧。”张佳乐戳了下岑婉的额头，“我看你是我正主还差不多。”
岑婉捂住眉心，故作吃痛的样子。
张佳乐知道自己根本没用力，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开岑婉的手，凑近看了一眼，见没半分红肿，才放下心来。
“对我一直都这么好，不怕我误会？”岑婉突然问。
张佳乐动作一僵。
黑沉沉的眸子幽深而宁静，在这双洞悉的眼面前，他的一切情绪都无所遁形。
他移开了视线：“你知道我和孙哲平……”
“你真的只喜欢男人吗？”
“……”
“你知道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但我对你不是那样！”张佳乐急了，“可能我哪里表达不合适……”
“我没有误会。”岑婉难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都明白，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问……”
“因为你还喜欢他。”
张佳乐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就那样盯着岑婉，似乎是希望她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论断，但岑婉没有。
过了半晌，张佳乐轻轻地笑了，像是叹息，但嘲讽的意味更浓。
“是啊，因为我还喜欢他。”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很奇怪，为什么要用“还”呢？
——原来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啊。
发梢被夜风吹起，在裸露的脖颈留下细碎的痒意，张佳乐索性将发尾一并扎起，干净了许多。
他张开嘴，过了一两秒，才听见自己平静的叙述。
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初中的时候追过同桌的女生，只是后来遇到那家伙，就以为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男人。但其他男生……我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那种东西。”
剖白这件事，开了第一道口子，后面也就不很艰难了。
张佳乐转过头来：“很可笑吧？说什么‘我不是同性恋，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男的’。”
“你只是喜欢孙哲平而已。”岑婉一针见血，“如果他是女人，你也喜欢她。”
“真无语了。”张佳乐骂了句脏话，抹了把脸，“这人没给我下蛊吧。”
岑婉实事求是：“就地域源流来看，应该是你比他更擅长下蛊。”
“……我竟无力反驳。”张佳乐哽住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现在到底算什么。”
“前任？”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你们没有明确说过。”岑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若有所思。
“不差那一句。”张佳乐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反正结果都一样。”
“不被你自己接受的结果，还不算真正结束。”
张佳乐沉默片刻，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说得对，是我还没放下。”
他可以冷静地接受他们分道扬镳的必然，也可以向岑婉坦率地承认曾经的美好，但他在内心深处，一直无法面对时至今日仍然喜欢孙哲平的自己。
自尊也好，执拗也罢，他的一部分，好像永远地留在了一年前那个温暖潮湿的夜晚。
而他只是，不舍得往前。
“别跟我说对不起。”岑婉见张佳乐似乎想道歉，赶紧截住话头，“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让你释怀，你没有任何做得不好的地方。”
张佳乐被她一句接一句堵得严实，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事实上，你是对我太好了。”岑婉说，“单就每个月给我外祖父母打电话这一项，就没有几个前辈能做到，更别说平时了。”
张佳乐不大自在：“都是应该的。”
“是啊，但你从来没有想过你‘应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我一开始也觉得很神奇，朋友之间怎么会这样相处？”岑婉说，“后来我意识到，这大概是因为你想补偿我原生家庭的缺憾。”
“也不全是。”张佳乐想了想，说，“你本身就很好。”
“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他刚刚拖着行李箱飞往B市……你对我说的那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想好好了解张佳乐这个人，而不只是百花缭乱？”
张佳乐点头：“那时候，我突然就有了一种确信，你就是我需要的搭档。”
“我很荣幸。”岑婉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温柔。
“幸运的是我才对。不管是荣耀，还是生活，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一直都是一个人吧。”张佳乐说，“但我从来、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谁的替代品过。”
“以我对孙哥浅薄的了解，确实也挺难代的。”岑婉下意识接道。
空气突然静了一秒。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张佳乐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努力把话题拖回正轨：“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之前很多事，虽然我出发点是好的，但终究太缺乏边界感。”
“边界这种东西，到底到哪里才最合适呢？”
张佳乐见岑婉的困惑不似作伪，反倒惊讶：“你在问我吗？我还以为你希望我别再单方面输出，所以才……”
“不，事实上，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感觉不那么孤独。”
从《全职高手》到这莫名其妙的世界，她一个人漂泊了太久，也孤独了太久。
在这条看不见起点也望不清终点的漫漫长路上，张佳乐却像坐标系一样清晰稳定，纯真、忧郁、勇敢、坚韧，从书里走到她身边，始终如一。
当然，这个人的身上也存在一些不完美，岑婉想。
她见过很多高举“理想”旗帜的人，但只有张佳乐会为了这两个字奋不顾身。
要她说来，这种不完美，实在很有魅力。
“你承认你还没放下孙哲平的时候，我其实松了口气。”岑婉笑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诚实地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就像你对我一样。”
张佳乐睁大了眼睛。
“因为喜欢，所以不论如何都希望对方好；又因为只是喜欢，所以不求拥有。”
“……好像是这么回事？”张佳乐一开始显然被岑婉不走寻常路的论断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确实如此，“只是……我总觉得有点怪。”
“怎么说？”
“这听着不像对人啊。”张佳乐说，“倒像是在说‘我喜欢夏天’或者‘我喜欢秋天’这种。”
岑婉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不是更好了吗？”
两情总有终始，四季却是轮回。
简简单单的喜欢，也没什么不好。
“也是。”张佳乐伸了个懒腰，终于放松下来。
不远处，蓝雨主场馆的灯光还没有全部熄灭，在黑夜中依旧明亮得炫目。
岑婉难得有了些记录当下的心思，摸出手机，把这一豆灯火留在了相册里。
2021年6月21日，他们的第六赛季，有个很圆满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