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9-1-唐-4
时间-2021年4月（S6常规赛下半程）
地点-K市
百花青训营的终期考核在4月的第一个周五进行。
允许未成年人注册成为职业选手的小道消息早在半年前就在联盟里传得沸沸扬扬，日前终于由联盟正式出台的文件确认为实锤。
此文件一出，各大战队都陆续开始与表现优良的青训营营员洽谈下赛季签约出道的事宜。
岑婉本可以利用读者的优势，按照她记忆里那些七期生的名单倒推，打探一下各家的打算，但她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日后的对手。
因为决定邹远和唐昊命运的重要考核，就在眼前了。
明明和他们一起训练有将近一年之久，也竭尽所能帮他们培养了复盘比赛、分析战局的习惯，在尘埃彻底落定的那一刻之前，岑婉还是难免忐忑。
张伟的声音打断了岑婉的思绪：“岑总，青训营考核你一起去吧？你现在可是咱们正经的副队长。”
岑婉无奈，最近连实诚的张伟前辈都彻底放弃了“小岑”的叫法。
虽然这只是个小细节，但她却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在整支队伍里地位的改变。
随着她出道的时间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把她当成百花真正的副队长和战略核心，而不仅仅是个挂名的“接班人”“继承人”。
张佳乐本来就打算叫上岑婉一起去，闻言便宽慰她：“你别担心避嫌的事，那两个小子实力几斤几两我们和老肖心里都清楚得很。”
岑婉心里一暖：“我明白。乐哥你放心，我也不会放水的。”
“放水大概是离你最遥远的词汇了……”张佳乐嘟囔了一句，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队服外套，往身上草草一披，和岑婉、张伟一起走出了主力的训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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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跟在张佳乐后面走进那间熟悉的训练室，岑婉不由得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在这里遇到唐昊和邹远的第一天。
那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人群中唯一一个敢直视她双眼的少年，会和她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坐在固定训练座位上的唐昊听到玻璃门被推开的声响，抬眼望去，和岑婉闪躲不及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她只能强迫祈祷唐昊不会从她的微表情中看出什么破绽。
然而唐昊的反应意外地平静。
他的视线像陌生人一样从岑婉身上滑了过去，很快落回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对，就应该这样，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PK中……岑婉松了口气，把难以忽视的失落藏进心底。
另一边，青训营教练老肖正在宣布考核的规则：第一轮是单挑赛，在场七位已经经过初步筛选的青训营营员抽签进行1v1对决，轮空的一位可自行选择对手；第二轮是团队赛，七位营员加上前来观赛的张佳乐三人，分成A、B两支五人的队伍，进行团体对抗。
他向那群眼角眉梢写满了紧张和激动的练习生高声强调：“个人表现固然是考核的重点，但战队也非常重视团队配合的能力，待会儿别只顾着自己秀，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练习生们齐声应道。
肖教练拍了拍手：“开始吧。”
邹远很不幸地抽中第一局的签，更凑巧的是，他的对手正是这七人中和他位置有直接冲突的另一位弹药专家。
看到抽签结果时，他向来平稳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
毫无理由，邹远下意识地往岑婉的方向望去。
她一如既往地平静自若。
见他看过来，岑婉便朝他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要害怕，放手去打吧，我一直在看着你。
也许他自己的自卑和懦弱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但他不能辜负朋友们寄托在他身上的信任和期许。
邹远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摒弃了一切杂念，投入眼前的战斗。
“……这个感电式和追踪式的连招设计得蛮有意思。”张佳乐点评道，“两个人百花式玩得都还不错，不过邹远更有自己的想法。”
论起弹药专家之间的对决，这里显然没有比他更资深的评委。
老肖对两个学员都很熟悉，压低声音：“是的，这半年他进步很大，慢慢摸索出一点雏形了。”
“就是经验还少了点。”张佳乐说。
岑婉心里清楚，现在这把远远不是邹远最佳的状态。不过，即使是在被压力影响的情况下，他的表现还是很亮眼，因为他的对手比他更紧张、出现的失误和漏洞更多。
不愧是原作盖章运气满分的小远……？她观察着教练和张佳乐的神色，知道邹远大概稳了，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考核按照流程进行下去，三把单挑赛没花多少时间就全部比完了，最后只剩下第一轮被轮空的那个学员。
“唐昊，你自己挑个对手。”肖教练对他说，“学员们的实力我都清楚，可别想着……”
“我需要吗？”唐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手我想好了。”
肖教练倒也没生气，虽然他平时对唐昊没什么好脸色，但大家都知道他这是爱之深责之切，这一届训练营他最寄予厚望的人就是唐昊：“那你说吧。”
岑婉心里蓦地一沉，虽然规则要求的是训练生之间互相单挑，但以唐昊的性格，他又何曾在乎过这些条条框框？
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果然，唐昊转过身，那熟悉眼眸里的坚决让岑婉一时无言。
——“岑婉，出来比一场。”
场中霎时一片哗然。
肖教练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他勉强耐下性子告诫唐昊：“不要破坏单挑赛的规则，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唐昊根本懒得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他只是紧紧盯着岑婉：“一句话，比还是不比？”
“唐昊！你别太过分……”
“比。”一直沉默的岑婉终于出声。
她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肖教练，走到唐昊面前，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全力以赴。”
唐昊洒然一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求之不得。”
两人三言两语达成了完全不符合规则的单挑赛，各自坐在电脑前，刷卡登录荣耀。
肖教练头疼不已，张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肖啊，咱们该通融的地方还是通融一下吧。”
“哪有这种事！唉，唐昊这小子真的管不住。”
张佳乐倒是不在意这种细节，摆了摆手：“不影响选拔。我倒是蛮欣赏他的勇气，在场这么多人，岑婉算是最难打的一个了。”
“也是，岑总表面温和无争，实际上最有自己的坚持，大家越是清楚她和唐昊、邹远在场下的私交，她就越不会放水，反而下手会比平时更狠。”张伟说。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婉对这小子真的太熟了。”张佳乐说。
事实正如张佳乐和张伟所说，岑婉丝毫没有要放水的意思。
当游戏页面加载的进度条走到尽头，一切可说的、不可说的想法都彻底化为粉齑，成了狂剑士重剑上一挥而去的尘埃。
岑婉首先看了一眼地图：西部旅馆。
这张地图的主体是一层有着十个房间的老式旅馆，除了常规的家具摆设之外，别无其他动效设定。这个选择一看就是唐昊自己的手笔，简单粗暴，符合他一贯的取向，同时也让她在地图模型上的设计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这是一场过于知己知彼的对决，她想。
德里罗快速地冲进房间搜了一圈，见没有人又回到走廊上继续前进。与此同时，岑婉操纵着百花库存账号卡里随便抽取的女狂剑士角色藕花深处，进入了他左侧的那个房间，一剑斩破了摆在桌边的灯，房间内部陷入一片黑暗。
德里罗视角向左一转，借着走廊的光，一眼就看到了藕花深处的背影。
交锋，在此刻正式开始！
藕花深处似乎还没察觉到德里罗已经看到了她，收回剑后，仍然保持着背对正门的姿势。
德里罗上来便是一个砖袭，流氓的10级技能。
“操作真的不错。”张佳乐点了点头。
唐昊这个技能选择没什么特别之处，是非常基础常规的起手技能，然而仔细看他砖头抛出的轨迹，落点正在藕花深处的背部正中，微操控制得极其精密，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显然，他是冲着背击触发100%的眩晕隐藏效果去的。
砖头呼啸而至，就在即将触碰到藕花深处时，看似毫无动静的藕花深处却原地起跳，略微浮空后一个转身挥出银光落刃。
寒厉的剑光将砖头一劈为二，剑风裹挟着碎片袭向德里罗，德里罗急速倒退，顷刻之间，已经退到房间之外！
原来，岑婉破坏了房间的内置光源，为的就是抢到真正的先手。
当房间内部处于全暗状态时，唯一的明亮便是走廊通过房门的缺口照进来的灯光，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经过房门，即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房间内部的光影效果都会产生微妙的改变。
因此，早在德里罗逼近房门时，岑婉就已经察觉了他的存在，之后起手技能的预判，对熟悉唐昊操作习惯的她来说也不是难事。
然而唐昊要是被这点出其不意的先手给打败，自然也不可能成为日后的大神选手。
他将计就计，借已经退开的距离蓄力冲刺，在墙壁上蹬了一记，在转身的一瞬朝藕花深处的方向抛了一记抛沙，将藕花深处逼进房间的死角。
流氓的膝袭紧随而来，没有给对手留一丝喘息的余地，然而狂剑士像是早有所料，大招旋风斩毫不犹豫地出手。
一时间重剑与钩爪撞击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木屑横飞，桌椅被彻底推倒打散，两人从旅馆的房间一路打到走廊上，愈战愈酣。
“这么看还是岑总占上风。”张伟说，“流氓的血量下滑得比她略快一点点。”
表面看来确实如此，但……
岑婉本人却从快打的节奏中察觉出了一丝微妙的异常。
她算了一下唐昊的技能CD，认为他刚才有好几次他都回避了时下最经济的选择，放过了眼前足以扭转劣势的机会。
虽然唐昊的战斗风格不如她这般步步计较，但基本的判断能力也是有的。
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眼前的巧合已经多到她无法轻易放过的地步了。
他剩下的技能是什么？岑婉回忆了一下，几个技能名迅速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瞳孔微缩，预感如闪电一般洞穿了她，她来不及震惊，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朝旁边躲避。
然而，这顿悟终究晚了极微小的零点零几秒。
两记月牙般的光芒已破空而来，将伤害打到了狂剑士的身上。
双月牙！
——唐昊要用林敬言的招牌连招“唐三打”！
模仿现役当家选手的经典玩法听着像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但放在唐昊身上，却显得极其怪异。他玩荣耀一直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和理解，虽然在岑婉的影响下也逐渐开始用心记录各种职业选手的比赛，但却根本不屑于照搬现成的套路。
况且，“唐三打”在S5荣耀改版之后就渐渐落入窠臼①，连林敬言本人在近来的比赛中都没怎么使用过这个三段攻击。以唐昊有限的比赛经验，识别出这个连招已属不易，更不用说直接用在他自己的PK中了……
岑婉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但德里罗剩余的蓝量和已经使用过的技能在她心里历历可见，排除了一切错误答案，剩下的，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可能，就是真相②。
她立刻操纵藕花深处向右移动了半个身格，挥出一记横斩、一道竖劈，用十字斩应对“唐三打”第二招的格挡攻击。
不对，他的手腕轨迹……岑婉瞳孔猛然收缩，德里罗并不是要用“拦山虎”！
德里罗剩下的两段攻击接踵而至：麻针！伤疤之痛！
流氓硬扛下狂剑士的伤害，将原本第二招的格挡变成了控制类技能，以攻为守，从对手缜密无遗的攻势中抢出一个击破点。
麻针射出的一瞬，藕花深处重剑落下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钩爪穿过层层剑风的破绽之处，直抓面门。
只一下，藕花深处就陷入了出血的状态，视野所见全被染成赤红色。
张佳乐感叹：“这个变式‘唐三打’漂亮。”
张伟心里有点惊悚，他这个第三赛季出道的老人都快认不出林敬言的“唐三打”了，这个玩荣耀没两年的小家伙是怎么用得这么灵活的？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三下全中，debuff太多，可能就是这把的转折点了。”
“不，岑婉有防备。”张佳乐眯起眼睛，盯着场上的狂剑士角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岑总什么时候开的反嗜血？！”张伟看到女狂剑士剑身缭绕的血气，瞪大了眼睛。
“十字斩之前。”/“十字斩之后。”
张佳乐和肖教练对视了一眼。张佳乐笑着拍了一下肖教练的肩膀：“老肖，看狂剑的眼力不行了啊！”
老肖实在无法认同张佳乐的观点：“如果提前能猜到唐昊的第二招变式，岑婉又何必硬吃麻针？她应该是看到德里罗的手部动作之后才……”
“中了麻痹哪里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自己上个反嗜血？唐昊又不是瞎子，不会给这个机会的。”
“那……难道她一开始就做了两手打算？”说到这里，老肖自己也有了答案，更多只是感慨。
“岑婉有她自己的保险机制。”张佳乐笑了，他的笑容相当自信，“这就是我们百花的副队长。”
如张佳乐所说，岑婉确实没想到唐昊能使出这么妙的一手变式，她只是做了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导致翻盘的选择。
假若风险永远无法彻底消解，那就把它尽可能降低——这就是岑婉一贯的思路。
当时唐昊除了“拦山虎”、“伤疤之痛”这两个大招，早先有几个用过的控制类低阶技能也已经冷却完毕。
于是她心念一转，在使出十字斩之前开了嗜血奋战，为这几个技能留了一道霸体状态的保险。
这一举动，让变式“唐三打”杀伤力最强的一招伤疤之痛失去了威力，在反噬效果的影响下，这个技能甚至反过来给流氓角色本人造成了伤害。
她吃下的麻针和唐昊扛下的十字斩伤害相差不大，零零总总算下来，这一波交锋只能说是平手。
放在别的对决中足以扭转战局的杀招，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化解过去。
在一旁观战的邹远想为岑婉完美的应对喝彩，又真心惋惜唐昊最关键的一招未成，担心他的考核因此受影响。
他望向唐昊，片刻后，攥紧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即使被耳机遮去了大半的侧脸，邹远依旧能清晰地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唐昊在笑，他打得很痛快。
邹远又将视线投向岑婉，她眼里映着电脑屏幕上绚烂多变的光影，似乎整个人都深深沉浸在眼前的对局之中，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不会阻挡她一次又一次挥出的重剑。
原来他们两个人，只是单纯地在享受游戏啊……
邹远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很多余也很可笑，相比于小心慎重的自己，他的两个朋友都是如此勇敢而骄傲。
他们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能做的事，其他种种，都不会阻碍他们前进的脚步。
不会有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的人了。看着好友们的背影，邹远终于在无限的酸涩中找出了一丝欣慰和慰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输了。”唐昊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沮丧的意思，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摘掉耳机随手搁在桌上，一声闷响打断了邹远连绵不绝的思绪，他连忙定睛看去，灰色的“失败”二字正映在唐昊的电脑屏幕上。
最后藕花深处的血量是多少来着？邹远努力回忆着刚才像电影空镜一样闪过他眼前的画面，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
岑婉从电竞椅上站起身来：“5%的血量，我只是险胜。你打得真的很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整个训练室都能听清楚。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任何看过刚才这局PK的人都明白，岑婉不仅一点水都没放，甚至发挥相当出色，能和这样的她打到这种地步，毫无疑问，唐昊就是这七个训练生中的魁首。
肖教练清了清嗓子，把大家从无声的泥沼中拯救出来：“好了，单挑赛就到这里，稍事休息，十分钟后开始团队赛。”
岑婉回到张佳乐身边，张佳乐朝她点了点头，说：“现在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重视唐昊了，这小子上限很高。”
张伟则是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咱们岑总眼光够毒辣。退役了不如去搞投资吧！我带着小莫给你打下手。”
岑婉复杂的心情被前辈无厘头的打趣彻底扰乱，她哭笑不得：“他天分本来就很高，不过……他这段时间进步也很惊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
唐昊在刚刚那一局PK里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他在荣耀上投入的精力和时间，无论是突破自己的局限去学习林敬言的操作，还是根据具体情况临场发挥变化套路，都让岑婉相当惊艳。
她心底的震撼是远远超过别人的。
和张佳乐、张伟他们不同，岑婉清晰地记得唐昊每个阶段打法和操作的改变，甚至能说得出他状态起伏的周期。
即使是唐昊这样的天才选手，仅仅半个月就能进步这么多，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
她这几天本来还想借用训练室管理员权限调取唐昊账号的数据看一下他的训练时长和内容的，现在看来，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对自己真狠啊……岑婉看着唐昊的侧脸，不觉有些鼻酸。
以他原先的水平通过试训，可谓毫无压力，某人不惜一切逼迫自己突破瓶颈，只是想堂堂正正地赢过她吧。
熟悉的话音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里响起——看到了吗？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会自己抢到手。
我当然知道，因为……
岑婉自嘲似的笑了，低垂下眼，“一直在注视着你”这种话，除了她自己，根本不会有人愿意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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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去哪里吃？”唐昊单肩挎着包，一手插在兜里，问身边的邹远。
邹远还没将大脑从刚才肖教练对他们语重心长的暗示中切换到日常频道，闻言只是“啊”了一声。
唐昊倒也不是很指望他给出确切的答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看就楼下那家店吧。”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通过了？”邹远喃喃道。
“还有谁比我们更值得吗？”唐昊倒是理所当然，“走，吃庆功宴去。”
邹远下意识地问了一个问题，却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不叫上婉婉……吗？”
唐昊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方才轻松适意的氛围一扫而空。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她肯定也很为我们高兴。”邹远后悔不已，然而覆水已成，再说什么都无法收回刚才那句话了。
沉默半晌，唐昊说：“没事，我懂。”
他们能如此顺利地通过考核，背后最大的功臣就是岑婉，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能与他们一起分享这种荣耀和快乐，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这究竟是谁的错呢？邹远想不明白，也不想搞清楚。
“这不能怪你。”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我跟她基本算是完全掰了，她不会来的。”
“怎么会……”
唐昊没有解释，在他已经通过试训的当下，再提“离开百花”，除了标榜自我感动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在向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确实做好了去另一个城市、另一个战队、另一个世界继续未卜的前程的打算。
“是她拒绝了。”唐昊说，“我给过她选择。”
转角背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很轻微，只有邹远回头看了一眼。
唐昊想着自己的事，对此毫无察觉：“以前我以为没有努力达不到的结果，现在发现，有些东西真的不由你。”
邹远心悬了起来，自从唐昊决定追岑婉之后，不管遭到何种形式的拒绝，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隐含退意的话，难道……
“你要放弃了吗？”
唐昊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被时间的点滴拉得很长、很细，像丝线一样缠绕在岑婉的脖颈，她几乎要窒息在这无穷深的静谧之中。求生本能将呼救的话语托到嘴边，她却只是紧紧抿着颤抖的双唇，脚也像生了根一般，不敢迈出一步。
这是她应得的。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唐昊一直等到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刻呢？
这一瞬间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太迟了。
“我不知道。”
岑婉睁大双眼，屏住了呼吸。
唐昊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怎样。”
“我只知道，不去试一试，我肯定会后悔。”
岑婉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滑落脸颊。
努力伪饰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她听到穹顶砖块接连掉落、重重敲击地面的声音。
她卸去了沉重的盔甲，独自一人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如果不论怎么选择都会有人后悔，那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注】
①：“唐三打”，不仅指账号卡角色，在这里指的是林敬言常用的一种流氓技能三段攻击的技巧，包括双月牙、拦山虎和伤疤之痛。
原著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不聪明的林敬言”：“后来荣耀再发展，等级提升，职业技能更丰富，林敬言的这个三段技巧，渐渐就有些过时了，时至今日，已经很少会拿出来用。”原文没有明确指出林敬言减少甚至停止使用“唐三打”的时间点，S5改版之后逐渐不用这个技能套路是私设。
②：原话出自《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四签名》第一章，为福尔摩斯的经典名言，这里仅引用大概意思，没有严格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