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深夜,李子维的弟子房间中。

    一只雪白毛发的雪霄狐在弟子房间中悄悄地睁开眼睛,它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从睡着的李子维身旁跳下床。

    弟子房间都有禁制,只有主人解开禁制,外面的人才能进来,但是里面的人要出去是没有限制的。

    小狐狸跳了上去,然后爪子伸出,后腿稳稳地抓紧房门支撑着自己,一只前爪扒着木门,另一只前爪推开门闩跑了出去,它看了看下山峰的路,刚想跑下去的时候,身体突然间被人抱起。

    “李子,你怎么在这里?从师兄的房间里跑出来了吗?”一个小男孩将小狐狸抱起,“我叫钱子同,李子,我抱你到我房间一起睡吧。”

    小狐狸被钱子同抱在怀里,一张狐狸脸透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重新被抱上床的时候,它是一脸无语的。

    等到钱子同熟睡之后,雪霄狐悄悄地睁开眼睛,它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从睡着的钱子同身旁跳下床。

    小狐狸如法炮制地跑出了钱子同房间之后,快速地沿着下山峰的路跑下去,还跑不到半盏茶时间,忽然在跳起瞬间被人抓住后脖子,它睁大了眼睛。

    “李子?你怎么跑下弟子峰了,还好我在这里练剑”,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小狐狸头顶传来,“都这么晚了,我带你回去吧,别再乱跑了,很危险的。”

    雪霄狐被抱在小女孩怀中,一张圆胖的狐狸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雪霄狐才终于跑出弟子房间,它低头看向离开弟子峰的阶梯,活动着身体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向下跑去,虽然一路上遇到了想捕猎它的野兽,崎岖不平的山路,黑到连自己身体都看不见的树林,泥泞的沙土,此起彼伏凸出的岩石块,不断想要绊倒它的藤蔓,带刺的灌木丛,但是它都坚强地克服了这一切,到达弟子峰脚下。

    雪霄狐累得趴倒在地,它看着周围的平地,差点喜极而泣,它爬起来,往旁边的苍南峰跑去。

    罗青宁站在树身上远远地垂眸看着,忽然觉得这只狐狸整个晚上还挺励志的,不过,苍南峰,竟然跑他们这里来……

    好像也不用盯着了,回去睡觉吧,祝它好运,罗青宁转身跳下树干。

    小狐狸刚跑进苍南峰,就看到了一只正在烧烤自己的仙鹤,是的,这几个字你没看错,一只仙鹤在烤自己!

    一片空旷的土地上面,那只仙鹤把自己身体上的羽毛都给叼了,然后自己跳上火堆上的支架,时不时地转个身让火把它烤得更均匀些,更地狱的是,一边烤它还一边在说“熟了熟了,可以吃了”,然后低头将自己的一块肉叼起,撕咬进嘴巴里咀嚼着,这还不算完,它一边咀嚼还一边点评自己的厨艺,“盐末好像加少了,还是得加点蒜瓣一起烤,可惜没有酒,要是有酒就更香了。”

    小狐狸眼神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猛地退回去,再跑进来,这次它终于没有看见那只在烤自己的仙鹤,它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因为太黑看错了。

    ——“这位老兄,别光看着啊,一起来品尝仙鹤肉不?”

    一转眼的功夫,那只仙鹤忽然出现在雪霄狐身旁,它扬起翅膀,搭在小狐狸的身上,哥俩好地说道:“我的肉.体很新鲜的哟,肉质鲜美,灵气馥郁,别客气老兄。”

    雪霄狐因为仙鹤的突然出现差点心脏骤停,它睁大眼睛,浑身僵硬地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咔咔”地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一只拔光身上羽毛的仙鹤,在仙鹤肉的表皮上泛起一层金黄的油脂,肉眼可见的鲜嫩多汁,浓郁的肉的香味在它鼻尖萦绕,它闻着闻着差点对着旁边这只烤仙鹤流口水。

    但是这根本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吧,是根本吃不下啊!这也太恶心了吧!

    “嗷!!!”

    小狐狸猛地炸毛叫出声,双手双脚快速扒地冲了出去,留下仙鹤站在原地疑惑出声,“咦,不吃吗?果然还是这次没做好,客人都不想吃。”

    “下次做个卤仙鹤腿吧。”被拔光羽毛的仙鹤重新跳回到火堆上的木架上,然后给自己翻了个身继续烤着。

    被吓跑的雪霄狐疯狂地向前奔跑,然后一头扎进了一片花海当中,它有些愣怔地抬起头,只见一朵朵红色的花朵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花瓣簇拥在一起,艳丽又烂漫地开放着,芬芳不已,绚丽盛开,漫天花海,红得惊人。

    除了红得有点像是血染上去的一样,还有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雪霄狐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往好处想,这片花海很漂亮不是吗?所以只要悄悄地,悄悄地退出去就好了。

    雪霄狐刚往后退一步,下一瞬,周围的红花一瞬间张开,延伸着根茎露出尖密的牙齿朝雪霄狐袭来。

    “嗷!!!”

    小狐狸再次炸毛叫出声,双手双脚疯狂地扒地冲出花海。

    雪霄狐离开之后,花海中的花重新合上,变回普通红花的模样,夜风轻轻吹过,身姿摇曳,绚烂盛开,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雪霄狐跑到一片小树林中才体力不支般地停下来,它仰躺在地上疯狂喘气,四肢无力地摊开。

    寂静的夜里因为雪霄狐突然跑过来弄出的动静,原本站在树枝上闭着眼睛的乌蛊鸦们忽然睁开眼睛,随着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全身黑色的乌蛊鸦纷纷飞上天空,它们一边盘旋着,一边嘎嘎地叫着,头顶凸出的一点黑色的角在月光下缓缓积蓄着灵力。

    一刻钟之后。

    小狐狸被藤蔓五花大绑在树身上面,有气无力地“嗷”了一句。

    乌蛊鸦们落到地面,开口发出人类的声音,“是妖兽吗?”

    “好弱,感觉不到体内的灵力循环呢。”

    “看起来像是有自己的灵智,不像是普通妖兽。”

    “赶出去吧。”

    雪霄狐闻言立马叫了一声,“嗷!(等等,我是过来拿回自己的东西的!)”

    乌蛊鸦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来拿回自己的东西啊,怪不得要上苍南峰送死。”

    “你好勇敢,我会在心里默默为你祈福的。”

    “你喜欢坟前种白花吗?最好现在先说好了,不然你之后就没有时间安排身后事了。”

    “呜呜呜,好可怜。”

    “……”,雪霄狐一脸无语,“嗷。(不用现在就为我哭丧,真的。)”

    乌蛊鸦们疑惑问道:“那你是想要拿回什么呢?”

    “我们或许能帮你找找。”

    “对啊,我们很会找东西的,只要是在苍南峰上,不管是在什么犄角旮旯里,就算深埋地底我们也能帮你找到。”

    “嗷?(真的吗?)”雪霄狐十分感动地说道:“嗷嗷。(我丢的是我的妖丹。)”

    “嗷嗷嗷。(没了妖丹之后我身上的修为也跟着没了。)”它声音变得苦涩地继续说着。

    其中一只乌蛊鸦十分人性化地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好可怜,竟然丢了妖丹这么重要的东西,怪不得现在变成这幅弱小的模样。”

    “不过,要不你还是先说说自己的遗言吧。”

    “你要把墓碑立在苍南峰吗,这样我们也好为你扫墓。”

    “坟头要种白花吗?听说人族在祭奠的时候喜欢用白花装饰。”

    雪霄狐崩溃大叫:“嗷!!!(不需要!!!)”

    乌蛊鸦们叹了口气,“好吧。”

    “你丢了的妖丹有什么特征呢?说详细一点,这样的话我们找到的可能性也更高。”

    “对啊,我们这里这么多妖兽肯定能帮你找到的,别担心。”

    雪霄狐:“……”

    不是,一开始我原本也是不担心的啊。

    “嗷嗷.(其实也没多么特别,跟大部分妖兽的妖丹一样,都是一颗圆圆的珠子)”,雪霄狐回想了一下,“嗷嗷嗷.(但是它会在吸收光芒之后发出七彩霞光,所以在白天的时候它会很明显的,晚上有光亮的话它也会很明显。)”

    闻言乌蛊鸦们忽然沉默下来,它们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嗯……莫名感觉熟悉呢。”

    “对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我先走了。”

    “我也是,明天再见吧。”

    “确实呢,好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回见。”

    自顾自地说完之后,它们纷纷扬起翅膀飞走了。

    “嗷!(等等啊!)”雪霄狐睁大眼睛,努力挥爪嘶吼,“嗷嗷!!!(至少先把我解开吧!!!)”

    许久,昏暗的小树林里重新又安静下来,小狐狸整只狐狸都处于被生活欺骗被打击惨了的模样,它垂着头,颓废又忧郁。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4]

    不知道从哪来的不知名旁白如此说道。

    于是下一刻扑棱棱翅膀扇动的声音重新响起,一只乌蛊鸦重新落到雪霄狐的身前,小狐狸看着它的目光从绝望到重新看到希望,眼神中散发着希冀和感动的光。

    只见那只乌蛊鸦跳到雪霄狐的眼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朵白花,叼到雪霄狐的身前,然后又扑棱棱地飞走了。

    “嗷!(原来你就是那只一直问我要不要坟头种白花的混蛋啊!)”雪霄狐脸色整个都漆黑下来,“嗷嗷!(先帮我解开藤蔓再走哇!)”

    “漆黑的小树林再次安静下来,万籁俱静中,只余这只雪霄狐气急败坏的喘息声,可怜的小狐狸,它不知道明天等待它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从哪来的不知名旁白再次说道。

    小狐狸怒道:“滚好吗!”

    ——乌蛊鸦,其状似鸟,全身羽毛皆是黑色,头上长角,叫声嘶哑,喜欢捉弄路过的人或者妖兽。

    第二天。

    “好可爱的小妖兽哦~”

    “哪来的雪霄狐?”

    “昨天弟子峰上的弟子捡的,不像是普通妖兽,应该是有灵智的,对弟子使用了狐魅之术,就是不知道它碰瓷进来天隐派,跑来苍南峰有什么目的。”

    “它好像醒了。”

    雪霄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自己面前围了四个人,它一下子就清醒了,“嗷!(你们是谁!)”

    风伯歌开口问道:“它说什么?”

    罗青宁视线瞥过去,见风伯歌看向她这边,冷冷说道:“干嘛看我,妖兽语言考核我跟你一样都是不及格好吗?”

    “它问我们是谁,两个朽木不可雕也的人就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表露自己的才疏学浅好吗?”赵裴谌拿出一把纸扇,装模做样地展开。

    罗青宁和风伯歌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一起拖着赵裴谌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赵裴谌给自己青黑的眼睛做冰敷,“别管我,你们继续说吧。”

    雪霄狐:“……”

    连自己人都打,真是丧心病狂啊。

    “说什么?我感觉到了,我的妖丹就在这里,你们这群小偷!”雪霄狐阴沉着脸色。

    秦长秋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之间竟然有小偷,真是令人惊讶呢,说说看,你的妖丹是什么样的?”

    雪霄狐皱眉,“说了你们会还给我吗?”

    “不确定哦”,秦长秋半垂着眼眸笑着说道:“要不要说,看你自己。”

    “……这是我在丢了自己的妖丹之后,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它的存在,所以它一定在你们四个人其中一个的身上”,雪霄狐沉默半晌,然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我的妖丹是一颗圆圆的珠子,但是它会在吸收光芒之后发出七彩霞光。”

    “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秦长秋看向旁边揉眼睛的赵裴谌。

    赵裴谌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他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就看到一颗散发着七彩霞光的珠子,“是这个吗?”

    他淡声问道。

    完全听不懂妖兽语的罗青宁和风伯歌蹲在一旁当他们的背景板。

    “嗷!就是这个!你这个小偷!!!”雪霄狐怒吼说道。

    赵裴谌将盒子重新合上,他道:“小偷这话从何而来,我这藏品可是在拍卖场中实打实花了十万灵石买来的。”

    “呵呵呵,这倒有意思了”,秦长秋笑着说道:“这位雪霄狐,你的妖丹是怎么丢的呢?”

    “……那个”,雪霄狐侧目,有些难以开口。

    赵裴谌语气斯文地道:“不想说的话我便离开了,我还有任务要做。”

    “等等!”雪霄狐急忙开口叫住赵裴谌,它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和盘托出。

    “我说。”它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一样。

    听完雪霄狐的描述之后,秦长秋以手抵着自己的下颌说道:“也就是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你把自己的妖丹吐出来当球耍,然后耍完之后就抱着它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它被人偷走了。”

    “如此的话,整件事的责任只与你跟那名偷了你妖丹的人有关吧,我的这件藏宝可是我花了灵石买回来的,若是你直接拿了回去,那我的损失谁来赔?”赵裴谌笑了。

    “我的师弟说得也不无道理,你觉得呢?可爱的小妖兽。”秦长秋抬眸看向雪霄狐。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风伯歌递给罗青宁一盘熟瓜子,开口问道:“吃点?”

    罗青宁抓了一把熟瓜子跟着一起磕。

    “那你们想怎么样?”雪霄狐沉着脸色问道。

    赵裴谌回答道:“我的意思是,你拿出十万灵石,我把这颗妖丹还给你,至于你自己损失的十万灵石,有能力的话,等你找到了偷你妖丹之人,再叫他偿还于你。”

    秦长秋抬了抬手指,五花大绑着雪霄狐的藤蔓随之缓缓退去,她抬眸说道:“若是没有灵石,我们便只能请你下山离开天隐派了。”

    雪霄狐见藤蔓松开了,轻巧落地,它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们这可不可以提供……赊账?”

    闻言,秦长秋微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等等!如果你们不把妖丹还给我的话,我不仅赚不到灵石,还可能不小心死掉”,雪霄狐死死抱住后面的树身,“所以没拿回我的妖丹之前,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的!”

    ”那么就启用措施二”,秦长秋好脾气地说道:“你与我签订契约,成为我们天隐派的护峰妖狐……”

    “哈?你想让我给你们人族当走狗?”雪霄狐不爽地打断她说话。

    “月俸一百灵石让你在八十四年内成功解决这笔债务,每日提供三餐,让你完美保持如今的身材,如何?”秦长秋拿出一枚玉简。

    “只要八十四年,还提供食物?”雪霄狐睁大眼睛,它跳起叼过玉简,将自己的前爪盖在上面,“我答应了。”

    “那么”,秦长秋并指置于身前,笑吟吟地说道:“契约成立。”

    雪霄狐盖上脚印之后,那枚玉简化成点点灵光,一式两份各自进入双方识海。

    雪霄狐两个前爪举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样就行了吗?”

    “是的”,秦长秋偏头看向赵裴谌,“七师弟。”

    赵裴谌抬手将手中木盒子里的妖丹抛向雪霄狐,雪霄狐一口将妖丹吞下,它感受着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升起的灵力,欢呼雀跃道:“我的修为恢复了!”

    真是剥削农民的地主看到眼前这一幕都要落泪,风伯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这只雪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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