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城市最高的建筑顶端,狂风呼啸,云层湿润而沉重。

    暴雨将至。

    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搭乘着直升机围绕大厦飞行,他满面焦急,在气流中艰难地睁着杂色的绿眼睛,花白头发和深色西装被吹得凌乱不堪,狼狈得丝毫看不出是人物卡名为“爆弹小丑”的组织首领。

    这很正常,即使平常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面对唯一的血脉亲人被敌人绑架的场面也很难再摆出什么气势来了。

    和他作对的势力之一的首领比身为法术型觉醒后仍身体孱弱的他更幸运,那家伙觉醒的是近卫型,没有威力惊人的爆破技能,从前常被他嘲讽一身蛮力,此刻却能让他束手无策。

    站在大厦顶端的白发男人身材健壮,穿了一身皮质风衣,背上背着特别定制的大剑,看上去颇像是在致敬某些游戏人物。

    而他手里拎着的古朴弯刀则货真价实是人物卡具现成的武器,刀刃正围着那小男孩脆弱的脖子亲亲密密地转圈舐吻,灵敏如蛇信。

    “天哪……约翰……我的约翰……”

    直升机舱门边的矮小男人几近崩溃,他已经用尽了谈判手段想换回儿子,哪怕从此成为对方的附属也无所谓,但那家伙根本不松口,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后悔终生。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嗨。想要你儿子得救吗?”年轻女孩的声音问。

    她的发音方式有些特别,卷舌略明显,即使是用着再常见不过的活泼高中生的语气说话,都好像是在浪花伴奏下轻吟浅唱着雷声都无法压制下去的歌谣。

    “废话!当然!”濒临爆发的矮小男人却根本没心思在意对方的声音如何,只是恼怒地怒骂了一句。

    “那就祈祷吧。”女孩说。

    “祈祷什么?你让我对什么祈祷?神?还是他哔的狗屁恶魔?”男人愣了一下,反问,最后已经冷笑着当这是某个对家的奚落恶搞,打算挂掉电话。

    “当然是‘威洛尔’啦。这地方能和‘血手海盗’为敌的近卫型其实不少,可是你很清楚,只有他会插手你们的事情吧,不是吗?快点,快点,先生,求他救你的约翰,求他。哦天哪!这里有多么痛苦多么可怜的一位父亲,你简直快要绝望了!快祈祷吧,他会来的。3——2——1——从天而降!”

    女孩挂断了。

    风撕扯着他的头发和衣襟,旋翼的声音无休止地重复,像在绞打时间。

    男人把手机塞进口袋,表情怔然地抬起手掌按在心口,他看着他的孩子,看着那被刀光映得苍白的小脸。他可以发动技能随手扔下几颗炸弹把小半座大厦和绑匪一起炸毁,却无法保全他那无比脆弱的珍宝。

    “好吧,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想不出让约翰活下来的办法了,我不能接受没有约翰……那么,我只能请求你能听见……威洛尔……”

    “请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吧……”他耷拉着脖子,虚弱不堪地抱住脑袋,嘶哑地小声乞求道。

    威洛尔真的来了。

    不久之前神秘地出现在这局势混乱的地方,始终没加入任何势力,只是清理着眼前所见的恶行,无法拉拢,无法利诱的——威洛尔。

    神使当然没从天而降,只是沿着绑匪们上来的路来到大厦顶层,然后一拳、两拳,把锁死的金属大门就像拆纸箱似的掏出个偌大空洞并撕开,稳步走上天台。

    或许是为了避免被风吹乱,他难得把猩红的长发绑成了结实的低辫,碎发在耳边依依飞舞,衬着大理石像般过于纯色的皮肤,颜色愈发跳跃而夺目,眼瞳冰冷深红。

    威洛尔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发匪徒和协助其完成绑架的下属,对警惕的对方说:“请放开那个孩子。”

    “……啧!你居然也被收买了?他给你什么?不会是——”

    男人虚张声势地开始挤眉弄眼,用满口委婉的污言秽语来试图转移威洛尔的注意力,同时挟制着人质悄悄后撤。

    而直升机上的矮小男人和驾驶员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身影从大厦顶层的窗口翻了出来,头上戴着硕大的摩托头盔,但看身材是个修长的女孩。

    除了那个头盔以外她身上没有任何护具,却敢徒手攀上位于高空的墙体。

    她就这么惊险地单手挂在栏杆上,单脚蹬着墙面,另一条腿悬空耷拉着,姿势十足漫不经心,就好像是跨在车上等人似的,还用同侧的手掏掏口袋,翻出挂着一串亮晶晶坠饰的手机来给人质家属拨号。

    “……喂?”人质家属手忙脚乱地接通,由于异常紧张,把声音压得极小。

    “朝你下属‘借’了支小玩意,你不介意的吧?虽然那好歹是个近卫型,大概打不中他。”女孩用隔着头盔变得闷闷的声音说。

    “别!”生怕她误伤约翰的男人连忙制止。

    “那是另外的价。威洛尔是不需要谢礼,我倒缺点钱花花。”女孩说。

    “我会付钱的!不要开火!”

    “记住你说的话。”女孩拿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语气酷酷的,听起来像在模仿底层混混起摩擦时的常用台词。

    那以恐怖的体能挂在外墙上的身影总算动了动,把手机揣回裤袋,然后轻松翻上天台,面对感知敏锐的已经看过来的头目,摊摊手。

    “这又是哪儿来的家伙!?”本来志得意满的白发男人兴致全无,知道被一而再的搅局后估摸着是看不见死对头一败涂地的痛苦下场了,当下愤慨得想跳脚大骂。

    形势一下从对峙变成他们被左右夹击,而且不远处还有个搭直升机随时会投弹的威胁,下属们也对此一筹莫展。

    白发男人恨恨咬牙,最后把孩子塞给随便一个下属,说:“你,往那边走!”

    他指的方向在女孩和威洛尔中间,下属恨不得把两只眼睛分别看着两个方向,用胳膊死命架住浑身瘫软的小人质,战战兢兢地一点点往后挪。

    威洛尔的目的只有孩子,他提着长杖缓缓靠近,而神秘女孩已经在天台边蹲下了,她根本没去掏另一侧裤袋里的枪,而是又摸出了手机,噼里啪啦敲着屏幕。

    下属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白发男人猛然冲出去——他的方向是威洛尔之前位置挡住的出口。原来他根本就没想和另一个至今没输过的“近卫型”硬碰硬,直接把下属丢在原地自己先撤退了。

    威洛尔为此稍微停顿,在那女孩站起来冲他比了个手势后,他竟然放弃人质,转身匆匆跟了过去。

    已经相当慌乱的几名下属茫然的看着红发男人消失在出口,来不及回头,就被重重踢倒在地,翻滚着摔出老远。

    接手挟持着孩子的那位也只来得及一惊,就被冰冷的枪口顶上了颈侧。

    戴着摩托头盔的女孩一手卡着他的颌骨,指力大得惊人,掐得他不由自主仰头,下半张脸疼得几乎要碎掉。

    她轻轻说:“砰!”

    靠好勇斗狠从街头小混混晋升来的下属终于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女孩弯腰把小男孩拉起来立在一旁放稳了,垂手在不知真昏还是装昏倒的家伙两肩各补了一枪,手臂竟然晃都不晃一下,稳得像装了固定架。

    还清醒着的人这下几乎都默认她也是个近卫型的异能者了,否则很难解释这种景象。

    随后她直起腰,把借来的小玩意儿往地上一扔,摘下头盔也是看都不看的一扔,动作又像极了回家随手乱丢衣服的普通年轻人。

    摩托头盔骨碌碌滚走,猩红亮丽的长发随之落入旁人视线,令人几乎能够立刻断定她和威洛尔具有相当密切的血缘。

    直升机很快着陆,矮小男人匆匆奔来,抱住孩子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劫后余生地颤抖着吻孩子的额头和脸颊。

    接着矮小男人抬头看向女孩,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个头高挑,但顶多十六七岁,肤色也白得像贝壳磨的粉末,长相和他们已经认熟了的威洛尔神似,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姑娘。

    和衣着简单保守的威洛尔不同的则是,她穿着显得长腿愈加矫健漂亮的修身牛仔裤、有海豚图案的白T恤以及跳脱的亮蓝色薄运动外套,脚踩崭新的运动鞋,其实都是学生经常消费的平价品牌。

    这一身随处可见的打扮都无损于她的美与鲜活气息,反而让高中生年纪的女孩特有的那股堪称莽撞的青春感扑面而来,热烈得像发着光。

    ——她就是在这样的年纪死去的。那么如果娜丽芙尔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降生在这个世界,她凭什么不能以如此年轻和自由的姿态活着?

    之前跟那位巨龙族长聊天时,齐蓟专门请她传授给自己变成人形的技巧。

    齐蓟觉得虽然巨龙和人鱼的家乡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既然在神使和太阳之类的话题上有诸多已经被证实的共通之处,那么这种技能应该也是可以提供很大参考价值的。

    于是在不懈的摸索下,她终于成功让威洛尔这曾经惨死的女儿、人鱼姑娘娜丽芙尔天生的鲜红鱼尾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幻成能在陆地上跑跳的双腿,使人偶师这张从属卡旗下的人偶摆脱了三分之二都无法正常行动的尴尬状态。

    至于剩下的那个预言者的人偶,反正他本来也不具备战斗力,就只有放在轮椅上推着玩儿和搭把手拿东西的作用了。

    虽然西莱斯特先生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但由于原版常年遭到囚禁,又是被生生砍断过双腿能活下来就算万幸的残疾人,早被折腾得肌肉萎缩身体虚弱了,即使给他装上假肢也还是一推一个摔跟头的货色,跑得不如轮椅滚得快,所以干脆放弃挣扎跟齐蓟本体一起待在被保护区比较方便。

    变身法术成功之后——齐蓟真诚地对协助研发的伊坦纳老师表示这比学会编出整齐的辫子容易多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偶去买衣服做美甲,打扮得闪闪亮,连手机上的鲸鱼章鱼大螃蟹吊坠都是满钻,把老父亲威洛尔口袋里的当地货币花得一干二净。

    反正人偶行动的能量来源是人偶师,而人偶师奥蒂莉亚要吃饭有齐蓟养、要猎杀经验有黑兽,所以威洛尔即使破产也不会流落街头饿肚子。想来能再有给女儿花钱的机会,神使本人也是愿意的吧。

    娜丽芙尔看着这感人的亲子团聚景象,抱着手臂低头问:“现金or支票?”

    “现金!稍等立刻就——呃,威洛尔先生他?”矮小男人保持着半跪在地上把孩子抱在怀里的姿势,显得高挑的娜丽芙尔更加居高临下,随手就能打翻他这个柔弱的法术型,所以他相当乖觉,根本没想过赖账,但说着说着表情忽然从感激转为犹豫,忍不住往出口那边看。

    “他会赢的。”娜丽芙尔看见人质的威胁消失后支援已经纷纷赶到,边说边伸手把他拉起来,充满信心的咧开嘴角笑着,笑容灿烂又狡黠,颜色浓烈的红发落在额前,让这女孩的美耀眼得像红珊瑚一般。

    “你可以叫我娜丽,威洛尔是我父亲。”她说,“好像要下雨了,介意我们待会儿搭个直升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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