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汐和宋榆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都是平平淡淡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像是伏在心里多年的爱意一朝释放出来，不在遮掩，就这么直直地向她冲过来，对她一人袒露，浓烈得让人心惊。
看得她有点心乱。
“东西给你了，我走了。”
何汐说完就要走。
刚转过身就被宋榆拉住，把那幅流沙画又重新塞回她手里。
“汐汐，这个礼物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何汐面无表情。
“你又想骗我？”
“没有骗你。”
宋榆的声音轻而真挚，像是已经准备了许久，直到今天才鼓足勇气说出来，温柔得不像话。“这幅画里的是晚潮，是独属于你的礼物。”
手里的流沙画微微晃动，里面的金色砂砾受重力影响徐徐流动，流光溢彩，璀璨夺目，一点一点组成海浪的模样，宜动宜静。
何汐几乎要为他炙热的掌心烫，瑟缩了一下。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
“五年前。”
宋榆垂下眼眸，目光暗了几分，回忆着低声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五年前你生日那天，我去找过你吗？我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份礼物。”
他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满心幻想何汐看见之后高兴的模样，可是在礼物送出之前，他却看到了另一幅画面。
那天，他像是战败的士兵仓皇逃走，这幅流沙画也随着精美的包装一起被束之高阁。
五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未打开过。
“现在，这个礼物终于能送给你了。”
他松开手，将这幅波折了五年的流沙画郑重地放进她手里，然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苦涩又温和的笑。
何汐来之前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了，一路上下定决心，无论宋榆说什么，她都不会心软。
可真当面对宋榆的时候，她极力克制内心的波澜起伏，还是无法真的做到心如止水。
“宋榆，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划清界限，你以后不要再去找我了。”
宋榆攥紧拳，眸光晦暗苦楚。
“对不起。唯独这个，不行。”
何汐心口一紧，怒骂起来：“你天天来找我有什么用？这种苦肉计，你还要做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你原谅我那天。”
他一直道歉，清楚自己这样做不对，可他不想放弃，不想再放走何汐一次，所以就算再对不起，也要厚着脸皮去找她。
何汐摇头，眼眶发酸。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想原谅你……太苦了，宋榆，你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了。我原谅过你一次，可结果呢？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你了。”
她承认她还喜欢着宋榆，年少时期的刻骨铭心，就算疼入骨髓，也让人难以忘记。
宋榆更加自责，简直恨不得自己真瞎了才好。
他心里疼得厉害，手指动了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放在何汐悲伤，轻拍。
“对不起，对不起……”
这段时间，何汐哭的次数比过去五年都多，每次面对宋榆的时候，似乎都会打开她心里的开关。
以前和宋榆在一起的时候，她被唐梦兰的病情拖累，就算再苦再难也倔强地不肯落泪，宋榆总是哄她，说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何汐对他就没了防备。
何汐低着头，极力控制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将宋榆胸口烘得滚烫，心脏密密匝匝的疼。
他不想离开何汐，却更不想让她因为自己难过。
宋榆心里煎熬，克制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希望何汐这样就能不哭了，刚要后退，手却被拉住。
“半年。”
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像是一下子拉住了宋榆的心，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和所有。
何汐抬起头，盈盈泪光在眼眶中流淌，沾湿了睫毛湿漉漉的，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迈出了最后一步。
“如果你真的不再骗我，如果你表现好，半年后我会原谅你。”
半年，是她经历过最痛苦的时间。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心里的疼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她要让宋榆也尝尝她的苦，感受一下她有多疼，否则这件事会在她心里扎根，永远过不去。
这个惩罚或许有些任性，但对何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
“我愿意！”
双手突然被紧紧握住，宋榆眼里是近乎疯狂的喜悦。
他本来已经绝望，被何汐的话砸得手足无措，高兴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身体颤抖着，好不容易压下心里沸腾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地抬手抱住何汐，低着的头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哽咽。
“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谢谢你，汐汐。”
何汐第一次见他哭，而且哭得这样又伤心又高兴，眼泪停不下来。
她刚开始没动，直到感觉宋榆一边哭，还在一边把自己往他身上揽，抱得越来越近，一脚把他踹飞了。
“现在还没有原谅你呢，滚远点！”
宋榆被踹了一脚，没有半点生气，反而乐呵呵地搓了搓被踹的地方，眼睛盯着她不放。
“汐汐，汐汐……”
这样傻乎乎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天才画家的模样？
何汐见他这么傻，有点嫌弃地冷着脸。
“别再给我的办公室送画，放不下了。”
宋榆现在在艺术圈子里也算有点名气，所作的画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也能卖出不菲的价格，现在却被何汐嫌弃成这样，宋榆也不生气，忙不迭点头。
“好，我会快点养好病去找你的。”
何汐猛地皱眉。
“都说了，现在还没原谅你，你来了我也不会见你。”
“没关系。”
“……”
何汐深吸一口气想反驳，可是看到他高兴的模样，最后又忍了回去。
“我走了。”
说完一甩头，高高抬着下巴地走了。
本以为宋榆答应她之后就会安分一点，至少不会再送画过来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何汐刚到公司门口，又看见了他。
因为病还没有完全好，怕传染给何汐，他特意戴着帽子和口罩，整个人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也能看出他心情心情极好，连眼睛里都戴着笑意。
何汐是从他身上那件大衣认出他来的，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又来了？”
何汐拿着手机，看上去有些委屈。“汐汐，你还没有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闻言，何汐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手机，把宋榆的黑名单取消。
刚把人放出来，手机就震动个不停，弹出了十多条未读消息，全是宋榆发的。
【汐汐，你睡了吗？】
【再过半年，我们就能在一起了，真好。】
【汐汐，我怎么还在你的黑名单里？】
【我好想你啊。】
……
何汐握着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目瞪口呆，一看这些消息的发送时间，竟然都是昨天半夜。
“你昨天晚上半夜给我发消息？”
只能看见宋榆的眼睛亮晶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高兴得睡不着。”
何汐：“那我就不用睡了吗？”
宋榆马上把脸上的笑容一敛，装乖认错。
“对不起，我太开心了。”
“而且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对不起，我太想你了。”
何汐：“……”
这人是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