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汐没忍住开口，说完就后悔了，宋榆这话怎么看都是诈她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
宋榆眼里带着浅浅笑意。“我说过，会来找你。”
“你来找我，我就非要见你吗？以前我找你的时候，你可没理过我。”
何汐说的是五年前分手的时候，她不知道去找了宋榆多少次，对方都不理不睬。
这句话简直是在往宋榆心口上戳。
他果然眸色暗了，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自责和痛苦从眼底慢慢化开。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一股邪火轰然烧起来，何汐气得口不择言。
“宋榆，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恨你！实话告诉你，我之前接近你确实是为了报复，但就算我真的拍了那些照片又怎么样？你忘了当初你怎么对我的吗？”
“当初我那样求你，我也和你说过对不起，你是怎么对我的？”
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实在太过深刻，这五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那种感觉从未褪去过。
何汐性子倔，就算疼得心都快要裂开了，泪水盈满眼眶，醒来之后也能再忍回去。
此时面对宋榆，那种刻骨铭心再度潮水般袭来，铺天盖地一半，涨得她眼眶酸涩发胀，破口大骂。
“宋榆，现在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揭过去，我还没有那么下贱！”
“不许这样说自己。”
宋榆慌了，着急地上前拉住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汐汐，别哭。”
何汐张口便要反驳，平时忍忍就能退回去的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滚落下来，一滴落下，便像决了堤，泪水接二连三往下滚，砸在手背上。
越想忍，就越忍不住。
她只感觉眼睛酸得厉害，挣扎着要甩开宋榆的手。
甩不开，便一下一下踹他的脚。
“放开我！你以前不管我，现在还管我干什么？”
宋榆吃痛，眉头皱得紧，没有躲，反而朝她伸出手，动作那样急，环住何汐的手却轻轻的，视若珍宝。
“没有不管你，没有不管你。”
何汐踹他的力气更大，一边哭，一边泄愤地控诉：“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我在楼下等你，我和你说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他轻声说着。
宋榆只能会不知道？
何汐深夜借着酒意找来的时候，他就在一墙之隔，听着她的哭声，心痛到无法呼吸。
何汐又踹了他一脚，哭得渐渐脱力。
“宋榆，你好狠。”
“嗯。”
“你没有心。”
“嗯。”
他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轻轻地抱着她，声音轻柔得要命。
“是我的错。”
何汐哭得厉害，像是要把这几年忍住的眼泪一口气全流出来似的，刚开始委屈地压着声音，后来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听得宋榆更加心疼了，手忙脚乱的哄。
哭了好一会儿，何汐才慢慢停下。
情绪宣泄出来，人冷静了许多。
她推开宋榆。
“好了，现在你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宋榆不想走。
他本来以为，何汐离开后，生活至多不过又回到从前，五年时间，他应该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何汐恨极了他，一别两宽才是回归正轨。
可是，压在心里五年的痴妄却如洪水一般，来势汹汹，几乎要将宋榆侵吞。
原来他对何汐的感情并没有被日复一日的时间冲淡，反而被淬炼得更加深沉，更加澎湃。
所以，宋榆来了。
“汐汐，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他慢慢收紧抱着何汐的手，似这样才能感觉她的存在。
“我好想你。”
蚕食鲸吞，日夜不休。
此时回头看来，他想不出自己那五年是怎么过来。
何汐不管他。
宋榆低着头，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紧闭的双眸，低声喟叹：“汐汐，我喜欢你。”
他低声呢喃，正如那年暑假，夜晚清风拂柳，星月同明，窗外的虫鸣清清脆脆，她对着少年说出一声喜欢。
何汐的思绪又飘到了那个夜晚。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经褪去青涩的男人。
“喜欢我哪里？”
宋榆：“你高兴的样子我喜欢，你强忍眼泪的样子我喜欢，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闻言，何汐眼中却多了些落寞。
“可是宋榆，你说的都是以前的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了，你要我彻底放下心里的怨气，我做不到。我们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宋榆摇头。
“不回到从前，从前我不好。”
那时他们都太年轻，一身的毛病，被现实一冲就垮。
何汐一朝富贵，长久压抑之后的放纵让她迷了眼睛，沉醉其中。
宋榆看似心思稳重，却胆小至极，怕何汐不再需要她，怕何汐厌倦了他。
就如同踩在冰面上的时候遇见了彼此，轰轰烈烈，却又小心翼翼，一个冰裂声就能吓得落荒而逃，甚至不敢上前查证。
何汐突然想起之前郑添翼曾经说过的话。
“我那年生日，你去A市找过我？”
“嗯。”
宋榆的声音很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雪夜。
“以前每年生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自从你和何叔叔相认之后，就一直没回去过，担心你一个人太孤单，所以带了礼物去找你。”
“我去的时候，你在和朋友聚会，发现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开心。”
何汐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摇了摇头。
“不开心，我一点也不开心。”
她只能会开心？
就算是笑，也是装出来的罢了。
何汐咬紧牙，终于说出藏在心里多年的痛楚。“其实我搬走之后，还回去过一次。就在我生日前几天，我去的时候，听到你和宋叔叔说话了。”
宋榆眉心一皱，隐约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何汐继续道：“我听见你说，当初你会对我好，只是为了宋叔叔。”
她怕极了，吓得落荒而逃，吓得躲着宋榆，生怕从他眼里看出一点虚假。
宋榆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汐汐会突然对他态度大变。
那些话，她竟然都听见了。
宋榆喉间干涩。
“刚开始确实这样……”
听到这里，何汐心头一刺，迅速甩开了宋榆，但下一秒，再次被他拉住双手。
宋榆着急道：“可后来不是。汐汐，以前我一心只想快点进入大学，离开那座城市。但是后来，我开始担心学校太远，担心一学期时间太长，担心我还没有在你心里住下就不得不离开。”
那天升学宴，何汐没来，宋榆担心得坐立难安，于是他悄悄地从宴席上离开，带着何汐最喜欢的饭菜，风尘仆仆地去找她。
他刚开始为了父亲对何汐好是真，可后来不知不觉中，人也住进了他心里。
何汐的手在微微颤抖，攥着宋榆衣领的手用尽全力，指尖微微发白。
“竟然是这样……”
如果当时她能推开那扇门，向宋榆问个清楚，该有多好。
只是一步，她竟走了五年也没有跨过去。
“宋榆，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是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宋榆紧紧将何汐揉进胸膛，心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仿佛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填上。
“汐汐，五年前我们失败了。五年后，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何汐心中挣扎许久，最后缓缓垂下双手，用额头抵着宋榆的胸口，声音软软小小，带着委屈。
“那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宋榆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眸色转为晦暗，垂着眼睛，敛去了其中光彩，倒真像个瞎子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