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灼沉默了,到底为什么会走到如今地步?
寒玉岚用念涛牵制他困在宫中,又以太子之位困住念涛自由,根源在于念涛是他的儿子么?
有些感情注定无法长久,可有些感情从一开始便注定是错的,那时遇到未化生的她,他一见钟情,原以为断袖是个奇耻大辱,是他永远无法接受的不齿之恋,
但她的出现,让他甘心成为一个被人人唾骂的君主,满怀阴谋算计,靠近她却又只能满怀欠疚遗憾,与她天人永隔!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竟一直暗恋他,六年前他只觉不可思议,无法相信,六年后他竟觉寒玉岚可怜,不禁有些同情!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有资格说对与不对,世间无绝对的对与错,个人角度不同罢了,心境不同,又如何劝解别人不犯自己主观意义上的错!
罢了,都将过去,化为风烟四起,去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每个为什么都有对应的因为!
司空灼眼帘低垂,那些欲言又止的词汇终是化为一抹难喻,和着苦酒一同下咽,滑过喉头,汇入了海纳百川的胃,却又带着那些难以言喻的疼痛,在胃里翻江倒海!
"阿灼你后悔吗?"
沈玉岚端起酒杯,幽幽地笑了笑,眼眸间是止不住的落寞,有疾无终的不是他和他,有始有终的也不是他和她,终究他和他差了太多,太多……
他已经忘了当初夺位的初心,也忘了他是如何害死了桃璃,六年间,沈父沈母相继离世,他的身边再无人相伴。
纵使六年前杀死念涛母亲,但这六年念涛也确实让他喜欢,就这样吧,留在他身边,哪怕恨他,哪怕想杀他,他也会用念涛困住司空灼,只要司空灼不离开,怀着怎样的心思,他都不在乎了。
司空灼挑眉,一副戏谑的表情,眼里的不屑又多了几分。
"是我明知故问了,爱是铠甲,也是人心中的刺,阿灼,如果下辈子我是个姑娘,你会对我动心吗?"
"没有下辈子了,沈玉岚,这辈子不会动心,下辈子也不会相遇。"
动心?
沈玉岚笑了笑,如此而已,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他以为的偶遇,其实是他做好准备,刻意遇见的相逢罢了,这人啊,一旦有了情感,便真的是软弱可欺了呢!
他所求所想,不过就是一个得不到,忘不了的人!
沈玉岚笑的时候,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宛如被人抛弃的孩子,在那一刻手足无措的只能用眼泪来宣泄着自己的不甘、疼痛、困惑、无奈、愤恨……
他一直以为是性别原因,让他们没办法在一起,如今想来,却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阿灼,你为何如何冷漠呢,明明我们之前也那样的亲密!"
"之前我把你当兄弟!亲密?呵,那是针对以前生死之交,如今的你让我厌恶不已,你真的让我无比恶心!”
"阿灼,你是不是很想离开?"
"是。"
"没事,我会用念涛困住你,让你留下的,阿灼,即便只留下你的人,将你困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依旧开心。"
司空灼懒得搭理他,酒下肚,人断肠,心欲哭无泪,沈玉岚看着司空灼,或许如果一切重来,他会心甘情愿的在他身边吧,不用念涛牵制,不用身份困陷。
可是....如果..…
他此时竟生出想要用铁链锁住司空灼的想法!
沈玉岚,你怎可如此变态?
连他也被自己的一时想法惊呆了,这六年来,他对念涛好,想弥补对桃璃的亏欠,他在等司空灼接受自己!
他从未强迫于他,只想留他在身边,哪怕是静静地看着他开心便好,只要他不离开,他都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情,就算他想杀了他,他也甘之如饴!
可他却一心抚养念涛,默怀桃璃,那般风情云淡的不屑同他计较,他会疯,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住了一头怪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不受控制的跑出来,对司空灼做出一些不该有的行为举动!
十年后
那个孩子登上了皇位,十六年来一直被沈玉岚把持的朝政终究是还给了司空家,司空念涛想封司空灼为太上皇,却被拒绝了。
司空灼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桃花,枝繁叶茂,花开压千枝,不由得一笑。
那张英俊的脸上似乎也增添了容华,他睡在桃树下的躺椅上,眯着眼,仰着头,任由光透过细缝映在脸上。
"父皇,您怎么在这里?"
"念涛,你看这桃花美不美?”
"嗯,开的甚美,父皇怎么有兴致赏桃花呢?"
"念涛,你母亲名唤桃璃,这个名字是否和桃花一样美呢?"
"儿臣愚钝,初闻…错以为是逃离!"
"哈哈,念涛啊,如今你坐拥天下,一定要好好爱护百姓,你明白吗?"
"是,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守好天下的!"
"念涛,你也不小了,日后若是寻到心仪之人,无论是男是女,都要好好待人家,不要像父皇一样,只会犯错,惹你母后生气伤心!"
“男的也可以吗?"
"男也好,女也罢,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就够了!"
"父皇,您...是觉得儿臣是一个断袖吗?”
“念涛,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对,无论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希望你们能得到幸福,你不用觉得难为情的。
我能明白你的惊讶,所以我更要和你说清楚,很多人尽皆和却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实,终是要换个方式体现的!"
"父皇,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您放心,我也会找到那个相伴一生的人,和他好好走下去,您一定可以看到儿臣幸福的,儿臣和他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哈哈,好,你母亲若是在,肯定也会为你开心,不论你如何怀疑,你都要坚信,你是在爱里诞生的孩子!
成为一个皇帝,拥有人人渴望的权利,外人以为你可以呼风唤雨,可只有真正站上了无人之巅,你才明白这条路究竟有多孤寂!
在这个位子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毕竟是皇帝,是天下共主,你不能任性,甚至很多时候,要为了所谓的责任,放弃很多东西,你可知道?
念涛,若有来生,你还予我为子,只愿你生在平凡百姓家,不承责任,不揽大权,从己所欲,宽己所爱!"
"父皇,有你陪我,我不会孤独的,这江山终究是司空家的,容不得他人杂指半分,儿臣会守好江山,也会守好父皇的!"
"念涛,我很感谢你的出现,让我苟活了这十六年,曾经我很讨厌你,不喜你的出现,认为你阻碍了我去找寻你母后,是你困住了我。
我也很爱你,是你让我的后半生充满阳光,我不后悔这十六年的生活,能亲自见证你的成长,我非常荣幸,
可让你失去母爱,是我这一生跨不出的执念,念涛,我与你说了这么多话,我也累了,你去给我沏杯茶吧!"
"是,父皇,那您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去吧!"
看着司空念涛走远,司空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瓶里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他看了看这片桃花,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今儿子长大,执掌大权,天下也一统,大权尽在儿子手中,他的儿子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人,而他此刻也成为了最开心的人。
十六年的隐忍与等待,他此时无比自由!
"阿璃,十六年了,别走太远,我来找你了,回家的路太长,你总要带我一起的。”
司空灼开心的服下了药丸,在那个桃花纷飞的季节,在初遇的桃林中,他安祥地睡在树下,脸上没有半分留恋,眼角都是幸福的剪影。
"从此,隔着之千梨树,六百湘水,我始终记着我们相遇的第一面,阿灼,我受不了聚少离多,从此便是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萧湘我向秦!"
沈玉岚一直在这片桃林中,自然听到了他们父子的对话,也看到了司空灼自杀,但他没有阻止。
桃花花瓣不停的飞舞,很快便落满天际,宛如调皮的孩子,跑到了司空灼的身上嬉戏打闹。
沈玉岚伸出手,想拿下司空灼头上的小顽皮,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伸出去的手终究不敢触碰心上人头上的桃花,生怕自己会惊醒了熟睡的他,任由冷空气从指间滑过。
沈玉岚不敢触碰爱人,唯恐那是一种亵渎,是一种对爱人的侵犯,他只得悻悻的收回了手,消失在这片有他的气息的地方!
司空念涛端着茶来到这里,见到司空灼如此开心的睡颜,眼里一阵酸涩!
他知道,在这天,他失去了他的父皇!
他使劲擦了擦眼眶,不让泪水落下,缓缓跪下,面带笑意的看着司空灼,道:“父皇,您放心走吧,儿臣自私地霸占了您十六年,如今该还给母亲了,儿臣一定会守好司空家的江山,不会让您担心的,您和母亲,一定要幸福啊!"
在他登基成为最高执权者的那天,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本以为可以好好孝顺父皇,让父皇享福,却永远忽视了父皇对母亲的珍爱。
他是在爱里诞生的孩子,如今他却要将爱还给亲人,成为父皇口中的孤寂之人。
若有来世,他只愿父皇母亲永远幸福,将爱永久传承!
桃花开的时候,司空灼遇到了相伴一生的桃璃,时隔多年后,他亲手弄丢了心中最美的桃花。
这片花雨之下,隐藏的是爱意难以言喻,誓言无法宣之于口!
他爱她,却也让她死在了对他的爱中!
桃花年年开,而他们四人兜兜转转,却永远逃不开命运,早就注定好了的命运,哪怕想要打破这枷锁,却也早被爱拿捏的死死!
司空严死在了桃璃接受他,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年,而在那一年,满心是司空灼的桃璃也被“司空灼”亲手扼杀!
如今,桃花又开了,司空灼褪去了一身的责任 ,将曾经最纯粹,最爱桃璃的少年郎一并交还,只求一个相逢!
沈玉岚苦涩的笑了笑,两个人的故事也好,三个人的故事也好,他也只是一个过客,过了就忘了吧,忘不了就藏匿心中一生,反正他总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桃花开的真好啊!
这是桃花开的最好的一年了吧!
沈玉岚最后看了这片桃花一眼,没有留恋,没有难过,而是默默的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