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冬蝉的第一想法。

    这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它应该出现在冬蝉的家族封地,那个古老而幽深、破旧又诡异的庭院里。

    “空洞”是她们家族的遗物,是她们力量的起源。

    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女性氏族,靠着这样的力量在政治场上站稳脚跟。

    而它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变成了这场灾难的根源。

    冬蝉简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正在梦中,她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这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此刻不是梦境,此刻就是现实。

    冬蝉瞳孔剧烈震颤,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记忆来使用预言,然而在一次次地失败后,她才意识到,失效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预言能力,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能力只能看见悲惨预言,也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在那件事发生过后,死过一次的她决心接受命运,并且不在窥探它。

    但她没想到,原来这个能力早就失效了——怪不得陆吾那个时候还问过她,能不能为陆予预言。

    那不是询问,而是一种委婉的试探,假如她曾经有一次试过话,就会知道这件事。

    “......给我解释。”

    陆吾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说:“你不是都看到过吗?”

    冬蝉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

    确实,她从自己的预言里看过这一幕。

    但预言里那个光景是非常模糊,只能隐约看见变得破败的庭院,“空洞”已然消失,那个百年氏族早已经落魄。

    冬蝉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回发生,事实上家族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从很久很久以前,家族里就有人预言到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它是真的会发生,还是只是因为她们用自己注定悲剧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未来。

    她的预言也和所有人都如出一辙,没有转圜的余地。

    冬蝉从前看着家族里的那些为此着急、明知道自己的预言无法改变,还是竭尽全力寻找办法的长辈们,只觉得可笑。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样的道理大家不是不懂,只是还在为自己的欲望挣扎而已。

    “难道是因为我......”冬蝉喃喃自语。

    “有什么区别?你和你们不是都知道,你们根本就保不住这个东西吗?”

    “可这根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陆吾问,“我是看了你们的预言记录,我还看了这个东西的来由。”

    这个所谓的“空洞”,原本就不是管理局的东西。

    它的存在就是一个诅咒,是用来调整时间线里濒临崩溃的世界的,就比如这个世界,看似是迎来了毁灭,但实际上,如果不是有污染源的阻挡,这些人类迟早会把整个星球的资源消耗殆尽,那才是真正的毁灭。

    时间不在意渺小生物的悲欢,它是残酷又坚定的,是亘古长存,又最容易消逝和遗忘的。

    这样的东西,被创建了管理局的那位前辈带回来,又被封印在那里,但等到那位前辈走时,空洞的力量就被觊觎了。

    这样原本称得上诅咒和污染的东西,在冬蝉的家族里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人追捧的力量。

    只能预言到悲剧就是她们的诅咒,而继承了这样力量的女性,夭折和早亡的概率高得离谱。

    可悲的是,她们却只想想方设法地保住这份“诅咒”,只为它带来的利益。

    “......我现在成了家族的罪人了。”冬蝉说。

    “带来这份诅咒的人才是你们的罪人。”陆吾向着她伸出手,“过来吧,来我这里。”

    他们本可以逃离这一切的,就像是她原本就计划的那样。

    支开所有人,向幸存者的城市里宣传的所谓“冬蝉是带来污染的罪人”,这些做法不都是为了逃离这个世俗的、眼光的世界吗?

    那他们完全可以一起走。

    陆吾甚至想不到冬蝉有什么理由不带上他们一起,圣诺城的一切事务他们的已经处理好,况且冬蝉这样娇气的小姑娘,出门在外总要人帮她处理事情,赚钱、打架、洗衣做饭、甚至是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情,两人都有能力为她处理好。

    当然,如果她愿意只要他——那他也只会欣然领命——甚至更好。

    “你本来就知道,这才是它最好的命运。”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也是她最好的选择和命运。

    冬蝉摇摇头,嘲笑他的笃定。“你还是没学会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对她而言,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她想要的选择。

    不管是在管理局时选择他们,还是被囚禁时寻求的解脱,甚至于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最重要的不是好与坏,而是她想。

    只要是她想的,就一定会做。

    冬蝉轻蔑的嗤笑一声。

    她摇摇头,不在说话,转身后退两步。

    陆予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立刻上前两步,想要拉住她的手。

    然而在这片空间里、在这个“空洞”面前,只有冬蝉是随心所欲的。

    长达上千年的血缘驯养让空洞天然地亲近这一脉血液,五年前它就曾经耗费、分泌过污染源来修复她,来滋养她疲惫的灵魂,五年后的现在,它也在渴求这这位年轻的女性投入它的怀抱。

    ——就像是乳燕归林一般,他的手只是徒劳地拉住了她的衣角,随即就被一股强大的力度给排斥开。

    “冬蝉?!!!”陆予再次伸手,努力地想要拉住她,但却一次次地被推开手。

    她果然还是没有按照他们预想中的那个结局走去。

    其实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扑过去,被阻挡的空洞的另外一边,只能看着冬蝉往黄沙中坠落。

    在风暴旋转的中心,污染渐渐减弱了。

    阻止“诅咒”的最好办法,就是有人切实地去承担这份诅咒。

    “冬蝉......”

    陆予深深地握拳,而陆吾站在原地,像是完全失去了言语和反应的能力。

    实在是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们都早有预料罢了。

    “空洞”、命运、任何与她无关的无辜人、什么都可以,只要她想,她就是随时会被任何东西吸引而去的乳燕。

    而他们却永远只像是光的阴暗面,永远在渴望、在奢求。

    光明只是短暂地照耀过他们而已。

    ......

    一周后。

    巴别塔的一号污染源外围,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个浑身被黑血包裹,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的人。

    检测站的守卫人员看见他,立刻就警戒地围了上来,因为这段时间萨尔维亚队长的叮嘱和安排,没人敢接近他,也没人敢掉以轻心,毕竟大家都不清楚,这个到底是个还有理智的活人,还是已经被污染腐蚀了理智的被感染物。

    探测污染度的仪器一靠近他,便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音。

    很快,得到消息的萨尔维亚几乎是冲了过来,但一看到这个人的身形就失望地低下目光——这不是指挥官。

    他自若地安排消毒和医疗人员,将对方带回了营地,但被对方拒绝。

    等到对方一个人从隔离区清洗干净,走出来后,所有人才惊异地发现,他没有受伤。

    来人正是圣诺城的第一话事人,局长,陆吾。

    那些污染和血迹,都来源于山洞里的污染物。

    萨尔维亚来过一次,两人却都没有说话,似乎指挥官不在,他们也没什么可以交流的事情。

    很快陆吾就起身告辞了。

    巴别塔有心探究一号污染源里发生了什么,但也只是徒劳——不管是政治方面还是单纯的武力方面,他们都没有任何可以询问陆吾的由头,只要他不想主动说,就没有人有资格过问他的事情。

    但很快,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污染减弱了。

    不是那种波动式的减弱,而是指数级减弱——这代表用不了多久,一号污染源的威胁就会彻底消失。

    再多延伸一点,整个世界的污染也有可能真的会消除。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只需要时间和坚守,整个世界和人类文明就能恢复了。

    在人们的欢呼就惊诧中,唯一陆吾,他孤身一人,回到圣诺城,沉默地接管了蕾西切负担不下、纠结不定的事务。

    他不再任职局长,而是放手,只偶尔处理一些城里处理不了的、棘手的任务,不管是文书谈判,还是武力清剿,他都能完美完成,但更多时候,他却根本不在城内,而是四处不定地奔波。

    蕾西切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而陆吾只是顿了片刻,忽然扬起一丝笑来,那笑容里说不好都有些什么,怅然、失落、自嘲,或许都有。

    但蕾西切发现,他笑得有一些温柔,有一些纵容。

    “......谁知道呢?”陆吾低头,重新将目光放回眼前,他低低的,感叹般忧愁地长叹一声。

    “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命运。”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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