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萝的拳头高悬在半空，她转头看见气喘吁吁的凯亚，心头的怒火砰然降下去不少。
拳头松了力道，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
是了，这是对方的激将法。
眼前自称“暗夜英雄”的斯范见到站在尤萝身后的凯亚，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笑着开口：“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骑兵队长了吧。”
凯亚向前一步与尤萝并肩，点了点头。
“是我。”
“您这个时候出现，想必是来找我的？”
他的话看似一句疑问，话落的尾音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肯定。
真是好大一张脸，尤萝翻了个白眼。
聚在周围的蒙德民众见骑士团的人来了，便知道这场戏也将落幕，他们顶着傍晚最后一抹余晖散场，英雄的崇拜者们离开前高声喊着“暗夜英雄”，尽管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英雄到底是何人。
天完全黑下去，整个蒙德城都亮起了灯光。
尤萝跟着凯亚一同来到了琴的办公室。
当然，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英雄”斯范。
琴还在处理着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事务，碰巧丽莎也在，他们敲门进去时，丽莎正在桌边泡茶。
“天呐，让我看看是谁来了。”丽莎正用食指勾着雕花茶壶的壶柄，见他们进门，空着的那只手抬起遮在鼻尖，她笑起来，“是我们可爱的小尤萝。”
尤萝走在最后，听见笑声时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叫了声“丽莎姐姐”。
“琴在柜子里藏了大半年的茶总算被我翻到了，快坐过来，我给你泡杯新茶。”丽莎心情似乎极好，她抬眼和凯亚对视，随即又笑着移开目光，朝尤萝招了招手。
尤萝双手背在身后，乖乖走了过去。
凯亚带着斯范往琴的办公桌前走去。
“那位是？”丽莎给往尤萝的杯子里倒茶，凑在她耳边轻声问。
扑鼻的花香袭面而来，尤萝感觉心情顿时好了大半，她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他说他是暗夜英雄。”
“呵。”丽莎忍俊不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尤萝看着不远处昂首挺胸的斯范，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她听见丽莎“啧”了一声——
“据我所知，英雄这个词太过无私，一旦和权或钱挂钩，那么叫狗熊还差不多呢。“
待丽莎说完，琴终于从一堆文件里抬起了头。
“抱歉，稍等我一下。”她的手并没有停下，签完名字后，她才将笔放下。
办公桌上的沙漏流完了，凯亚伸手将其翻转，朝琴介绍道：“这位斯范先生自称是暗夜英雄，我想，你需要见一见他。”
琴将目光先是落在斯范的腰间，看到那里悬挂着的神之眼，她微微挑眉，目光上移，与斯范四目相对。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又带着怎样的眼神？
精明、浑浊、傲慢。
琴几乎是在瞬间想到了这几个词。
她双眸微敛，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斯范先生，您好。”
*
尤萝续了第三杯花茶。
丽莎时不时和她聊着前段时间在璃月的见闻，她听得入神，直到琴那头传来一声响亮的拒绝。
“我不同意，您这是在拿钱侮辱我。”
丽莎瞬间消音，二人对视，同时竖起了耳朵。
“斯范先生，您应该知道，骑士团才是蒙德的守护者，我们并不是要遏制这种勇敢的无私的精神，但我们必须对此有一定的了解。”琴的眉头蹙起，无奈地看向凯亚。
凯亚接收到暗示，耸了耸肩，说：“斯范先生真的不考虑加入骑士团吗？”
“如果我对骑士团有兴趣，以我的能力，还需要大费周章以暗夜英雄的身份绕远路吗？”斯范扫了凯亚一眼，“我做这些就是因为想保护蒙德民众。”
“那么您怎么突然想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呢？
“当然是因为担心善良的民众们被有心之人蒙骗。”
尤萝好端端地品着花茶偷听八卦，无奈又躺着中枪了。
她翻了今天第二个白眼，随后被丽莎捏了下脸。
“小孩子家家的，小心眼睛翻不回来了。”
琴叹了口气，继续耐心问道：“那么您是想......？”
斯范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双眼稍稍眯起，四下扫了一圈。
“我记得，六年前的蒙德曾有一位从远方国度而来的旅人，在风龙废墟打败了巨型怪物之后救下十六位蒙德民众和三位骑士团团员，骑士团封他为英勇的象征，他的画像至今还挂在骑士团的图书馆里。”
琴看着办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斯范先生，我想......”
“没关系。”斯范的绅士风度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抬了抬下巴，拨弄着腰间的神之眼，勾唇道，“您为难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会等您给个答案，天色已晚，我想我该回去了。”
凯亚瞥见他手上摇晃着的神之眼，目光有一瞬间滞住了。
他朝前半步挡在斯范身前，向琴使了个眼色。
“我明白了，斯范先生。”琴立即了解到凯亚的用意，她的嘴角重新挂上不失礼貌的微笑，点头说，“让凯亚送送你吧。”
......
尤萝看着凯亚带着斯范走出门，她用手戳了戳正在发呆的丽莎。
“丽莎姐姐，你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吗？怎么突然提起英勇者？”
而且，那位英勇的战士已经在六年前的那场战斗中牺牲了。
丽莎没有说话，她望着对面装满书的那面书柜墙，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几乎捕捉不到，尤萝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低估他了。”琴从座位上起身，站到了窗前。
窗外的月亮今天只露出了个额头，乌黑云层遮了大半边皎白，连星星都瞧不见。
尤萝不解地仰起头。
“迪奥娜总说酒喝多了脑子会坏掉，我现在真是相信了，你们今天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原本我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小尤萝，你真是.......”丽莎摆摆手，觉得尤萝实在可爱。
“原本我们设想的是，骑士团抛出招揽枝，对方会有主动来和我们联系的可能，但显然这样的方式有利有弊，引来这样的人，反倒全是弊端了。”琴很是苦恼的模样，她靠在窗前，抿嘴不再说话。
“你需要休息了，琴，不只是你，还有骑士团的很多人，疲惫者的决策往往会使事情本末倒置。”丽莎终于开口。
尤萝喝了一口手边已经凉却的茶，花香味随着热气散尽同样也逐渐褪去，但唇舌间依旧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
她这回听明白了。
“所以，他是想......”
“他是既要名誉上的荣耀，又想要实际中的金钱回报。”凯亚推门进来，接上尤萝的话，他站在办公室中央，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还是只贪心的老鼠。”
听到凯亚这么说，尤萝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噘嘴，心中很是不舒服。
“他还想诋毁我呢，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他。”
凯亚摸着腰带上的神之眼，低垂着眼眸，“今天上午的民众调查你没有来，我们放出了一些关于骑士团招募和重金酬赏的消息，有民众坚持认为你就是暗夜英雄，也许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吧。”
瞧，老鼠急了也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乱咬人。
“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丽莎说得有道理，琴，你需要休息了。”凯亚劝道。
桌上的文件不论如何日以继夜地处理，还是会堆成山，但健康的身体一旦垮掉，后续痛苦就会源源不断地袭来。
琴仰头，闭上了双眼。
“我明白。”
——
从骑士团出来，尤萝与凯亚和丽莎告别。
凯亚叫住她，让她等一等。
“如果你还会继续参与这次有关暗夜英雄的调查，我想我需要花时间和你讲一下今天早上我们的调查结果。”凯亚站在骑士团门外，关上了大门。
丽莎走在最前面，闻言和尤萝一同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眉眼微动，启唇说道：“那么，我先回去了。”
她走时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尤萝的手里，尤萝一愣，看到丽莎笑着转身走了。
“边走边说吧。”尤萝暂时没有想到拒绝的凯亚的理由，她找了个借口，实际上是并不想在骑士团门外聊起这些。
凯亚抬步向前，走到她身旁。
天边的月亮额头此时也被黑云掩住了，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雨。
这几日的蒙德，下雨天似乎变得频繁起来。
尤萝一步半步走得慢吞吞，在凯亚开口前，她出声——
“我想，我可能暂时不参与调查了。”
“哦？”
“是的。”尤萝侧过头去与他对视，“最近有一些事情缠身呢。”
“那么你不在意传言和谣言吗？”凯亚问她。
尤萝抓着袖内的布料，眨了眨眼。
“不是有人顶替了暗夜英雄吗？”她说。
凯亚比她走得快一些，此时停下脚步来，回头等她。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目光越过尤萝，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尤萝于是也转过头去。
身后的台阶一重重，他们已经走下来好几层，掠过台阶往上望，尤萝看到方才与他们告别的丽莎，她大概是折返时跑了几步，此时正弯腰在喘气。
“等一下。“丽莎朝他们挥挥手。
“看我的记性，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有关尤萝的。”丽莎走下台阶，站到二人面前，“我在璃月时遇到一位神医，机缘巧合中和他提起过尤萝的嗜酒症，他说璃月有个方子是专门用来治酒瘾的，但是没有见到本人他并不能妄下结论，瞧我这记性，还好在路上想起来了。”
尤萝瞪大眼睛，话出口时有些结巴。
“可以治我的嗜酒症的，璃月的神医吗......”
“对，叫什么，叫，白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