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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雪山松(六)

    傅笑宁半信半疑,可他说没事,那应该也……没事吧。

    她想到自己本就贫血的体质贫上加贫,忍不住叹气,

    傅笑宁紧紧地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仿佛依偎在一座坚固的山峰旁,心中充满了安全感。她轻声说道:“你来救我会不会让你为难。”

    “你什么时候能相信我能保护你?”

    盛澜清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如同夜风轻抚花瓣。

    分明还没到春日,却有春日细雨落在她心田的春笋上。

    “我相信你。”傅笑宁急忙道,记得因为她的咸鱼心态,一开始他是准备各种“桃花源”给她。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真挚和信任,仿佛是一只孤鸟找到了归宿。

    可盛澜清知道这只孤鸟孤惯了,归宿不过是一时贪恋的暂定。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度有些低。

    盛澜清细心地将披风紧紧地团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托着她受伤的手:“还冷吗?”

    看她渐渐双颊微红,如春梅绽放,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风过林梢轻-吟,寒意逐渐被温暖所取代。

    她吸了吸鼻子,越暖越困顿,突然问道:“你刚才叫我做什么?”

    “问你还冷吗?”

    “不冷。”傅笑宁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谢谢你啊,盛澜清。”

    两人回去之后,盛澜清便把太医找来了,给傅笑宁处理伤口。

    傅笑宁坐在床上,任由太医为自己绑绷带。

    她看着太医熟练又利索的动作,盛澜清去和盛寒在外面。

    傅笑宁注视着太医的动作,眼中闪烁着对古代医术的好奇和敬畏。

    她小声地对太医说道:“这个绷带可否扯点给我?”

    “贵人需要,随时唤我。”太医疑惑。

    傅笑宁不好意思道:“如今宫内刀锋剑影,局势难料,受伤可能就是下一秒的事,我想学习一下包扎。”

    宫里的太医哪个不是人精,立马明白过来,贵人不是给自己用。

    那是给谁用?肯定是给门外的更精贵的人。

    那个主受伤了,再上面的人肯定会彻查,惊动各方。

    今夜听说太子去接万宁候,这伤口莫不是万宁候替女……

    不能深想。

    既然是不便说出伤势,那他就当做只是贵人预防而已。

    太医一句话在心里不知道绕了多少路,最后将布条用剪刀拆成三截递给她,又叮嘱几句注意事项,离开。

    傅笑宁接过布条,单手慢吞吞缠绕自己受伤的手腕,很自然的打个蝴蝶结。

    —

    盛寒在外面问:“主子你的伤势……”

    男人沉稳平静的嗓音:“无碍,莫叫她担心。”

    盛寒皱起眉头:“那属下让太医在偏殿等着?”

    “你去查皇后……”他看着手中定国公世子送来的匕首,凝视之间仿佛有无尽的风雪,“不,查陛下怎么说动的皇后。”

    “是。”

    盛寒走后,盛澜清紧握着匕首,匕首上淌过的血迹凝固,在他的手中闪耀。

    他想起许世子留下的话“这匕首浸了两位傅家小姐的血,殿下若是要忍,我忍不了”。

    盛寒走进来,拿走了太医留下的药膏。

    等门关上后,傅笑宁立刻将缠绕成蝴蝶结样式的绷带拆掉。

    盛澜清推开房间门,就见傅笑宁穿戴整齐,长发柔顺垂肩,脸色虽苍白却神情坚定。

    她静静地坐在床上,玩弄着绷带,绕过纤纤玉腕。

    她抬起眸子,目光如湖泊清澈,透过窗户洒入的微弱月光照亮着她的容颜,如白玉雕琢的脸庞上洋溢着淡淡的忧愁。

    盛澜清眸光沉静如深夜的海洋,里面藏满了无数细碎又复杂的东西。

    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宛如两颗星辰在夜空中相互闪烁。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只剩下两个人的存在。

    “你来了。”傅笑宁打破沉默,又立即道,“衣服脱掉。”

    屋内炭火已经烧足,不冷。

    盛澜清微微皱眉,但依旧解开自己的衣襟。

    傅笑宁仔仔细细观察,看得他皮肤有些冰凉。

    上半身确实没有流血,傅笑宁又道:“脱-裤子吧。”

    盛澜清的表情有些微妙起来。

    “你知道的,我没看见你完好,我是不放心的。”她淡定地解释。

    盛澜清轻咳一声,“嗯,我继续。”

    屏风另一侧的炭火微弱的光芒舞动在墙壁上,映衬出两人的身影,宛如一幅静谧而温馨的画卷。

    果然右腿被箭头射中过,已经被拔出,看得出主人没这么处理,触目惊心。

    刚刚他还抱着她回来,她的重量,傅笑宁不敢想象他忍受了多大的痛,还要陪她聊天。

    “你怎么这么笨呢,都受伤了,也不知道先处理。”傅笑宁皱眉责怪道,“你就没感觉到疼么!”

    “你重要。”

    “我……”别人怎么会有自己重要。

    “只是皮外伤,无大碍。”盛寒将药膏抹匀,又拿纱布自己要缠,傅笑宁知道自己的手艺,就慢半拍看她拿走。

    傅笑宁安静坐在椅子上,看他专注认真地包扎伤口,他的手指灵活而熟练,她悄悄抬-起-头偷瞄他。

    男人俊美的侧颜完全落在她视线里。

    “还好吗?”她轻声询问。

    盛澜清看向她,黑漆漆的眸底闪烁着星辰般的暗芒,似乎蕴含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表现在眼中。

    他倾身过来,朝傅笑宁逼近,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息之遥。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温热的气息,仿佛是夜空中燃烧的烈焰,将傅笑宁温暖包围。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内监在门外禀报。

    盛澜清坐回去,整理袖口,看到傅笑宁浑身紧绷。她低垂眉眼,不敢再往他脸上看,她双手无措地绞在衣摆,很是抗拒。

    “有我在,我会为你讨公道的。”盛澜清拍了拍她的肩膀。

    傅笑宁握着手链点头。

    内监又传了第二遍,他神色如常地站直了身体,淡淡道:“请进吧。”

    片刻后,门被推开。

    穿着华丽宫装、气质雍容的妇人从门口缓步而入,她的脸上挂着温婉优雅的微笑,仿佛几个时辰前要剥无辜女子血圆自己夫妻情分的恶毒女人不是她。

    盛澜清站起来,微低着头,恭敬行礼道:“母亲。”

    常慕兮目光掠过他受伤的右腿,眉心微皱,担忧地说:“太子怎受伤,也没传太医。”

    盛澜清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常慕兮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最终并未发作出来,转过头去,看道傅笑宁,眼睛里浮现出明显的厌恶之情,沉声喝斥道:“混账东西!谁平日叫你的规矩呢?见到本宫还不行礼?为人-妻子,丈夫受伤也没有哀伤之色。”

    她语速飞快,带着不可违逆的命令式威严。

    然而傅笑宁却丝毫不惧:“几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已经是欲要杀我之人,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对一品侯爷的女儿私下用刑不知是何时改的规矩?”

    “胡说八道!本宫奉陛下的命令不过是让傅五小姐你献几滴血,只可惜你们姐妹身为侯爷之女,却无为百姓祈福怜爱之心……”皇后厉声驳斥。

    “谁歹毒心肠心里有数!”盛澜清想到见到傅笑宁时羸弱的样子,还有手腕上挨过的五刀。

    三位贵人当众吵架,让周围伺-候的人都噤若寒蝉,唯恐殃及池鱼。

    “皇儿你怪我?”皇后指甲掐入掌心,愤怒瞪他,声音颤-抖着,她的眼眶泛红,“你为了这么个贱-人和我顶嘴?我还不是因为关心你!”

    一直当隐形人的原琴出来圆场,本想看皇后收拾傅笑宁,结果太子这句话好似和皇后对上:“皇后,太子这话肯定不说您。”

    傅笑宁噗嗤一笑,皇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承认了。

    “母后,您此举确实恶毒,不是一国之母所为。”

    “你…你……”常慕兮望着盛澜清,泪水滚了出来。

    盛澜清抿唇。

    “皇儿啊,你怎能这样怀疑母后!”常慕兮抹掉脸上的泪痕,哽咽说道,“本宫做事从来都是为大局考虑,母后错过这么多年,让贵妃等人钻了空子,大师道是宫中不干净,只需要阴时阴年阳日阴时参与祈福大典。本宫这么举荐傅五,还不是为了你的将来,为了皇室稳固……”

    “您觉得儿子脚下之路要有鲜血铺成吗?”盛澜清打断她,拉着傅笑宁的手。

    “我与皇后娘娘不仅有五刀之怨还有我长姊……”傅笑宁冷笑一声,“若是您是个被大家认可的皇后,臣女自会行礼真心,否则,臣女日后进宫都得带人,不晓得下一次皇后娘娘是不是随便把我封在哪个塔下为民祈福?”

    常慕兮勃然大怒,“放肆!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本宫?”

    傅笑宁昂首挺胸,不卑不亢:“皇后娘娘不必动怒,臣女不过是个无所建树的小女子,比起您尊贵的身份自然不值一提。您曾经迫害于臣女,今日臣女只不过说了一些事实罢了,您就恼羞成怒。皇后娘娘您真是……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顿了顿,继续讥讽道,“您是天潢贵胄,高高在上,不懂普通人的辛酸苦辣,不懂臣女那时的痛楚绝望。不过您也不能把我们当成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您放心,臣女一定是一只毒蚁死后也不让你好过。”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住口!你简直是放肆!来人!给我堵了她的嘴拖下去杖毙!”常慕兮气急败坏道。

    侍卫们立即就要动手,盛澜清挡住他们,冷冷看着常慕兮,“谁给您权力处死她?

    盛澜清护在傅笑宁跟前:“母后,孤未来太子妃她就算有错,都不至于死罪,更何况她无错。”

    常慕兮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看到鬼一样。

    傅笑宁听得十分解气,忍俊不禁笑了一声,手背后给他一个大拇指。

    盛澜清靠近她,拉着她的手,眼神流淌了什么,傅笑宁还没抓住,就见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好了,别逞强。”

    傅笑宁倔强仰起下巴,眼眶红红的。

    常慕兮气极反笑,嘲弄说道,“盛澜清,本宫看你是糊涂了,才真要娶这种女人进门!”

    “母后,笑宁是我认定的人,希望母后日后谨记自己身为帝后的职责,不要干涉儿臣婚姻日常。”

    “你——”

    常慕兮怒极,恨铁不成钢瞪他,咬牙切齿,“澜儿,本宫待你如珠如宝,处处为你筹谋,你非但不领情,,还处处维护这种女人,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顶撞母亲!你是不是疯了!你对得起我嘛?对得起常家吗?”

    “您为我筹谋,我感激您。可是,您连一丝仁慈之心都未施舍给儿臣的笑宁。您为了达到自己的利益,置儿臣爱的人于险境,不择手段,罔顾苍生性命。您是一国之母,不应该这样,您太偏执了!”盛澜清冷冷说道。

    常慕兮气得浑身颤-抖。

    这还是她的儿子?

    傅笑宁听他如此维护自己,又是欣慰又是感动,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两世为人,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珍视呵护的感觉,鼻尖微微泛酸。

    盛澜清抬头,见状,微怔。随即叹息了一声,温柔地帮她擦眼泪。

    两人之间浓郁而暧昧的氛围,刺伤了常慕兮的眼睛。

    她的手紧攥成拳,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忤逆和她作对。甚至还说出那般令她难堪的话。

    “好!很好!”常慕兮盯着他们,身子慢慢匍匐在地,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杀意,“既然你执意要宠妻弃母恩!那本宫就让你们做不成那有情-人。”

    常慕兮的华服如墨一般,绣着金线的花纹在她身上闪烁着微光。

    腰身镶嵌着一枚明亮的玉坠,“砰”地一下与光滑的地面接触。

    而后忽然拔出身后侍卫的剑就要自尽,盛澜清一把夺走常慕兮的剑,将其扔在地上。

    傅笑宁吓了一跳。

    原琴大声道:“皇后娘娘不可!”

    而后她抱住常慕兮的腰肢安抚,跪在盛澜清脚边哀求:“殿下您就放皇后娘娘一条活路吧,她就只有您。”

    盛澜清皱眉,“你先退下。”

    原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整个宫殿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氛围,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内殿的装饰华贵而典雅,金壁辉煌,博物架上上镶嵌着珍贵的宝石,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面前绘有仙山和仙鹤的屏风,都静悄悄地不敢出声。

    “母后心里只有父皇吧。”盛澜清说道,将常慕兮扶到椅子上,“母后对儿臣生恩。”

    盛澜清手持长剑往左胸膛刺进一剑,穿过他的衣服,一字一句含-着血恳请道:“儿臣想尽儿子的本分,替您还这五刀,还望傅五小姐能够给我母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望母后恢复清明,莫让再儿子为难……”

    “若是笑宁你不原谅母后,也没关系,不要远离我好吗?”盛澜清话音一转,看向傅笑宁,眼底划过一抹忐忑。

    傅笑宁抬-起-头,望向盛澜清的眼眸中,那抹忐忑与期待交织,如同繁星点点,闪烁不定。

    她眼中顿时闪烁着泪花,低垂眸光,掩饰眼底的心疼:“我不会舍不得理你。”

    “殿下,我不过是手腕,你不必这么严重。”

    傅笑宁也没拒绝他还,因为她需要。

    只有这五刀还完,她才能真的没有芥蒂跟盛澜清在一起。

    不会因为皇后牵连她。

    盛澜清没有选择手腕,他割在手臂五次。

    是把长姊的也算进去了。

    傅笑宁见他还完,眼泪哗啦啦往外掉,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往上洒。

    盛澜清握住她的双肩,深深凝望她。

    他的目光深邃而真挚,仿佛是一片湖水中的清泉,涓涓细流流淌在两人之间。

    常慕兮已经疯疯癫癫地跑出去了,盛澜清让侍卫跟着她。

    盛寒站在门口看着,犹豫道:“定国公世子夫人小产血崩去了。”

    傅笑宁手上卷好绷带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房间的气氛依然沉重而压抑。

    光线透过屏风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一抹寒冬的余温,让整个空间变得朦胧而凄美。

    金壁辉煌的装饰在这一刻仿佛黯淡了下来,珍贵的宝石,虽然依然闪烁着宝贵的光芒,但却无法掩盖内心的沉重与纷乱。

    傅笑宁毅然扯掉朱砂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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