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伟良笑了一声，“小姑娘真有意思，你应该叫她姑姑而不是小姜。”
姜悄悄点头，“是的，她是我小姑。”
康伟良满意地点点头，勉励了她几句话后背着手离开。
看着他远去，姜悄悄心中思绪万千。
以前也听说过许多老师舍己救人的故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身边碰到这样的人。
尽管康老师救的只是自己的爱人，而那时两人还未结婚，康老师却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为女朋友捐献了一个肾，可惜婚后不久，妻子很快因为严重排异反应去世。
康伟良并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事情发生在他来姜林小学之前，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窦秉永，姜善静也是偶然得知。
姜善静知道侄女不是多话的人，便讲此事告知了她，并嘱咐切勿外传，相处时也无需表现出来。
康伟良并没有在操场上呆太久，临近下课时踱步回了一层少先队活动室。
有时刻关注他行踪的学生立刻把这件事传遍整个操场，全场氛围为之一变，接着下课铃声响起，整个学校都喧闹了起来。
姜悄悄避开了人流量最多的路线，挑着积水不那么多的地方闲逛，准备等上课铃声响起时再离开学校，那时候不会那么显眼。
第二天是周五，消失了一天的窦校长在课间操时来到了学校，见今天广播室的轮值老师是钟晴，他便叫走了姜善静。
姜善静跟着他进了办公室，“校长，是不是联系到林子杰妈妈了？”
窦秉永的精神头很不错，还有空给自己抓了把茶叶才倒进热水，“嗯，联系上了，还是老徐偷偷告诉我黄德荣儿子今年调那个城市去了，不然这老家伙估计要等事情实在等不了的时候才会说。”
和巷尾小学的徐石涛亲近姜林小学不同，黄德荣身为王厝村小学的校长，一直眼红姜林小学这几年的进步，所以一碰到窦秉永总要阴阳怪气两句，就算每次都会被噎回去，也无法阻止他。
他要是等林子杰被表姨送回来后才把自己儿子在那边出差的事情说出来，谁都不会意外。
至于徐石涛怎么知道的？
出岛的船就那么两趟，黄德荣儿子当时也在那艘船上，徐石涛从他和熟人聊天的内容得知他今年换了工作地点。
窦秉永找了一圈人都没有在那个城市的，正巧徐石涛打了电话过来请教巡游活动的事情，末了窦秉永叹了口气被徐石涛听到，便热心问了出来。
“这不是巧了吗？”窦秉永乐呵呵道，“老徐说要是知道我到处找人，他早就跟我说了碰到黄家小子的事情，省得我白忙一天。”
姜善静的语气也松快起来，“出岛的船就两趟，虽然少但也是有好处的，这不，都赶同一趟了。”
窦秉永吹了口茶，轻抿一口，“老徐说完，我就赶去老黄家了，盯着他和他儿子联系上。”
看来黄德荣还是得了窦秉永的一点心，这不，都改叫老黄了。
“他儿子倒是不错，一晚上都在帮忙想办法，我熬不住先回家了，上午一大早又去老黄家堵他，硬是不让他去学校，在家里蹲守了半上午，终于接到了电话。”窦秉永喝了口茶水，“人是找到了，但是不愿意接电话，老黄那儿子没得说，磨了许久愣是把人说服了，松口只能寄信。”
“寄信？”姜善静拧眉又松开，“这后面是不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要不然老黄怎么会羡慕我啊？不就是咱学校有这么个聪慧的小静？”把茶杯放上桌，窦秉永慈爱地看着她，“本来要跟小钟说的，但是她在忙，而且她年纪轻，藏不住事，所以我想着这件事还是你来办。”
“校长，这换谁都能想得到，您老就别夸我了。”姜善静脸有些热，“是什么事情？是不是林子杰妈妈有特别要求？”
窦秉永点了点头，“对，她为什么离开梭子岛咱也管不了，但咱是老师，得为学生负责，现在的林子杰需要她这个妈妈来安抚。她能同意寄信给林子杰，提的要求是这件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包括她的丈夫和婆婆。”
姜善静沉思了一下，“小钟教学才一年，经验不足，想的没那么全面。她在知道到林子杰出事的原因和他妈妈有关后就焦急起来，哪里会去想林子杰家里的事情并不简单？毕竟是她的学生，我怕她多想，所以自己私底下去了解了一些情况，据邻居们说经常会听到他们家里传来打骂声和哭喊声，并且林子杰妈妈常年都留着很长的头发，披头散发的模样总会被她婆婆骂丢人。”
窦秉永笑容敛起，“你的意思是，林子杰妈妈可能被家暴了？”
“嗯，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姜善静面露倦色，轻喃道，“这种例子太多了，明明是不正常的事情，所有人却已经习以为常。”
窦秉永作为男性，仅能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痛斥和批判这种事情，他无法共情却也会尽己所能去提供自己能做到的。
可是，谁都知道，这些根深蒂固的糟粕思想，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但姜善静是感性的，总需要时间来平复遇到这种事的心情。
窦秉永知晓她的性格，便没有多劝，沉默着等她回神。
姜善静缓了会儿，打起精神，“不能让她丈夫他们知道，那这个信就不能直接寄到村里，寄到学校也不行，人多眼杂的，指不定会被谁看到。”
窦秉永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也不能让咱们学校任何一个老师作为收信人，包括你我。”
老师们的信件都会被送到门卫室，不是说老林叔保密意识不高，而是因为他那个门卫室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出现个陌生的信件，总会引人注意。
窦秉永又道，“知晓这件事的人不宜再增加，所以我想让你找个认识的朋友收信，最好不是咱教师圈的人。”
林子杰离家出走都惊动了警察，整个梭子岛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哪个学校的能不知道？
“没有问题。”姜善静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
她能把那栋楼的所有权瞒了这么多年，那对父子功不可没，这件事他们必然也会守口如瓶。
窦秉永一听就知她心里有了人选，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好，这个是老黄儿子的电话，你到时把地址跟他讲下，他会让人拿给林子杰妈妈，至于信件到了后怎么做，你费心安排一下，切勿让他人知道。”
姜善静接过纸条，犹豫了下道，“那黄校长……”
窦秉永笑了笑，“没事，老黄打通电话后就出了房间，事情是我跟他儿子直接沟通的，老黄并不清楚。而且他这人嘴紧得很，只会从别人那里掏东西，从不会往外掏东西，大概是因为以前当过侦察兵的缘故。”
姜善静有些意外，印象中的黄德荣校长不管是走姿还是站姿都不像一个当过兵的，有时候还会眯着眼阴阴地笑，找她搭话的时候还总会搓着手，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然后问她几句最近怎么样，累不累？累的话可以去王厝村小学逛一逛……
“好了，那就这样。”窦秉永说着，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课间操正好结束，这件事你自去办，小钟那边我来解释。”
姜善静嗯了一声，听到背后传来老师的交谈声，连忙把纸条塞进了口袋。
“校长早上好啊。”
“早。”
“校长事情办得如何了？那孩子没事吧？”
“没事，就是病了，养几天就好了。”
“唉，这当妈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跑就算了，也该把孩子带上啊！”
“是啊，我要是不想过了，肯定把孩子带走。”
姜善静没有加入她们的聊天，抱着课本往教室赶着上下一节课。
四甲班的第三节课是乡土课程，由林建康讲授，以他土生土长本地人的身份，对梭子岛的发展历史可谓信手拈来，而且他还知道不少民间故事，光是这点就能让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一时忘了他是“林教头”。
因梭子岛四周环海，本地岛民多以信封海上女神“妈祖”为主，她一生立德行善，大爱无疆的故事，让孩童们百听不厌。
一周仅有一节乡土课，但这是四甲班开学以来上的第一堂正式《乡土》课程，姜悄悄还是第一次这么听到这么完整的妈祖故事。
姜丹说小话的毛病始终改不掉，在林教头的课堂上都忍不住偷偷插嘴。
“听说妈祖书库的书，只要再有一个非常善良从来不会做坏事的女孩子出现，就能够让那些书变成真的！”
和风化石组成的“妈祖书库”相关的民间传说并不止一种，姜悄悄最开始听到的时候，都是一笑了之，但在她感受这些风俗的魅力后，她的观感变了。
每个地域的文化都是不同的，它们都有厚重的历史感，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不能理解的时候，就应该换一个角度去看它。
“妈祖是人，我们奉她为神，要学习她的品德，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