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

    “姐姐,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呀?”

    门帘后头探出一个顶着小虎头帽的圆鼓鼓红球。

    闻言扭过身来的是一个身形窈窕的齐耳短发姑娘,伶俐的眸中带着柔意,看向这个都六岁还没开始抽条的小肉球:“你这个小馋鬼,天天就知道吃!”

    被大姐如此打趣的杜映雪也不恼,而是咧开小嘴,露出莹白的乳牙,“都是因为姐姐做得太好吃啦!”

    应珠被妹妹这句饱含真情实意的肺腑之言甜得心头发软,只横了这两年越发嘴甜的小人儿一眼:“哼!就你会说话!”

    两年时间不长不短,足以让杜映雪完完全全适应从前世回来后的生活。

    而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比如姐姐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为了方便打理都直接将一头油亮乌发剪成短发。

    再比如大哥这两年一路被上峰提拔,从乡里警卫队的队长调到了县警察局,正好进了当年舅舅从警察学院毕业时被分配过来的那间办公室。

    还有二哥最后算是走了艺术这条路,读高中也没荒废手上功夫,最后以较高的文化课水平与绝佳的木雕技术被省艺术学院录取。

    而三哥目前还在乡里高中念书,杜映雪知道是赶不上恢复高考了,但她也没瞧出来三哥的打算。要说三哥的爱好,那全家人谁都知道是乐器,只要是能出点声儿的东西他都爱摆弄,但杜映雪不知道的是三哥会不会想要以此为业,作为未来的主要发展方向。毕竟上辈子三哥最后的选择是像大哥一样去当兵。

    还有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四哥,他仍然像上一世一样凭借结业考中满分的数学成绩被乡里初中破格录取,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初一学生。

    所以现在全家学历最低的就要数杜映雪,她最最头疼的便是上学,上辈子就最烦念书和考试,最后更是读完初中就任性地不去参加中考,非要一门心思学画画,最后在十六岁时顺利被选入县文化馆学习国画。

    就连二姐应惜,也在去年顺利入学,现在正在省重点小学读一年级。

    要说中间也很是费了一番波折,不过小姨夫可没有为此徇私,而且同上一世一样睿智,借着省教育局准备开设基金会的东风,率先提出资助家境贫困学生的项目,尤其是针对农村地区的女孩。

    基金会设立的初衷就是响应国家号召,加快推进和普及义务教育,所以蒋弗海的这个首倡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就是基金会刚刚起步,不能一下子资助太多学生,只能评估各方面的资质选出两三个女学生作为试点,待收效不错可以进一步扩大项目规模。

    不过这对于蒋弗海来说已经足够,南枝村、杜家庄、白桦村等都在定点区域内,适龄的女娃们都可以参与评选,而且对标的小学是省里的重点小学,基金会直接将学费、住宿费、书本费、伙食费等都全覆盖,这对生在特殊贫困家庭的女孩的确是一个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而能顺利成为幸运儿的父母也自然会与有荣焉。

    但董大与白凤萍……根本不能称之为父母,因而即使杜应惜适龄又符合评选条件,他们也大概率不会同意送走这个免费劳动力。

    幸而蒋弗海已考虑到这点,特意和普查人员强调,基金会的头一个资助项目是普调+选拔制,必须得全面调查适龄女童,在符合条件的孩子们中再进行一个考核性选拔,最后挑出前三名。

    如此一来,即使董大夫妇不为应惜报名,也不会影响基金会的评选。至于后续的考核,应惜终归是杜景两家的种,无需他们太多担心。只要惜惜有心想去,那个学龄前的简单考试定然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经过基金会工作人员紧锣密鼓的背调,拉出了最后选拔名单,单上有近百个名字,其中董喜弟、黄雁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但白凤萍的反应真如杜家众人所料,接到考核通知后便又大疯一场,冲上门的工作人员撒泼打滚,非说别人要抢走她的女儿。

    最后还是闹到南枝村的妇女主任上门,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发狂的女人安抚下来,而吊儿郎当的董大又是万事不管,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哼着小曲儿喝酒去了。

    董喜弟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就像家里头的一个摆件儿,在与不在都不影响他抽烟喝酒打牌,反正回家总有热饭吃和热炕睡。

    此时的董大如是想着。

    但白凤萍却深知董喜弟于这个家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么多年来,这个女娃子已经不单单是她拿来报复杜英夫妇的工具,更重要的还是个不要钱的蛮妮子(古时对丫鬟女仆的贱称),是洗衣做饭的一把好手,眼见着年纪更大些能做更多重活儿,现在又说要去被选去省里念什么狗屁书,这好事儿怎么能轮到董喜弟这条贱命头上?

    合该她的耀祖去才对!

    还是妇女主任苦口婆心一遍遍强调,这回的选拔只针对女娃子,何况董耀祖也不够年纪,安抚许多,这才叫白凤萍稍稍冷静。

    偏头瞧见水瓮后头立着的瘦高女娃,白凤萍瞪起快要鼓出的双眼:“看什么看!还不回屋洗碗去!就你还想念书?!”

    从喉间返上来一口唾沫,狠狠啐到地上:“呸!你也配!”

    饶是南枝村这位见多识广的妇女主任见状也不由得大皱其眉,泼辣不讲理的女子她见多了,却从没见过这么当娘的。

    早听说这董大家的大闺女是抱来的,今儿实实在在瞧见了这可怜姑娘在这家的光景,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是要艰辛一辈子。

    扬着热情笑意将二位省里头下来的工作人员送出门,又把围在董家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打发走,戴主任扭身又进了院子,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还是想同这难缠的女人再说道说道。

    “戴主任,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男人分币不挣,也从不去合作社上工,每年年底都分不到一点粮食,我这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太辛苦,喜弟在家还能帮我分担些……”白凤萍脑子还不算糊涂,晓得自己的根在南枝村,该对这位妇女主任客气些,便耐着性子说道。

    “凤萍你看,你也知道家里男人不中用的话,咱们女人就得辛苦些,但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呀!现在省教育局牵头的这个基金会项目只资助女娃子,说是在咱们这片儿选出三个孩子去读小学,到时候要是能考上初中和高中,基金会还会继续出钱供孩子往上念!你说你家喜弟万一要是真能有这造化,将来还能少得了你享福?”

    戴爱莲不愧是解决邻里纠纷的一把好手,就单这舌灿莲花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三五句话便深入浅出地讲明白这个理儿,竟有些说到了白凤萍的心坎里。

    “娘,让她去读吧。”

    就在这时,里屋响起一道声音:“我在家瞧见她就心烦。”

    一直在里屋炕上躺着的董耀祖突然出声,打断了院里两个女人的谈话。

    “是啊,还有你家耀祖!你不为喜弟想,也得为你家耀祖想想啊!要是喜弟有了出息,那耀祖岂不是下半辈子也跟着吃穿不愁了?”

    董耀祖闻言喉间一噎,他才没想沾董喜弟的光!他明明就是嫌她烦,总是能惹得爹娘摔摔打打,害自己睡都睡不好。

    “而且不是还要参加考试吗?谁知道董喜弟那个木头脑袋能不能考得上?”

    董耀祖不屑嗤道,就算有这个机会,也得看她能不能抓得住了。

    被二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白凤萍心底早已开始动摇。戴爱莲说的不无道理,耀祖年龄和性别都不合适,董喜弟那丫头要真能去得成,将来混出个样子,就单凭自己养了她这么多年,她能不帮衬耀祖吗?

    戴爱莲火眼金睛,显然瞧出了女人的松动,心中大定,今儿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果不其然,白凤萍面上恢复了往日刻薄,“那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给她个机会,成与不成全看她自己。”

    不成就正好滚回来伺候耀祖,成了将来也是对耀祖有利,想通后的白凤萍觉得这笔买卖稳赚不赔,竟丝毫没有往蒋弗海夫妇身上联想,毕竟她只知道景烈琴嫁到了省里,只留下俩人都是个破教书的模糊印象,并不太清楚这个表妹夫的具体职务。

    于是懵懂着的董喜弟就这样顺利地与其他榜上有名的女孩一块儿坐上了省里来接的车,参加了第一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结果自然不出众人意料,董喜弟虽没得过启蒙,但生活经验却超出其他孩子太多,尤其在算术题的考察中名列前茅,表现极为亮眼,都不需要蒋弗海运作,就已经赢得几位考官的频频点头赞扬。

    另外还有个年龄稍小一些的姑娘叫秦慧茹,虽然来年还不到七岁,但调查员仍将这个小姑娘列在了名单上。只因这家情况特殊,孩子自幼丧父,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只靠孩子娘唐文娟一人辛苦做工来勉力维持生活。

    而更令众人惊讶的是,秦慧茹虽然年纪是名单上最小的,但最后得分却甚为可观,综合排名更是位列第一。

    细细问来,才知道这孩子的娘平时非常重视启蒙教育,比起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孩子们来说,能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还如此求学上进实在难得,于是基金会全体评委一致决定将秦慧茹破格录取,同时也符合本次资助项目的章程,凡单亲家庭的可以放宽半岁至一周岁。

    因而秦慧茹、董喜弟和一个叫冯依诺的姑娘出现在了评选的最终名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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