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逞之徒

    “冯妈妈——”初六一路小跑过来,小小的脸上沁了层薄汗。

    闻声,冯落寒缓缓睁开双目,不紧不慢地看向她,口气如常,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跑得如此匆忙?”

    ——她时常琢磨,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成为李善叶座下第六魔侍的。

    初六绞着袖子,就快急出了泪花,这委屈巴巴的样,一看就是划拳输了被委派来跑腿的。

    冯落寒也时常纳闷,不论正着来反着来,她总是在该赢的时候输,该输的时候赢。换作旁人,早该断发明志,与划拳死生不复相见了,偏偏她一往情深,回回输,又回回眼巴巴地要玩儿,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惊蛰雅室来了个好难伺候的客人,看谁都不入眼,六月姐姐和秦姐姐都在那儿,全拿他没办法。”初六一急,嘴皮子就特别顺溜,偏偏脸又涨得通红,实在让人难以看出她究竟急还是不急。

    冯落寒从坐榻上起身:“罢了,带我去瞧瞧。”

    眼见快到了惊蛰雅室,脚还未踏进去,便见识到好大的阵仗,七八个娇滴滴的美人,个个不入他的眼,垂头耷脑地立在一处,脸色气得五彩斑斓。

    秦娆珎一拂袖,气血上涌:“旁人看不上还在情理之中,居然连我这样一个瑰姿艳逸的美人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六月实在听不下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她的脚上:“我看你是这辈子借了下辈子的面子——好大的脸……”

    秦娆珎吃痛地叫了一声,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不动手动脚会死啊!我警告你,要是把我踩坏了接不了客,看我不把你的剑给掰折!”

    “没本事的人才只会叫唤,”六月扬着下巴,“有本事与我比武见真章!”

    “只知道用拳头说话,”秦娆珎才不陪她打,一双媚眼翻上了天,“野人才干这种事!”

    六月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直睨着她半露的酥/胸:“野人才穿这种衣服……”

    一个针尖,一个麦芒,一个以裙下鬼为傲,一个以绝世武功为毕生所求,自两人进悲台以来,冯落寒就没见她们给过对方好脸色。

    初六显然对劝架熟稔于心,先是扯了扯秦娆珎的薄袖:“秦姐姐,你别生气了……”

    于是另一边的六月就叫了起来:“初六,别叫她姐姐,她来得比你还晚一个月呢!”

    闻言,初六又来扯六月的衣袖:“六月姐姐,你别生气了……”

    秦娆珎这边也不出意外地跳起脚来:“初六,别叫她姐姐,和我同一天来的,也好意思说?”

    矛盾进展到此刻,初六眨巴眨巴眼,适时挤出一滴眼泪来:“都是初六没用,惹两位姐姐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如此,当面锣对面鼓的两人果然有所松动,齐齐放下架子来哄她,一来二去,不和好也得和好了。

    冯落寒揉了揉眉心——一个土匪,一个流氓……

    她走进雅室,只见一年轻男子大马金刀地坐着,两脚十分不雅地翘上了桌,见有人来也毫无撤下去的意思,还在她面前摇来晃去,颇为挑衅。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冯落寒挂了一抹笑。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官稚!”男子一脸骄矜,“当官的官!”

    他丝毫没把眼前这个老鸨放在眼里,洋洋得意的神色似乎在向她炫耀:“怎么样?厉害吧!怕了吧!”

    冯落寒的笑仿佛镌刻在了脸上,岿然不动:“好名字,果然配得上公子的气魄。”

    官稚眉毛一竖嘴巴一撅,登时就拍了桌子:“既然如此,你就派这么几个姑娘来敷衍我?”

    冯落寒看了看身后,回过头来,不紧不慢道:“悲台的姑娘皆是国色天香,不知是何处惹了公子,竟然一个也没瞧上?”

    官稚向后一靠:“没有诚意,你们没有诚意!”

    秦娆珎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哝着:“连我也看不上,我看是就是故意找茬儿……”

    谁知竟被官稚听见了,他掩鼻嫌弃:“好臭的玉兰香……”

    “你……”

    冯落寒制止了她,噙着笑回看向客人:“悲台能够成为中都第一楼,靠的自然是上上下下的尽心尽力,迎客这么多年从不怠慢一位客人,向来美名在外。我瞧公子眼生,不像是常客,何故初次造访,就闹得这样不愉快呢?”

    官稚撤下脚,换了副笑嘻嘻的欠揍神情:“我呢,确实是初次捧场,这几个姑娘呢,也确实不合我的胃口。不过,听说悲台有位鸢容姑娘,传闻中是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只可惜她轻易不示人,只信因缘际会。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这个缘分……或者说,悲台肯不肯给客人面子?”

    六月登时就按捺不住要冲上去揍他,秦娆珎和初六忙一人钳制住她一只胳膊。

    “就你?还想见鸢容姑娘?白日做梦!”六月被架了起来,只剩双脚还在不停地扑腾。

    冯落寒的眼里掠过一丝寒光,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笑道:“诚如公子所言,鸢容姑娘只求因缘际会,既然她没来,便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们悲台都是亲如一家的姐妹,怎好违逆心意,将她强行拖来?既说不过去,也不符合您的身份,公子说是与不是?”

    “好啊!”官稚的脸色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厉声呵斥道,“好大一家黑店,居然看人下菜碟!”

    “公子,你这可就冤枉我们了。要不你说,除了叫鸢容姑娘来,如何才能让你满意?”

    “这个嘛……”官稚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转,而后抚掌笑道,“罢了,既然鸢容姑娘不肯来见,我也不强人所难……”

    他伸手勾住冯落寒的下巴,带着三分浪荡:“冯妈妈这样年轻貌美,撩人心怀,不知……可有闲心同我蹉跎一番啊?”

    “你还蹬鼻子上脸!”六月扑腾着,只恨自己的腿不够长。

    冯落寒眼神陡然一凉,拂开他的手,冷笑道:“只怕公子消受不起。”

    “公子我有的是钱!”

    官稚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撩开华美贵重的外袍,内衫以金线绣了繁复的幽竹纹。他不知从怀间哪个旮旯里掏出两捆东西,十分响亮地砸在桌案上,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两大沓银票,瞧着分量十足,足够砸破人的脑壳。

    “好大的铜臭味……”秦娆珎眉头微蹙,以帕掩住口鼻。

    “悲台不差他这几个臭钱!”

    “就是个没教养的破落户,冯妈妈,让他带着钱滚!”

    身后众声起,冯落寒将手一抬,示意姑娘们噤声。

    “好。”她莞尔一笑。

    “……”

    “……”

    “……”

    “烦请公子随我走,去我房中,那里安静,不怕旁人来打搅。”

    “哈哈哈——”官稚当即大笑,“还是冯妈妈想得周到!

    走出雅室,穿过回廊,行上踏道,一路七拐八绕,来到楼上一处僻静的厢房。

    “公子,请吧——”

    官稚半点防备也没有,兴冲冲地蹬开了房门。然而屋内陈设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突然凭空窜出来好几个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待再睁眼时,自己已然被粽子似的五花大绑在一张宽榻上。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他怒喝一声,转而又哀嚎起来,“冯妈妈,救我——”

    话音未落,冯落寒的步子便不紧不慢地趿了上来。

    官稚瞳孔骤缩,惊愕道:“你!你竟敢!”

    屋内立着七八个姑娘,个个杀气毕露腰佩长刀。冯落寒信手从鞘中抽出一把直刃来,用随身的帕子擦了擦:“你看我敢不敢。”

    擦完,她对着清亮澄明的刀身顾影自怜,半晌不说一句话。

    未知的恐惧最挠人心,官稚魂都要被吓飞到九天之外,一张俏脸惨如死灰。他哆哆嗦嗦地求饶:“放……放了我……要多少银子尽管提……我,我有的是钱……求……求你了……”

    咻的一声,冯落寒手里的刀忽然落了下来,直直抵在他颈侧,冰冷的触感令他浑身血液骤冷。

    “哎哟——”他吓得两眼一闭,额上滑下豆大的汗珠,“冯妈妈,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放肆了……你要是差钱就吱一声,我立马遣人给你送来……”

    冯落寒握着刀柄,慢慢向他逼近:“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钱。”

    “那……那你要什么……”官稚咽了口干沫。

    刀尖一路下滑,冯落寒的目光也随着向下,须臾,缓缓开了口。

    “你衣裳哪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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