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喵

    小姑娘和小猫玩得开心极了,走到那里都年年、年年地叫着,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要把小猫抱在怀里。

    “穗穗平安,年年有鱼?”隋川咀嚼着这句话,回想起了他给谢年起名的时候,试遍了所有名字,只有叫她年年都时候,小猫才会抖动耳朵。

    谢年只对原本的名字有反应并不奇怪,让他在意的是,这句话他也曾经对小猫说过,在听过这句话后,年年才对他有了亲近的意思,自己能让她放下戒备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吗?

    这只猫真如土地所说,不是谢年的原型吗?隋川心里越来越不安。

    光幕里的故事还在继续,小姑娘站在土炕上,郑重地向奶奶宣布着自己的最新决定。

    “我要做年年的姐姐,以后我也是有妹妹的人啦!”

    迎接她的却是奶奶的一记爆栗:“呸呸呸,乱说什么呢,哪有认小猫做妹妹的,你干脆把它供起来算了!”

    得不到奶奶的支持女孩也不生气,钻进被窝和小猫说起了悄悄话:“你是我的小猫也是我的妹妹,我会保护你的!”

    “咪呢~”

    谢年蹭蹭主人,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好像突然情绪变得失落了,只能凑近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你要是人就好了,别人不和我玩,我就和你玩,我们两个一起上山摸鱼,下田捉泥鳅。”

    小姑娘把谢年搂进怀里,想起了被村里的小孩疏远,对她的指指点点,就连虎子哥也不愿意再和她说话了,想起这些谢穗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说着孩童的傻话:“你快点变成人做我的妹妹好不好?”

    “喵~”

    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是在和她讨要一个约定,谢年虽然不懂约定具体是什么,但还是点了头。

    小猫的世界太小太小了,她只要主人开心就好,只要这个把它从死亡里拽回来的小女孩可以开心起来,小猫什么都愿意做。

    “说定了哦!”

    小女孩得到回答,满意地睡去,月亮很快爬上了墙头,柔和的月光悄悄钻进茅屋,照在了谢年身上。

    小猫像是受到感召一样,从门缝钻出去来到了房顶,第一次抬头看了皎洁的月光。

    从前在逃命时,它只能看见脚下冰冷的泥土和随时会抽在脸上的杂草,后来被谢穗救回家,它眼里就剩下松软的被窝和温暖的怀抱,它从来没有抬头看过月亮,今天才知道原来在生死之外,还有第三种景色。

    在月色的照拂下,谢年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发生了变化,它所看见的一切不再蒙着一层蓝膜,万物都清晰起来,它感激地向月亮一拜,在月光中重新打量着全新的世界,一看就是一夜。

    “这……”土地看见这幅画面,这了半天也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平时精心照料的胡须此刻都快被他拧成了麻花,他却不以为意地紧盯着光幕里的每一个细节。

    可是看来看去,每一个画面都是在告诉他,这只叫谢年的小猫无意得到了人类的口封,又确实有些灵性,在机缘巧合下得到天道承认,正在拜月成精。

    “这怎么会呢?”老头喃喃自语,看着还躲在隋川肩上的无辜猫猫球,谢年要是以猫成精,那这个球是个什么东西?

    土地把手里的胡子扭了又扭,也回想起了早年被刻意忽略的一切反常。

    比如正常妖精都是一体两面,在化身成人后原型本体并不会分离,他们为了早日剔除野性会常以人形示人,但在一些特殊时期,也会显露部分原型特点或者直接变回原型,像这样原型和人型可以同时存在的,他只见过谢年一个。

    “真是奇怪……”土地想不出原因,只能继续看光幕变换,希望从中得知真相。

    转眼农忙就接近了尾声,可是谢家祖孙并没有清闲下来,而是更加拼命地储存过冬的粮食,祖孙两人有的田地本来就少,那是一片靠近南山的荒田,贫瘠得厉害才能被她们拿去耕种。

    田少土贫意味着冬粮就少,谢老太为了过冬就带着小孙女上山,捡些野果板栗,挖点草药野菜与村里人换粮,有特别珍惜的草药也会拿去镇上卖掉。

    与村里人截然不同的活动和路径,导致她没有听到旁人对她们愈演愈烈的传闻。

    “我就说谢家祖孙养的是只黑猫吧?那小妮子还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那猫耳上有圈白毛算不得黑猫。”

    农忙间隙,几个妇女吃着家里带来的简餐,坐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那猫都有三四个月大了吧?身上的毛早就长齐了,我可是看不到半点白毛,小丫头自己倒霉就算了,偏要撒谎拉我们全村人下水实在是可恶。”

    一个婶子搭话:“你还不知道那婆孙二人?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三婶你说话就说全乎,在坐的都是姓谢的,咱们亲戚一场都是互帮互助的,就你要做个谜语人。”

    “他小叔家的,不是婶子我喜欢做谜语人,这不是他大伯不许在村里乱说闲话吗,又都是些老事,提它干嘛。”

    “他三婶想多了,都是亲戚怎么能说是闲话呢,咱们可不会再和那姓王姓李的再胡说去。”

    又一个妇人插嘴:“你今天勾起人好奇心可不许跑了,必须和我们说说清楚!”

    “就是就是……”三婶就是了半天,看见远处的丈夫瞪了自己一眼,心虚地低头憋出一句:“也没什么,你们当她是个可怜人,离她远些就好。”

    一众妯娌再怎么严刑逼供也撬不开她的口,在一片嘘声下结束了休息,三婶好似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了什么更加严重,村里人愈发不待见祖孙二人,见到更是远远就要躲开。

    次数多了,谢奶奶也发现了不对,挎着一篮处理干净的野菜,在傍晚女人们回家做饭时,堵住了隔壁五叔的婆娘。

    “老五家的,这些日子田里的活也没那么重了,怎么不见你家虎子和瓦妞来找穗穗玩?”

    “这……小孩子家家闹了什么别扭我哪里知道?您也别太担心,小娃都不记仇的,过两天就好了吧!”

    五婶打着哈哈挣脱谢奶奶的手:“家里娃们还等着我去做饭呢,我就先进去了啊。”

    谢奶奶拉着她的手不放,片刻间就潸然泪下:“连你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了是不是?”

    “是我没有用,可怜穗穗小小年纪就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吃苦头,她当初还讨过你的奶喝呢,小娃娃没见过爹娘,心里一直拿她婶子当娘啊!”

    她说着就要向五婶跪下:“你多年前给穗穗的奶,何尝不算是她的再生父母?要是连你也这样狠心瞒着小娃,孩子还不如跟着我一起跳河免了你们难做……”

    “哎!二娘快起来,你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五婶哪里敢让老人跪在自己面前,急忙扶起她来细细劝解:“怎么就扯到寻死觅活上去了,穗穗年纪尚小,以后嫁了人你才开始享福呢!”

    这是谢家村之前的习俗,叔伯的称呼不称叔叔或者伯伯,而是根据年龄大小称其为几爹,谢奶奶原是二叔的续弦,所以五婶管她叫一句二娘。

    后来村里他姓族人渐渐崛起,叔叔婶婶的称呼又占了主流,村里人干脆乱喊一气,关系亲近的就爹娘的叫着,关系疏远的一句叔婶也算打了招呼。

    老五家的一句二娘,表明了他家还认自己这个老婆子,谢奶奶心里微松:“你还认我这个二娘就好!”

    她摸了把泪,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穗穗还怎么嫁人?眼下所有人都视我们祖孙为洪水猛兽了,她名声全无拿什么嫁人?”

    “是不是又有人嚼舌根说起穗穗的身世?我接到穗穗时那么大年纪,本来就不能生育,谁会看得上我这一脸老褶子呢?”

    “二娘!这些话可不能再说了,本来就是没多少人知道的事情,你这么一嚎,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五婶拉着谢奶奶进门,怒斥了三个趴在门框上偷听二人讲话的子女:“越发没规矩了!大人的谈话也敢偷听?今天这话要是让我在外面听见,就扒了你们三人的小皮,听见没有?”

    孩子们喊着:“知道了,知道了!”转头一溜烟地跑回屋子里,生怕比兄弟姐妹们慢一步,就会独享一顿母亲的巴掌。

    “二娘,我们去堂屋里讲话。”五婶扶着谢奶奶到屋里坐下,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不是我们与你生分了,只是大妞马上就要相看人家了,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

    谢奶奶也跟着叹气:“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只是我一人也就算了,是我没有修下福德,受人非议忍几年也就蹬腿了,可是穗穗是无辜的,老婆子不忍心她以后和我一样老无依靠啊!”

    “二娘这话严重了,你的身后事我和他五叔一定帮你办得妥帖。”五婶听闻僵了脸,扯扯嘴角把不自然揭过:“只是现在这事本来就是因为穗穗而起……”

    “因为穗穗?”谢奶奶茫然地看着桌面上的花纹,穗穗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断不会做出什么让村民厌弃的事情,怎么会是穗穗呢?

    想着想着她突然脱口而出:“是那只猫!”

    五婶点点头,确定了她的猜想:“就是因为那猫,黑猫从来都是不详的东西,大家害怕绕着走也是应该的,二娘你也别心急,把猫赶走就是了。”

    要被赶走的谢年蹲坐在堂屋房顶的阴影处,静静地听着自己对谢穗带来的影响,和自己马上要面临的事情。

    果然,黑猫就是灾祸,小猫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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